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总。”路凛洲漫不经心拨了拨腕上表盘,打断侃侃而谈的裴少榕,“你怎么光嘴上说呢,不该拿出点诚意来么?” 裴少榕作为和路凛洲职权相当的竞争对手、年纪上的长辈,觉得自己亲自登门已经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何况,他不是一味提要求,也愿意将华容科技的一部分核心业务让给路氏。 裴少榕维持着温和的笑,继续放低姿态,带出几分无奈:“路总,你这样坚持下去,我们只会两败俱伤,被收购的华容反倒乐享其成,坐收渔翁之利了。” “两败俱伤?”路凛洲好笑道,“对裴氏是伤筋动骨,对我却未必。” 意思是非要拿下整个华容不可了,甚至不惜多加几亿收购价。 而路凛洲明里暗里讥讽裴氏财力不及,甚至直接用一个“我”字代表整个路氏,何其自信且狂妄。 裴少榕试探着道:“不知道路总想要怎样的诚意?” “谈生意是谈生意的诚意。”路凛洲似有若无瞥了裴煜一眼,轻笑,“求人,当然要有求人的诚意。” “求人的诚意?”裴少榕余光微瞟,隐约有所猜测。 路凛洲放下茶杯,并不回答:“裴总,我下一个日程在十五分钟后,就不多留你了。” 这样的人,下起逐客令都与委婉沾不上边。 “裴助,送客吧。” 公司里处处都是路凛洲的眼线,裴少榕也清楚这一点,一路无言,维持着礼貌的距离让裴煜送自己出去。 裴煜回到助理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轻轻一震。 并不意外。他拿出手机,划开,准备直接删除当作没看到。 而裴少榕发来的短信却不是预想中的请求,只有一个简单的问题:[小煜,你怎么成了路凛洲的助理?] 裴煜不确定接在这个问题后的话题会是什么,拜托他帮忙去求路凛洲或是叮嘱他小心,他都没兴趣知道。 他不会为了巴结裴家去帮他们做事,也不怎么需要裴少榕的关心和帮助。 他简单回了个“嗯”结束话题,熟练地清空所有短信记录,扣上手机。
第35章 chapter 35 即使没有裴少榕的交代在前, 裴煜也不想与路氏集团有太多牵连。他不需要这些外人眼馋觊觎的商业情报,也不稀罕以此去换取利益。 但余勤或许是得到了路凛洲的吩咐,逐步将手里的重要工作转移给他。 做了几天机械的资料整理工作后, 裴煜看向新送到自己办公桌上的几沓文件。 由专职员工进行充分调研和整理的市场动态、行业趋势分析……虽说单单运用个人的能力很难收集到这么全面的资料, 但也不算多么机密的文件。 裴煜随手一翻,竟然还有各种商业竞争对手的情报,其中就包括裴氏。 “你把这些文件好好看一遍, 了解路氏现在的发展战略和竞争对手的情况。这边还有一些我以前做的分析, 你可以用来参考。”余勤说,“总裁助理不是单纯的文员,你不但要整理也要学会分析, 还要提出有价值的意见供总裁决策参考。” “……你刚开始接触,主要以熟悉了解为主。如果你有什么看法或意见,也可以大胆地提出来, 有问题随时问我。” 裴煜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余勤清楚他对这些工作一窍不通,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限制,见他久久出神不翻页也不会过来催促他,只低着头忙自己的事。 两人各怀心思,裴煜不想接触这些东西,尽忠职守的余勤当然也不想把公司机密交托出去, 无奈他不得不听从路凛洲的命令。 “我去给路凛洲送下午茶。”裴煜话音刚落, 人已经站起来了。 余勤抬起头来, 怔怔道:“他没……他也不……” 两句话都没能说完, 裴煜已经抛下所有工作离开了办公室。 空落落的办公室里,余勤也停下工作, 罕见地发起了呆。 - “要不要吃点东西?”裴煜从公司的自助餐厅端来糕点, 向路凛洲介绍, “戚风蛋糕和红茶。” 办公桌后的人瞥了眼腕表:“……两小时前才吃过午餐。” 现在,裴煜都不用特意揣摩路凛洲的神情和打趣的话,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被拒绝。 他所表现出来的低眉顺眼体贴入微,就是路凛洲希望他继续维持的模样。 他见办公桌上有不少怕水的纸质文件,走到一半转身,打算把托盘放到沙发旁的茶几上。 “就放这儿吧。”身后的人叫住他。 裴煜照做,放下托盘,仍往沙发那边走,边问:“我能在这里休息一下吗?不会吵到你。” 路凛洲“嗯”了声,隔着几米距离,也将唇角明显勾起的弧度映到他眼里。 似乎很是满意于他的黏人。 对于裴煜来说,被迫参与路氏集团内部的那些工作,以及与路凛洲单独共处一室,对比起来其实没什么区别。而且路凛洲显然正在忙碌,不至于来对下属毛手毛脚。 虽然心里十分清楚待在这里有被耍流氓的风险,但裴煜在长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明明已经恢复了记忆不再嗜睡,偏偏就那样安心地坠入了沉沉梦乡,甚至睡到脑中一片恍惚,误以为自己是从孤寂无人的出租屋里醒来。 他弓起腿,擦过黑色的真皮沙发。意识回笼,视线偏移,看到仍静坐在办公桌后,披上了一层夕阳的男人。 可暖黄的夕阳也不会让他柔和几分。轮廓线条被强光切分得更加立体,整个人棱角过剩,气势强势而锋锐。 裴煜轻轻起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两步,那与外表契合度极高的字句就像钉子扎向后背:“去哪?” 裴煜回身,解释道:“回办公室。不小心睡过了,工作还没做完。” “马上就下班了。”路凛洲不由分说一票否决,“你再坐几分钟,一起回家。” 连“一起回家”这样温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命令。 裴煜坐回沙发上,仰起头闭目养神。 安静漂亮得就像一件关闭了自我意识、任人观摩的完美艺术品。 - 分了大量工作给裴煜以后,余勤前去路凛洲办公室的频率也并未降低。 占据了原本工作时间的,无非都是有关裴煜的事。 “战略规划会…也要让裴先生参加吗?”余勤拧眉,犹疑着确认道。 公司的战略规划会议涉及大量公司接下来的经营战略、远景规划等重要事项的安排,是需要进行严格保密的会议,与会者无一不是公司内部核心人员,也都签署了相关的保密条款。 路凛洲神色如常:“嗯,不然呢?他还得写会议纪要。你找几份以前的纪要给他参考,他应该不知道怎么写。” 余勤脸上闪过复杂万千的神情,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被外人旁听一次公司的重要会议不至于给路氏造成撼动根基的影响。但凡事有一就有二,一再放低的底线终会沦为摆设。而裴煜,也绝非普普通通的外人。 余勤走到门口又折身,几番犹豫,下定决心开口道:“路总。” 而路凛洲低着头,宁愿把玩钢笔也不肯分给他一抹视线,摆明了不理。 “路凛洲。” 余勤鼓起勇气,阔别多年再次叫出这个名字。 放在少年时期,这名字他也是不敢轻易叫的,那会儿,他们一般都是狗腿且谄媚地喊“路少”。 短短几个字让余勤沁了满手的冷汗,路凛洲终于有了反应,望来的眸光森然:“你在和谁说话?” “和你。”余勤深吸了口气,慌不择路打起感情牌,“作为你四年的助理,十年的…朋友,和你说话。” “朋友?”路凛洲嗤笑了声,坐直的身子仍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闲散,语调透出漫不经心的轻慢,“行,你说。” 余勤正色开口:“你让他接触内部机密,是为了试探他?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出了试探吗?” 路凛洲挑眉,眼皮却懒得抬:“嗯?” 余勤沉声:“他可能是在骗你,这就是他的目的。” 顿了一顿,余勤不得不把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搬上明面来,提醒他畏惧而敬佩,向来于不动声色间运筹帷幄的人。 而他的信念早就动摇了,声线中都带上了不加掩饰的怀疑。 “裴煜…裴先生,他是裴家的人,你明明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路凛洲看着眼前文件上密密麻麻的黑字,仿佛幻听一般,一道不该存在于这里的声音无端响起。 ——“但你最不缺的就是钱,不是吗?” 接着是几天之后,战战兢兢向他汇报的余勤。 “路总,大概在四个月以前,还有其他人去过裴煜家。” “……是裴家的人。” 再然后。 “在你假称去M国的第二天,裴先生出去的那一次,真的不要查吗?” 回忆中的聆听余勤汇报的人一席正装,与此刻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身影几乎重叠。 他摸了摸胸口的银色领夹,触感微凉,如那人身上的气息一样抚平心神。 他说:“不用了。” …… “他是在骗你。” 几块记忆碎片串联起一场悠长的梦,路凛洲从遥远的冥思中醒来。 “他是在骗你,路凛洲。” 视线重新汇聚成一点,落在眼前忠言直谏的下属身上。 黑眸如海底冰山般暗鸷,深埋着道不清的情绪:“那你说他为什么骗我,不骗别人?” 余勤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住了。 路凛洲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摩挲着腕上表盘,语气平静陈述事实:“因为放眼全江城,没人比我更有钱。” 震惊、困惑和怀疑交织在一起,余勤深拧着眉沉默下去。 从晦暗难测的神情里,他无法分辨出路凛洲的话是发自内心,还是在冷嘲热讽自己的僭越逾矩。 余勤别无选择,再顾不上规矩或放肆,急道:“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失忆,他既然联络上了裴家,就说明他什么都记得,也记得所有和你有关的事。” “你把他打成那样,强了他,还有你的脾气…他有什么理由对你好?他是在利用你。”余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条条梳理,“我不希望公司出问题,是看在我们多年以来的交情上。也因为我是你的助理,我要靠着你吃饭养家,所以才会来劝你。” 而路凛洲不置可否,轻飘飘地,不答反问:“你说,他为什么只骗我,不骗别人?” 分明是悠闲的语调,运筹帷幄的上位者姿态,余勤却没来由感到陌生与惶然。 而路凛洲出其不意的下一句话紧随其后。 “因为他爱我。” 余勤一怔,哑然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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