对君特而言,标记也许再糟糕不过;阿尔弗雷德则大获全胜:无论如何,君特不能离开他了。想象中最美满的婚姻生活近在咫尺。想想看!回到家,君特正在等待他的归来,送上带着四时花香的拥抱与亲吻,餐桌上摆放的银制餐具闪闪发亮。夜晚,他们坐在温暖的壁炉前打牌、聊天,阿尔弗雷德可以尽情抱怨乏味的工作、装模作样王室贵族和阴沉的天气。假日里,君特陪他打猎消遣,或者去林间寻找新的鸟儿……奇迹发生了一次,那么,说不定上帝赐福,让神的慈爱再临,他们的小家庭会拥有一两个孩子……漂亮的、可爱的、白皙的金发婴儿,躺在君特的臂弯中,甜蜜地吮吸手指…… 不,神啊,一个孩子就足够了。花香令阿尔弗雷德意识模糊,他握住君特单薄的肩膀,摇晃他,“君特,看着我。” 那双眼睛睁开了,灰蓝色的眼睛,像冬季阴云下冷峻的海。 “你在发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君特吃力地点了下头,他的脸湿漉漉的,头发乱七八糟地黏在额头上。阿尔弗雷德撩起那些头发,“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我想标记你,但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 还来得及,这时离开卧室,给医院拨去电话。阿尔弗雷德忍耐着,等待他命运的判决。 “你愿意吗……” “我……我不想回医院。” 君特伸开手臂,环抱住阿尔弗雷德的脖子,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想在这里。”他声音微弱,神情僵硬,“我不想……不想去那里……很冷……很黑……殿下……” 阿尔弗雷德亲吻他的鼻尖,问出最后的问题:“我是谁?” 君特笑了笑,侧过脸露出颈子,如同叹息一般答道:“唉,阿尔菲。” 事后,有那么几次,阿尔弗雷德想问君特是否感到过后悔,不过从没问出口。他永远记得那个炽热的凌晨,君特揽着他,就像溺水的人抓紧倾倒的桅杆。他乐意为他提供支撑,因为标记将他二人连接,合为一体——他发誓竭尽所能保护君特,他的omega,他命中注定的敌人与伴侣,他的爱……不过君特听了他的告白,只是哈哈大笑,“‘命中注定’是个很奇怪的说法。” 标记时,丝丝缕缕的酥麻感游走全身,如同电击。阿尔弗雷德讲起中学时他的一次触电事故,差点送掉性命。君特靠着他,不停地嗅他的下巴和脖子。阿尔弗雷德低头望着捣蛋的坏家伙,“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 “你说你的教师不负责任,你几乎被电死。”君特说。 “我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阿尔弗雷德指着自己的脸,“好好看看我,然后谈谈你的感想。” 君特凑过去,扯开他的衣领嗅闻,“我对你的信息素更感兴趣……你说我的信息素是某种花香,那太诡异了,我明明对花粉过敏。” “你可以用手帕捂着鼻子。四时花的气味很独特,你会爱上它的。” “为什么是‘四时花’?” “因为这种花只在四点以后开花。在安格利亚南方,仲夏夜到处弥漫着四时花的香气。” 君特的脑袋动了动,“烟味。” 他又嗅了几下,“是一种高档烟草的气味。” 阿尔弗雷德啼笑皆非,“从没有一个人用烟草形容我。” “那就是你偷偷吸烟了?” “看着我。在你眼里,我现在是什么样的?” 君特用手指抚摸他的上唇,“愿上帝保佑你。答应我,阿尔菲,你一辈子也不要留胡子。” “我答应你。” “你发誓。” “天哪,你让我为胡子发誓?” “快点,告诉上帝你绝不会再留胡子。” 阿尔弗雷德发了一个潦草的誓言。他捏了捏君特的后颈,那里有他留下的标记。刺破腺体时君特惊恐地挣扎,试图逃离即将到来的厄运。他用全身力气才按住他,将信息素注入,完成了标记的最终过程。 …… “去外面走走?” 阳光温柔地洒在野草坪上,巨大的灰喜鹊蹦蹦跳跳,见了人也毫不畏惧。君特抱着阿尔弗雷德的手臂,自打标记后,他果真对他表现出了过强的依赖。礼拜一送他回医院,君特便情绪低落,怎么也要磨蹭一会儿。“我觉得这样真讨厌。”他嘀嘀咕咕地抱怨,“标记让我像个软弱的小孩。好吧,真正当小孩时我也没这样黏黏糊糊地讨要妈妈的拥抱,索求她的关注……” 阿尔弗雷德向他道歉,安抚他,送给他几件常穿的衣服充当“安慰剂”。君特甚至进行了一定的“筑巢”行为,斯托克医生不情不愿地告诉阿尔弗雷德,君特用那些衣服构筑了一道“防线”,睡觉时,他就躲在防线内,蜷缩得像个婴儿。 “野鸽子总也不来。”君特盯着灰喜鹊,“这些鸟非常凶猛,它们会攻击野鸽子。” “我让园丁抓几只斑鸠关在笼子里,”阿尔弗雷德说,“下个周末你来就能见到了。” “别,千万别。” “为什么?” “野鸽子不能关在笼子里……” “但养斑鸠的农民说,他们就是把斑鸠放笼子里的。” 君特停下脚步,“不要把鸟关在笼子里。” 他非常认真,眼睛一眨不眨。被标记后他的身体状况忽好忽坏,阿尔弗雷德心软了,“对不起,我收回我说的话。” “阿尔菲呀,阿尔菲。”君特拉着他继续向前,“礼拜一我们九点出发,行不行?” “九点钟未免太晚了。” “可是你下个月就要去萨克森出差了。” “好吧。”阿尔弗雷德抱着君特的肩膀,两人坐在一个小湖泊边观赏风吹过郁郁葱葱的树林,“九点半,怎么样?” “谢谢,那就太好了。”
第41章 阿尔弗雷德发现他有很多事情要忙。无论是普通人还是王储,四十一岁才结婚实在太晚了些。他的鬓边已经夹杂了不少白发,不过君特说得对,刮净胡须后人会显得年轻许多。他把这个重大结论告诉副官,那位刚刚做了父亲的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表示,“可成婚之后必须蓄须。” “法律没这条规定。” “我爸爸说……” “查理,你自己都做了爸爸,不要成天把父母挂在嘴上。” “但我的胡子让我看起来成熟稳重,”威尔逊犹豫地说,“我妻子很喜欢我的胡子。” “那你就留着。” 阿尔弗雷德不情不愿地回了一趟格兰瑟姆宫。玛格丽特和她最亲爱的琼斯夫人在一起——这简直是必然的。见到阿尔弗雷德,玛格丽特没有半分热情,“哦,为什么?你的拖车不再舒适了?” 她的视线严厉地扫过阿尔弗雷德全身,嘴唇扭动,一副刻薄相。为了避免无谓的争吵,他赶快溜走了,急匆匆穿过走廊时,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镜子。他拿出镜子照了照,模仿母亲的表情,看在上帝的份上,君特是对的,他生气时的姿态可完全与“体面”这个词无缘。 菲利普在走廊另一端出现了。五月初的好天气,他的脸色却不怎么样。阿尔弗雷德刚看清楚他,他便扭头朝庭园走去。 “菲利普!” “哦,阿尔菲。” 阿尔弗雷德上前拦住弟弟,他注意到菲利普阴沉的神色,“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取点东西。” “很好,很好。你要去萨克森,是吗?我听人说了。” “去和萨克森新政府谈一些事情——你看起来不高兴。” “在这鬼地方就没出过让人高兴的事。”菲利普低声说。 阿尔弗雷德敏锐地察觉到问题的根源,“是玛格丽特又——” “那是咱们的妈妈,别用这种口气。”菲利普握住他的手,“唉,我的哥哥,祝你好运。”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菲利普扯了扯嘴角,“我想退出空军现役了。你那里如果有好职位,我的意思是,不怎么忙的职位,记得录用我。” “你这家伙。”阿尔弗雷德往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好吧,我会留心的。” 去老房子的路上,君特睡眼惺忪。天气晴暖,他依然裹着一件薄羊毛衫。 “今天不是礼拜五。” “我知道。我不是要去出差么?所以这几天……我让副官先处理,有事他和秘书还有那群嗡嗡乱叫的参谋官会挂电话找我。” “嗡嗡乱叫。”君特笑了,“你的参谋是一群小蜜蜂。” “军队的文官兼具了军人和文官的双重缺点,”阿尔弗雷德大放厥词,“既刚愎自用,又脱离实际。他们喜欢对着地图评估前线形式,一百次里九十九次的判断都是错的。” 这次君特大笑起来,“你的参谋听到你的评语,肯定要怒而辞职了!” “那我可以为军队省下一大笔开支。” 老房子前的草坪,野草窜得足足半人高,开满了黄色小花。园丁举着大剪刀,正对着野草犯愁,阿尔弗雷德叫管家来讲了几分钟,回头就看到君特蹲在台阶边,和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聊天。 他认识那个小男孩,叫安迪,是管家的孙子。小安迪一头金发,像颗蓬松的蒲公英。看见阿尔弗雷德,小安迪迈开两条短短的腿,飞快地躲到君特身后。君特笑着拽出他,指着阿尔弗雷德说,“阿尔菲叔叔。” “殿下。”小安迪羞怯地啃指甲。 “哎,你瞧,三岁的小宝宝也认识你,王储殿下。”君特起身,突然晃了一下,阿尔弗雷德扶住他,君特嘀咕,“上帝啊,我的血压……” “早餐没认真吃?” “我吃了很多,你明白的,护士恨不得直接把食物塞进我的胃。” 或许医院的食物营养搭配完美,但绝对称不上美味。阿尔弗雷德与君特吃午餐,他雇了一个新厨子,原本是蒂尼恩著名餐厅工作,专门制作萨克森口味的食物。果然,君特大感惊喜,“真棒,”他不停地赞美蛋奶酥,“我好几年没品尝过了……” “要再来一份么?” “不啦,吃多了牙痛。” 君特摸着肚子嘀咕,一脸满足,“如果能来杯酒就更好了!……不,医生禁止我饮酒。” “等你痊愈了,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虽然酗酒是个坏习惯,不过两人一起喝的话,我能分担一半。”阿尔弗雷德招手,“过来。” 君特慢慢走过去,用手指理了理阿尔弗雷德的头发。 “你是个卷毛。”他用萨克森语说。 “谢谢,权当是你对我的称颂了。” “天哪,阿尔菲……” 阿尔弗雷德带君特去书房,那里增添了舒适的躺椅。他让君特坐下,然后取出一个邮包,“这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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