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放下小刀,一点点弄他嘴上的破皮,“张蝶生说是你告诉她怎么走的。” 贺仪顾不得身上的疼,猛地摇头:“呜不,不是……” “那是谁?”四眼问,“嗯?是陈宏说的?” “不是……”贺仪上嘴唇的胶带被揭下来了,他脑子里的弦早崩的稀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她问我电视台,我……我跟她说了。我没告诉她怎么走,她她还问,演的什么……” “那你怎么说的?” “她说她想看电视,我才说的……,她说她家住在哪里,我,我不记得了,她说在花园小区……宏哥也没有告诉她,宏哥还说不让我说,我就告诉她电视……疼……” 贺仪边说边哭,他浑身发着抖,已经是深秋,他整个人被冷水浇透了,水从发茬里滴下来,他时不时打个冷颤,地上混着一地稀薄的血。 “我怎么跟你说的?”四眼语气稍微放软了一些,用手帕帮贺仪擦了擦脸。 “她有疯病,不让我上去。” “嗯,那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错了四眼哥,我错了……”贺仪疼得受不了,颤抖着想捂住伤口,但胳膊被绑得动弹不得。他眼泪鼻涕又黏糊糊的流一脸,“我以后听话,再也不去了……” 四眼把他身上的绳子连带粘的衣服都一起割了,拿了条大毛巾把人整个兜裹起来,把人抱下楼。 贺仪整个人像只大虾一样蜷缩在四眼肩上,他下去没看到陈宏,也没看到其他男人。恐惧到极点忽然壮着胆子问:“宏哥呢?” “他这几天回不来。”四眼说。 贺仪心里猛地一咯噔:“四眼哥……” “力哥教他收货呢,等过几天,忙完了就回来了。”四眼隔着毛巾,轻轻拍了拍贺仪的背,“我知道,陈宏也是好孩子。” 贺仪用力点了点头。
第9章 那年 贺仪勉强躺下睡了一觉,四眼在他那些伤口处涂了紫药水,但半夜人还是发烧了。 贺仪被烧得晕乎乎的,闭着眼扯了扯旁边的人:“宏哥我疼。” 那人拍开灯贺仪才发现不是陈宏,又拘谨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四眼贴上他额头,去拿了药箱,找出几包小儿退热冲剂给人喂下,贺仪就又稀里糊涂的睡过去了。 他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身上的伤口一直肿着,好一点的结了薄痂。 第四天的时候陈宏才回来。贺仪怕他死在外面,看人还好好的就忍不住哭。 他扒着陈宏的肩膀,但他身上都没一块好地方了,陈宏架着两只胳膊,哪都不敢碰。 贺仪才顾不得,他抓着陈宏开始呼噜呼噜往外倒苦水,那人多么可怕,怎么粘胶带,柳条有那么那么长…… 贺仪哭着说到一半一抬头发现四眼居然就在门边看他,猛地被吓得抽抽着打了个嗝儿。 他样子实在是太呆,四眼憋不住笑:“行,你们好好聊聊吧。” 他说完就走了。 又来了一批“新货”,陈宏就是跟着这批“新货”回来的。 贺仪在床上扒头,看四眼真的下楼走远了,才问:“宏哥,张蝶生是不是被他们打死了?” “没有。”陈宏说。 “那他们打她了吗?” 陈宏拿出药膏,给贺仪擦药。这些疤打得位置都很有技巧,穿上衣服基本看不着。 贺仪急切地问:“那她现在在哪儿呢?” “脱货了。”陈宏说,“就是找到了好人家愿意收她,她长得漂亮,又会说话,过不了苦日子。” “真的?” “真的。”陈宏点点头。 贺仪不相信王力,但他信陈宏。而且张蝶生和其他的女人确实不一样。 但贺仪感觉陈宏这次回来也有点不太一样,可他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他低头,发现陈宏有条腿一瘸一拐的。 “你腿怎么了呀?”贺仪拽着陈宏把他裤管卷起来,发现里面上了夹板。 “摔了,下楼的时候磕的。” “我不信!”贺仪肯定这就是王力打的,他都被打出经验了,是不是被打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王力从没把他骨头打断过。 贺仪鼻子一涨,小心地帮陈宏放下裤腿,喉咙开始泛哽。 “谁也没有你严重,操哪门子心?”陈宏板起脸认真教育道,“以后听四眼哥的话,记住没有?” 贺仪两眼泛着泪花,呆愣了几秒,忽然蹭的挪远了:“你出去!” “药还没擦完呢。” “我不擦了!” 贺仪跳下床推着陈宏往门外走,他本来还觉得委屈,想狠狠控诉一番。但陈宏这一句堵得他话都不会说了,平白腾起一肚子火。 - 贺仪都是皮肉伤,退了烧就没什么大碍,伤口在慢慢愈合。陈宏的腿却不见好,只能一瘸一拐的教贺仪切菜做饭。 炒菜的油太烫,把菜倒进去有时候锅里还会起火,贺仪常常控制不了火候。 他人刚比炒锅高,做饭的时候得提前搬好板凳,把要用到的食材调料都放在手边。炒完菜厨房常常像遭了土匪。 但也慢慢掌握了一些简单伙食。 陈宏开始跟着王力他们出去,王力还给陈宏买了一个旧手机,贺仪觉得新鲜,拿陈宏的手机玩贪吃蛇。 四眼倒是闲了下来。有时候陈宏出去他就不出去了,在家里帮忙做饭。 四眼做饭也很好吃,他做饭的时候几乎用不着贺仪,贺仪就在一边玩,什么都不用干。 贺仪还挺想让四眼留在家,那样他就不用干活了。 陈宏的腿伤伤了骨头,X片上面显示骨头都断了。 贺仪猜也许是被很粗的棍子打的,起码得比腿粗。但后来他听阿牛说,是王力踹的。 王力当时气在头上,那一脚就下了死劲,踹得陈宏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 这天陈宏去附近村里的卫生室换药,四眼开车送他过去,顺便去镇上进货。 贺仪也想跟去进货——他们这次进货是进真货,买些家里面吃的喝的,粮油米面,给小孩吃的零食,巧克力糖什么的。 四眼把陈宏放在卫生室之后载着贺仪往批发站走,他们刚进镇口,忽然被一个穿制服的人拦下盘问。 那人问贺仪:“你认识他吗?他是谁?你们要去干什么?” 贺仪如实答了一通,他说着,那人就在本子上记。 说完就放行了。 贺仪抬头想问问四眼,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四眼马上开始打电话:“在镇口这里查呢,都上了封锁线……别和他说!我怕他跑。” 他调车头往回走,但这次人家查了查面包车,不让过了,还让他配合等待调查。 四眼在那里和人扯皮,好话编尽了就是没用。 “小贺你顺着右边那条小路往西,穿过村里就能一直走回去。” “现在力哥他们在外地,家里孩子不多,你把他们都转移到屋后面那个地窖里。”四眼想了想,补充道,“警察要来枪毙我们了,如果不想被枪毙,你就照我说得做。” …… …… - 李丘在研究贺仪日记的时候发现,在最早期的记录中,贺仪对“四眼”的态度其实没有那么憎恶分明。 单看这一点,四眼的洗脑就非常成功了。 在接下来很多年的时间,贺仪对四眼仍然抱着某种喜爱心态。倒不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更像是对一个教导自己的长辈所持有的敬重。 可他却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改变了想法。李丘想,这应该和他对四眼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 贺仪那时候分不清好人坏人,对背叛的理解也很模糊。从他那个小小的世界里看,也许只有王力才是真正的坏人。 是张蝶生告诉了他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而他从心底里还是不认可这个以王力为首的罪恶滋生的群体…… 李丘是不相信人性本善这种说法的。人的纯良需要有足够的信念支撑,小孩出生就像一张透明纸,放在什么地方他就映射出什么颜色。 可贺仪偏偏独树一格,在那种极端阴暗的生存环境里仍然信仰着某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光明。 李丘猜测,也许是因为他更小一点的时候,是陈宏把他和那个群体浅浅隔离保护了起来。 但那时陈宏也只是个小孩。 四眼被抓的那一年,贺仪七岁,陈宏十六。 作者有话说: 搬好小板凳,等待。怎么还不收藏? 垂头丧气…… 再打开看看,还是没收藏…… 再看,还没……) 敲碗求海星!!!(猛猛鞠躬!) 嘿嘿嘿,感谢阅读,感谢!希望大家每天都开开心心!! 作者是变态(bushi)
第10章 北方 贺仪跑回去的时候大汗淋漓,已经是深冬,他穿了个肥肥大大的外套。 来的时候路过村里,他看到有几个人,穿着那种制服衣服,正挨家挨户的敲门问。 他脱了外套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水,心脏砰砰直跳。 警察马上就要来这里了! 要得救了! 他想,也许张蝶生真的帮忙报了警! 贺仪大脑飞速运转,他把他这辈子接触过的东西都联系起来,猜测警察是种什么人,幻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幻想爸爸妈妈是什么模样。 他急得团团转,匆匆跑到关小孩子的那间屋子,又噔噔跑出去。 陈宏还在卫生室! 警察马上就要到了,不能把陈宏落下! 贺仪穿上外套又是一路疯跑,跑到卫生室的时候陈宏正在大厅的椅子上坐着等。 “宏哥!警察来救我们了!我们要得救了……” 他猛地冲到休息椅上,撑着椅子转了个头,大剌剌的靠着椅背:“警,警……” 他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陈宏忽然转过身捂住了他的嘴巴。 “呦小贺来啦,你宏哥等你们半天了。” 卫生室的里屋走出一个女人,“来了就嚷嚷,嚷嚷什么呢?怎么跑这么一头汗?四眼呢?” 女人的声音将贺仪的大脑拉了回来,他嗅到陈宏手指上有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贺仪眼皮直跳,掰着陈宏手臂大口喘气,但他后背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陈宏松开手,借着角度给人擦了擦汗:“四眼哥刚打电话说车没油了,小贺非要跑来扶我。”陈宏说,“徐姐我们先走了啊。” “没油等加上油再来呗,这一瘸一拐的。”女人笑道,“你们可是村上的红人,我不撵你们。” “没事了,能走。”陈宏拽着贺仪走到门外,关上门四处环视了一圈,“你刚说什么?” “警……警察来了,在挨家挨户的敲门呢。” 贺仪边喘边咳,但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底气不足。他看着陈宏掏出手机给四眼打了个电话,一直没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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