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情愿生活在精灵的世界,你呢?” “精灵不会发动战争吧?” “不会,安格利亚的精灵热爱和平。” “哈哈,那简直是天使啊。” “他们的世界奇妙至极,有巨大的花朵,喝不完的花蜜,可爱的毛茸茸的小动物,还有巧克力和饼干搭建的小房子。” “那是童话故事,阿尔菲。” 君特拍拍阿尔弗雷德的手臂,阿尔弗雷德却依旧抱着他。 “童话故事的结尾,王子和公主总能化险为夷,幸福美满地度过一生。” “你是王子,你可以。可惜我不是,我只是个普通人。” 这天清晨,阿尔弗雷德起床时,君特已经洗完澡,赤脚站在窗口张望。清晨,濛濛雾气在草坪上流淌,像清浅的河流。“我让园丁去找野鸽子了。”阿尔弗雷德说,“下次你来,就能见到它们做窝。” “不要剪掉鸟儿的翅膀。” “是一种羽毛,不是翅膀。不会的,引诱鸟儿来筑巢有很多办法……” 早餐十分丰盛,厨师特意做了牛奶布丁,君特边吃边读昨天的报纸。阿尔弗雷德吃掉他那份,然后点了一根烟。君特抬眼望过去,他抖抖烟盒,“你要吗?” “谢谢。” 君特也点了烟,只吸了一口,便夹在指间。阿尔弗雷德叫仆人拿来照相机,君特笑道:“说实话,你拍照的技术很糟。”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叼着烟卷,含含混混地说,“笑一下。” 他拍了几张君特看报纸的照片,又让君特去窗边站着,“看我——笑——” 君特哈哈大笑,“你的样子……你拍照的姿势像三流杂志的记者……” “这还是萨克森产的相机呢。”阿尔弗雷德将烟头捻灭,“我觉得这次拍摄有进步。” 时针指向九点,必须要离开了。仆人为阿尔弗雷德披上风衣,他打发他们下去,对看热闹的君特招手,“过来,过来。” 君特跳下窗台,刚刚他盘腿而坐的姿态让阿尔弗雷德不禁想起了那个坐军用马扎的少年军官。他让君特替他系纽扣,君特打量他的军队风衣,伸手将略章扶正。 “要回你的拖车去了?” “是啊,我宁可死在办公室,也不想回格兰瑟姆宫。帮我系衣带。” “我的元帅,你干嘛不自己动手?” “我是元帅。” “我也是。” 阿尔弗雷德捏了下君特的鼻尖,然后将他揽住,“虽然你也是元帅,但我希望你要尽快学会做这些琐事。” “为什么?” “因为,我乐于让妻子为我打点着装——在这方面,我和其他alpha的想法差不多。” “阿尔菲,”君特拉开打结的衣带,“我不是你的妻子。” “你又拒绝我了。” “你听起来也不生气。” 阿尔弗雷德亲了下他的额头,“我习惯了。你们萨克森人都是冷淡的家伙,那本《萨克森的精神和文化》如是说。不过,我可不是容易气馁的那类追求者。” 他开车将君特送回医院。早在几天前,他便电话告知斯托克医生二人的关系有了“一个巨大的飞跃”。斯托克脸色青白,护士直接将君特带走,要给他做一大堆检查。阿尔弗雷德冲君特的背影叫道:“我礼拜五过来!”君特回头一笑,向他摆了摆手。 在“拖车”,等待阿尔弗雷德的是堆积的文件。他需要给这些乱七八糟的文件签下名字,秘书通知他下午还有个正式的茶会,新总理大臣埃德加·克利福德将到场参与。阿尔弗雷德在新总理上任后见过他两次,但并没有单独谈过。玛格丽特非常欣赏这位新总理,认为他比罗塞尔“骨头硬得多”。 下午两点半,茶会开始了。除了阿尔弗雷德和克利福德,还有蒙塔古等几位军界高层。起初他们谈了裁撤战时临时部门的议题——这总归是个麻烦事;然后聊了片刻退伍军人安置的待遇。空军司令劳埃尔·斯图尔特坚持飞行员最好全部留在军中,因为空军将来会起到比陆军更加重要的作用。这立刻招致了蒙塔古的不满,双方爆发激烈争吵,阿尔弗雷德拽了下耳垂,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以后谁还指望步兵作战!”斯图尔特叫道。 蒙塔古寸步不让:“步兵才是军队的核心!” 克利福德平息了争吵,反正现在离真正的裁军还远,一切都在“可商量”的范畴内。他们回到各自的座位喝茶,克利福德抛出下一个话题:“……某些可以释放了。” 蒙塔古气咻咻地回应,“不如绞死来得方便!” “不,不能绞死——至少罪行轻微者没有死刑的必要。”克利福德让秘书拿来一份名单分发,“这些人,经过调查——” “哦,冯·切布。”保罗·库珀上将嘀咕,“他快死了吧?” “心脏病,医生表示几乎没救了。”克利福德冷静地喝着他的茶,“绞死与否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那么……君特?维尔茨伯格也要回去?” 阿尔弗雷德皱起眉,检查手中的名单。君特·冯维尔茨伯格的名字赫然在列。“这是自然,”克利福德比个手势,“首先,他没有犯战争罪——没有虐待战俘,没有屠杀平民,反而数不清的安格利亚士兵嚷嚷着要作证替他说清。被他抓过的那几个记者成天上蹿下跳,你们读过那些稿子没?君特简直就是一位降临人世的大圣人,他们马上要修教堂供养他了!” 蒙塔古讥讽地咧开嘴角,“他在萨克森的名声则恰好相反。” “萨克森新政府明确拒绝吸纳他,即便日后组建新军队也不会再启用他。他们把他彻底抛弃了,”克利福德说,“他们承诺会保证他的待遇——退休金——谁知道还有什么,也许……津贴?应该足够他衣食无忧,但前提是他乖乖闭嘴,不要出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他指手画脚也没人听,”蒙塔古说,“萨克森军官团那群老东西恨死他了。他回萨克森只能在家当个农民,或者乡村教师,要不就结婚。他是个omega,omega总归是稀缺资源。” 几人都耸了耸肩,除了阿尔弗雷德。他丢掉名单,“维尔茨伯格必须留下。” 克利福德惊讶地推推眼镜,“为什么?” “他可以留在安格利亚,去军校做老师。不想教书,写点东西也不错。我们的军事学院需要他,他是这场战争中无可争辩的最出色的指挥官。” “王储殿下,我对此抱有异议——” “闭嘴,蒙塔古!” “恕我直言,殿下,君特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向安格利亚透露军事相关的信息。”克利福德解释,“我们曾给他提供过数个方案,他却表示只想去战俘营。他宁可蹲监狱也不愿为我们所用。” “我会说服他的。” “如果他不同意……” “他现在是战俘。用他的话说,他没有提出异议的资格。”阿尔弗雷德冷冷地说。
第38章 在阿尔弗雷德的要求之下,君特·维尔茨伯格的名字从名单上撤了下来。克利福德有些为难,据理力争道:“羁押他缺乏正当的理由。” “我的理由很正当。”阿尔弗雷德说。 “他对安格利亚的意义……不那么重要。” 克利福德看来,君特既不肯与安格利亚合作,对萨克森人施加他的影响力,又多次拒绝军方的要求,连半个字也没写。“他一心一意要回萨克森。即便军官团已将他除名——非正式的——他依旧出庭积极为他的同僚提供有利的证词。他不妥协,也看不出被驯化的迹象——” “他是个人,不是动物。”阿尔弗雷德对“驯化”这个词火冒三丈,“请注意您的措辞。” “‘说服’?‘合作’?”克利福德并不惧怕这位王储,“总之,恕我直言,我看不出君特对安格利亚的价值。” 阿尔弗雷德嘲讽道,“人什么时候可以被估价了?我们坐在这里,是在讨论买卖奴隶吗,总理阁下?难道安格利亚重新回到了中世纪?” 无论如何,阿尔弗雷德必须想办法留下君特。假如真的身处中世纪就方便多了,他带君特去一家教堂,让牧师宣布二人根据神的启事缔结契约,几分钟内便能获得合法的婚姻证明。可是在两百年前,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牧师的话不再具备合法性,如今要结婚,他得去办理一大堆文书,尤其君特是外国人,更是需要各种各样的身份证明。而且那条该死的规定尚未废除,安格利亚人无法与萨克森人缔结婚约,哪怕他们已经生育了一群孩子。 他开始真正考虑“结婚”这件事。摆在面前的阻挠像王国北部连绵起伏的群山,一重接着一重。第二天,赋闲在家悠哉度日的前总理大臣罗塞尔登门拜访,几个月不见,他又胖了。 “殿下,”罗塞尔红光满面,“您的办公室……” “我挺中意这里。” “您就睡在这张床上?” “行军床很舒服,您可以试试。” 罗塞尔掏出手帕,擦拭额角的汗水。“天气越来越热啦!”他环顾四周,接过秘书递来的茶杯,“唔,这红茶不错。” “您不是去海边钓鱼了?”阿尔弗雷德问道,靠着椅背。他这张椅子吱嘎作响,也是个老物件。“我母亲让您过来的?” “我去拜见了玛格丽特陛下,不过陛下没提起您。”罗塞尔吹着茶水的热气,“春天到了,我的太太怀念家中庭园的花草……我们回来住一阵子。”他的眼睛转了转,“听说您跟克利福德有一点……意见上的小小争论。” 阿尔弗雷德早就料到他此行的目的,“作为军方的高层人员,我想我有权力质疑。” “哎呀,哎呀,质疑自然是好的。要我说,我们安格利亚人的最大缺点就是过于迷信权威。那份名单我读过了,是有几个人——” “君特不能回萨克森。” “卫生大臣告诉我,君特的治疗取得了进展,突破性的进展。我倒是挺想再去见见他,他是个有意思的家伙。”罗塞尔说,“他老是笑嘻嘻的,很会打牌,和萨克森的老顽固不一样。” “您现在就可以去见他。” “我会的。但是,嗯……” 话题转回了那份名单,“君特的作证结束了。” “是吗?”阿尔弗雷德低头扫视手中的文件,“他不继续给军官团作证了?” “结束了,约克大法官说,他没想到君特居然那么会胡搅蛮缠。” “毕竟他是在为他的同事作证。” 阿尔弗雷德给文件签名,“他是职业军人,职业军人视战友为兄弟。如果我处在同样的境地,我也会拼命给同事作证,免得他们上绞刑架吊死。” “他在安格利亚,唯一签署的同意书是同意出庭的那份。”罗塞尔放下茶杯,“出庭结束了,治疗也基本结束了。那么,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想法,放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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