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做了一个漫长而应景的梦。 梦里,他和临颂今顺利考上清大,进了一个专业,住在一个宿舍。 他们在大二开学之际如约搬了出去,房子就在清大旁边那个绿化特别棒的小区,视野很好,从阳台望出去可以将大半个城市收入眼底。 他们养了一只猫,大大眼睛的虎斑美短,眼睛是黄橙橙的颜色,很漂亮,很亲人,腿短尾巴粗,最喜欢翘着尾巴粘宁初。 哦对了,他还在阳台种了好几盆铃兰,临颂今最喜欢的花。 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能力先不说,至少在梦里,那几盆铃兰活得很好,每次开花都堪称惊艳。 意外发生在大三那年。 他因为彩票屡买屡不中,家里刮费的都快赶上小猫一袋子猫粮那么沉。 然后他就黑化了,不仅整日沉迷刮彩票,还染上了赌博,国内赌不够,偷渡跑到国外去赌,最后背了一身的债被□□追杀。 一群人威胁不还钱就要砍掉他的手,不然就把他买到地下黑窑穿草裙跳脱衣舞。 他被吓得半死,不想被砍手也不想跳脱衣舞,就联合那些坏人打越洋电话骗光了临颂今的钱。 最后钱是还上了,临颂今也被他搞得钱财散尽,连裤衩子都快买不起,气急败坏把他接回去,不仅不给他饭吃,还拿晾衣杆暴揍他。 他被揍醒,惊恐睁开眼睛。 却发现不是他在挨揍,而是他的游戏人物在挨揍。 台风明亮的灯光范围内,少年模样的临颂今身上还套着校服外套,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敲敲桌面提醒他再不认真打,晋级赛就要输了。 他茫茫然从书桌抬起头,带着脸上笔帽压出来的印子,脑袋都不清醒,就拿起手机继续战斗。 但不知道为什么,往日对他来说轻轻松松的操作忽然变得困难起来,他总是死,总是送人头。 因为他,游戏顺风变逆风。 临颂今皱起眉头,说要是他再死,就不给他补习功课,也不跟他考一所大学了。 不补习可以,怎么可以不上一所大学?! 宁初被吓得不轻,努力想要操控好游戏人物逆风翻盘。 只是越认真,他的视线就越模糊,手法也越糟糕,慢慢屏幕像是笼罩了一层雾,他看不见游戏界面了,很快听见击杀语音传出来,他又死了。 临颂今失望地放下手机,张嘴正要说什么,宁初生怕他说出自己不爱听的话,着急忙慌大声打断:“别!今今别!不要分开!” 喊出声的同时蓦地睁眼,视线涌入一片黑暗。 他顶着满头的汗愣愣看着前方,视网膜适应了暗沉的光线,才慢慢捕捉到窗帘外透进来的淡淡风光。 手脚发软,胸口起伏久久不能平复。 梦中梦层叠的落差搅得他神经紊乱。 费劲地将意识从梦境剥离,他拥着被子坐起来,看向身侧空荡荡的位置。 是他一个人睡下了,临颂今并没有进来。 睡下前脑神经都快充血的紧张被显得很搞笑。 空寂昏暗的房间,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眼埋进膝盖。 许久,空荡荡中,喉咙干涩的痒带出一阵清咳。 他揉着眼睛掀开被子下床开灯,赤着脚,安静无声走出房间。 不清楚临颂今睡在哪个房间,他站在走廊上,将除自己外剩下的房间都悄悄扫了一遍,没想到一回身,发现书房门缝里还有光透出来。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竟然还没有睡么。 夜深了,胆子也跟着变小了。 他脑补出临颂今闻声出来,然后两人在凌晨寂静的客厅撞上的尴尬场景,开始犹豫是继续去倒水,还是掉头回房间睡觉。 最后口渴的本能战胜了夜半徒生的胆怯。 他将脚步放得更轻了,一路来到客厅饮水机边,却很不幸地发现这个饮水机款式太新了,他盯着研究半天不会用。 只得悻悻转战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只传统烧水壶,装满水插上电,再按下开关。 还好,是他用八年前的生活技能可以完成的操作。 就是很可惜,这个烧水壶好像是,坏的。 “……” 宁初沉默良久,默默拔下插头,将水壶里的水倒出后放回原处。 行,落后的人不配喝水,渴着吧。 他怏怏起身准备回房,没想刚到走廊,书房的门忽然被拉开了。 脚步不觉一顿。 抬头的功夫,高大的人影已经与他擦肩而过,将无视他的存在饯行到底。 “......” 透明人宁初些许尴尬。 遮掩似地低头扯了扯衣摆,想要躲回房,又在发现临颂今去的方向是饮水机时,很没骨气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厚着脸皮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眼巴巴盯着临颂今最上面拿起一只杯子,然后点了两下触屏按钮,等待玻璃水壶倒灌入水,拎起壶将水倒进水杯。 并不难的操作,许是工作太久劳累的原因,临颂今每个动作都做得很慢,最后放下水壶,端上水杯转身往回走。 路过身边时,宁初很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让开道,小小声:“那个,很晚了今今,早点休息吧。” 临颂今恍若未闻,从他面前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 落锁的声音很快散了,昏黄的灯光照耀着寂寥空旷的走廊。 宁初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捧起双手用力搓了搓脸,又深吸口气,继而放下手转身,踩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重新走向客厅。 一门之隔的书房。 临颂今回到电脑前坐下,视线投向占据显示屏一角的监控画面。 瘦弱的身影站在饮水机前,按照刚刚他演示的步骤边想边做,成功给自己倒好了一杯水。 没挪窝就抱着咕咚咕咚喝下大半杯,看得出来是真的渴惨了。 完了继续熟门熟路将杯子蓄满,过程中忍不住轻轻晃了好几下脑袋,透露着学会新技能后的一点点开心。 少年的宁初总是很容易被满足,一杯甜度适中的豆浆,一道蒙对的选择题,一张碰巧与夕阳合影的照片,一句雪夜的生日快乐,......或者,一只编织粗糙的铃铛吊坠。 画面随着宁初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后静止下来。 临颂今始终没有动,视线像是漫无目的放空着,又像是始终在看那道刚被掩上的门。 手边是两只同等模样的水杯,一杯刚倒好,一杯已经半凉,只是无论哪杯,都还一口未饮。
第6章 拉上的窗户将光线遮得太严实,让宁初第一次醒来时因为分不清时间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实在睡不着了,下床拉开窗帘,才见外面天光大亮,想起房间还有个钟来着,回头看一眼,竟然快12点了。 收拾完拉开房门出去,听见被房门隔绝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走到拐角,看见了临颂今在里面的背影。 看来今天不用上班,他身上还穿着深色宽松的居家服没有换下。 比起线条笔挺的正装,柔软的布料让他看起来卸去了不少锋利,咄咄逼人的距离感也淡了许多,低头在料理台前游刃有余的模样,又像他熟悉的那个少年了。 初出茅庐的小兽,看见陷阱就会毫不犹豫蹦进去。 他陷进了这一刻虚假的温馨,杵在原地睁着眼,一眨不眨望着临颂今。 直到临颂今忽然转过身。 “!” 小兽受惊回神,飞快缩回墙壁后藏起来。 好险好险,差点被发现。 不过藏好了,然后呢? 他靠着墙壁看着客厅,又挠挠脖子,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要进厨房帮忙吗? 还是算了吧,他只会碍手碍脚越帮越忙。 何况今今也不一定愿意看见他。 那,去客厅坐着等吗? 可是他不会开电视。 而且傻兮兮坐着干等着吃会不会太傻了,好吃懒做的,今今看见肯定更烦他。 不如去喝点水? 他扒拉两下额前翘起的头发,感觉好像可行。 拿个东西占着总好过两手空空。 他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好把那股束手束脚的不自在给压下去,却不知没藏好的一角早就将自己行迹暴露。 临颂今面望着他所在的位置,看着他的身影在墙角经过漫长犹豫,再完整出现走向客厅。 直到他侧身倒水将要将自己揽入余光,压下眼睫遮住眼睛,转身拉开冰箱门。 食物淡淡酥香的味道漫过来,宁初捧着水杯站在原地,偷瞄一眼厨房,又迅速收回,咬着腮帮担心起来。 一会儿能吃下去吧? 不会又像昨晚一样吐得稀里糊涂吧? 总觉得现在他的每一次循规蹈矩以外的行为都是在消耗临颂今对他所剩无几的耐心,他鼓了鼓腮帮,担忧地又灌了好几口水。 水都能咽下去了,吃饭应该,问题不大? 五分钟后。 他怀着一点侥幸心理坐上餐桌,看着丰盛的早餐深吸口气,拿起一块华夫饼咬了两口 ——不行尽力了,再吃又要吐了。 不确定临颂今有没有看见,弥补似的端起手边的牛奶一口气喝光了,才小心翼翼抬头看过去。 手指来回摩挲着杯壁,愧疚忐忑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间换闪烁。 他在为自己糟糕的身体状况对他感到抱歉,并将他的反应作为下个情绪的导火索。 这个认知让临颂今狠狠皱起眉心,却又在意识到什么后飞快松开。 可眉宇间的不愉没那么容易散去。 宁初已经将他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眉梢一垮。 果然,他就知道。 不要一口气全吃了算了,大不了多忍个半分钟一分钟的,回房间再悄悄吐...... 面前一空,他犹豫未半中道崩殂,临颂今已经起身把桌上盘子杯子都收了。 再从厨房出来,临颂今将一杯水和几盒药摆在他面前,什么也没说,避开了和他一切的眼神交汇,绕过去了客厅。 宁初揉揉鼻子,只能自己拿过药,再靠自己挨个看功效介绍和服用方法,把胶囊和药片从里面一粒粒抠出来。 吃完药自觉把面前的桌子擦干净,洗了杯子放进消毒柜,回到客厅,电视机被打开了。 临颂今坐在阳台的圆桌旁,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模样是在工作。 宁初站在走廊和客厅交界的地方,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脚尖转向客厅。 房间太安静了,又那么高,像孤岛上的象牙塔,门一关,就好像被锁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的真就剩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他安静又安静地在沙发一角坐下,瘦小一团窝进去,尽最大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打扰阳台工作的人。 即便临颂今注意力一直专注在电脑上,始终没有分给他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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