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样的差距还不习惯,手臂也被攥得生疼,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大力捏住了脸颊。 带茧的虎口紧紧抵住下颌,他被迫仰起脸,撞进一双愠怒的目光。 “怎么,这么高也想跳吗?” 临颂今居高临下,紧盯着他:“就这么想死是不是?” 四目相对,宁初脑袋一下卡了壳。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临颂今。 过去总是清冷如融融月色的男生,如今阴沉,冷厉,对他的态度近乎恶劣。 陌生与熟悉的扭曲交织让宁初愣得不轻。 殊不知他因懵逼而显得空洞的眼睛彻底点燃了临颂今。 后者面色更沉,逼近一步将一条腿抵进他腿间,以完全压制性的力度。 宁初后脑被迫紧贴着冰冷坚硬的墙壁,皮包骨的背脊硌得生疼。 “我说过的,你敢死,我就陪你一起死。” 临颂今低头靠近他,呼吸交缠,吐出的字却凉如冰刃:“别以为到了阴曹地府我就会放过你,要是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漆黑的眼底涌动着情绪复杂,浓烈得铺天盖地,可17岁的宁初完全看不懂。 身体上的疼痛连着耳膜朦胧震颤,他终于意识到了一种残酷的可能。 ——眼前的人也许不是跟他一样跨越了时空,他就是实实在在的,八年后的临颂今。 他更高了,更挺拔了,也更成熟了。 宽大的校服变成了裁剪合身的昂贵西装,五官中青涩褪去,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成年人的形象,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气息在他身上荡然无存。 可让宁初在意的从来不是外貌上的改变。 他在意的是他看向自己时,眼底没了往日的温和纵容,就连那股清冷气也消失了,剩下一片阴郁压抑的暗色,深得一眼望不见底。 这根本不是他熟知的模样。 他变得快让他不认识了。 怎么会这样? 心头不断蓄起不安,他不知所措地抓住他的袖口:“等一下,今今——” 话音落下,脸颊上令他生疼到麻木的钳制骤然一松。 如同故障的电脑在飞速显示过好几页晦涩难懂的代码后突兀陷入白屏,临颂今的神情也在猝不及防间陷入一片空白。 他看了宁初好半晌,不可置信,却又难以抑制地放轻了声音: “你叫我什么?”
第2章 “今,今今啊。” 宁初忐忑无比,胸口急剧起伏,一双眼睛睁圆后显得更大:“怎么了?” 临颂今眼睫一颤,眼底陡生晦涩。 今今。 这个称呼有多少年没有听到了? 八年吧。 整整八年。 即便是重逢之后,宁初也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情绪崩溃,声嘶力竭,恨不得下一秒就从他身边远远逃开。 这个称呼,他都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听到。 多可笑,八年过去,临颂今还是那个没出息的临颂今。 宁初不过是用了简简单单两个字,就将他推向曾经少年时无数个朝夕相处的日夜,让他失魂落魄节节败退。 然而不消片刻,对方便残忍地将他拉回了现实。 “我,我刚刚没有要跳,我就是看看钟楼而已,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跳?” 宁初看不透临颂今在想什么,心里更没底:“你......真的是八年后的今今吗?这是哪啊?为什么所有门窗都被锁了,我想出去的,可是找了好久——” 话音戛然而止。 才有消融迹象的冰点气压再次凝固。 临颂今攥住他干柴一般的手腕,力道大得快将他捏碎。 “宁初,我还是小看你了。” “为一个不要你的人千方百计的想跑,现在连过去那点早被你弃如敝履的情分都要利用上了是么?” “真以为我是条可以被你随意戏耍的狗?” “还是以为这样我就会让你出去?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别做梦了,不可能。” 一字一句从他嘴里吐出来,夹枪带棍,砸得宁初脑袋发懵。 他陡然瞪大眼睛,甚至来不及去顾及手腕的疼痛。 “什,什么?” “不是,等一下,今今。”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困惑至极:“你在说什么,不要我的人,谁?我妈?可是我为什么要为了我妈千方百计地跑?” “而且什么叫你不会让我出去,还是说这里是,这是你的家?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 “不行今今,我听不懂。” 他实在太混乱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连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刚刚还在考试来着,结果一眨眼就来了这儿,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这八年都出了什么状况,甚至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还在萱城,我们不是应该在首都吗?难道是我落了榜,我没有考上清大?” 他理不清头绪,就只能想到一句说一句,颠三倒四,没有逻辑。 然而临颂今已经一意孤行地给他的言辞定了性,言辞越加冷漠:“你又想玩儿什么花样。” “真没有,我能耍什么花样?” 宁初急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但是今今你信我,我刚刚真的还在高考的,结果考完打个盹儿的功夫,醒来就跑到八年后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我都以为我撞鬼了。” “这里出不去,我又找不到手机联系你,好不容易找到一台电脑,最后却发现连不上网。” “今今,我没有骗你,我可能,我可能真的穿越了,就是从八年前穿到了八年后。” “我跳过了好多事情,从高考结束一直到今天,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 他很努力解释着始末,尽管他自己还昏头转向,却在抬头对上临颂今视线的瞬间蓦地失语。 他不信他。 他看他的眼神毫无波动,瞳孔里映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满嘴谎言的跳梁小丑。 宁初徒劳张着嘴,心头一凉。 他猜到八年后有很多变故了,但是他真的没料到连他们的关系都会产生变故。 从房间醒来起,荒唐的炮弹络绎在他头顶爆炸,尽管害怕,但他仍旧能够分出一分冷静去保持理智。 可面对这一刻的临颂今,杂陈的情绪填满胸口,他的情绪隐隐有种要崩盘的迹象。 “今今,我们怎么了......” 这真是他接收到的最坏的消息了。 他不理解,也很难接受这设定。 很难接受一直那么好的今今突然这样对他,或者说在八年后会这么对他。 临颂今是谁? 是下楼执意不让他多般一本书的人,是下雨天高度戒备不敢让他淋到一滴雨的人,是大冬天为一句生日快乐等他到半夜的人,是春游爬个小山坡都要坚持背他上去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对他?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啊?” 他望着临颂今,迷茫又委屈,酸涩很快胀满鼻腔,紧缩的喉咙挤出沙哑的声音:“你为什么都不相信我了?” 临颂今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欺骗,不想总是为他的谎言心软,强迫自己转开目光,不去看他憋红的眼眶。 可撑不过三秒又转了回去。 宁初的神情不似作伪。 尽管还是那般形销骨立,但他眼睛里的灰败和了无生气似乎都不见了,纵使情绪低落,也不能遮掩其中跃动的明亮。 他似乎真的有了回到八年前鲜活少年的迹象。 临颂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一句一句去回溯宁初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凌乱,荒谬,毫无根据。 却并不是全无可能。 宁初看不出临颂今在想什么。 就算看出了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被动地等待。 等待着临颂今可以再信他一次,他说的都是真的。 过于许久,临颂今终于慢慢松开他的手,声色疲惫:“宁初,别让我发现你又在撒谎。” 宁初慌忙想说没有,临颂今却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转身回了那间宁初连房门都打不开的房间。 关门的声音传来,客厅恢复最初的安静。 宁初被留在宽敞空荡的客厅,原地站了许久,胡乱抹了把眼睛,顺着栏杆脱力滑坐在了地上。 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他恍惚想。 我只是在高考场上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就让我的世界一下子崩盘成这样了? * * 书房的电脑连接着整个房子的监控。 床帘将烈日的光线阻挡在外,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昏沉,电脑显示器蓝调的光芒微弱地洒向每个角落。 临颂今点开了宁初所在卧室的监控记录,进度条一直往后拉,来到出现宁初从昏睡中醒过来的画面,他松开鼠标停下。 画面中的人在床上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发了许久的呆后忽然坐了起来,莽莽撞撞掀开被子下床。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伤。 狼狈摔在地上的瞬间,临颂今握着鼠标的手陡然一紧,背也倏地挺直。 直到他看着宁初撑着床边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去到窗前往外看。 他在看什么临颂今不得而知。 但很快的,他发现了自己手腕的伤疤,迷糊地盯着许久,甚至动手去抠,好像以为这样就能把它抠下来。 未果,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房间晃荡,似乎是想找到什么熟悉东西,一圈下来,最终停在墙角的挂钟前。 临颂今最初以为他是在看时间。 但是停顿的时间太漫长了,他一动不动,盯着那只挂钟看了近十分钟。 在意识到他可能在看什么,就见他抬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掐了一把,随即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盲区之中,属于这一监控范围的画面至此空下来。 临颂今面无表情,手上却动作很快地点击退出,切换到客厅的监控。 宁初跑到客厅后傻站了好一会儿。 紧接着,他试着开门,试着开窗,在发现都没有用后又开始翻箱倒柜,最后抱着从抽屉里找到的笔记本原地坐下开机。 临颂今清楚地知道那台没有网络的电脑不可能成为宁初联系外界的工具,所以宁初在敲下回车后的呆滞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不过很快的,宁初发似乎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睁大眼睛看着电脑,又扔下电脑慌张冲到阳台看向钟楼。 ...... 一切都与他的讲述完全吻合。 至少从监控看来是这样。 他真的就像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误闯者。 不了解自己的处境,不理解他糟糕的现状,不明白莫名推进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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