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地方已经初具模型,一个拱形建筑落在渔村深处,戚闵行介绍道:“那是海上动物园。” “那些鲸鱼......” “我没动!你说了,不准,我就没打他们的主意了,真的。”戚闵行看着像要发誓了。 白思年姑且相信,“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海边湿度大,冬季就更冷,午后的风吹得白思年缩脖子,戚闵行把围巾递过去,“新的。” 白思年接过,“谢谢,洗好了还你。” 为了这点小事把自己折腾病了不值,白思年只是倔,不是傻。 戚闵行挺高兴,他拿了一路的围巾,不就等这会儿吗。 “到了,这儿呢。”白思年往前走着,往路旁一看, 一个容三人并排的铁门,里面有一栋两层小楼,和周边的废弃建筑没什么区别。 “这是学校?” 戚闵行表情负责,“所以,合并还是不合并,影响不大,根本没人在意这儿。” “你还挺会为自己的自私贪婪开脱。”白思年讥讽。 “不至于,要不是为了针对我,都没几个人知道这里还有学校。进去看看?” 白思年往里看了看,“在哪儿登记啊?” 他的概念里,学校都是不让随便出入的,保护学生安全。 戚闵行抬手一推,铁门摇摇晃晃,白思年马上跑过去扶着,“轻点,门都快掉下来了。” 这会又傻兮兮的,戚闵行合理怀疑白思年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清醒冷漠。 “这门,有没有也没差吧。” 两人一人站一边,一个小孩双手揣兜,手肘处挂了一个竹编织袋,穿过两人中间,跨过铁门门槛往外走。 有点目中无人的意思。 白思年叫住他,“下午上课呢,你去哪儿 ?” 小孩仰头看白思年,眼睛一眨不眨,“给阿爸送饭。” “ 你怎么不上课啊?” 白思年走到小孩身边,蹲下身问他。 “老师说学校要关了,不用上课。”小孩说的自然而然,并不像赵岭峰描述的那般可怜伤心。 “你知道关掉学校是什么意思吗?” 小孩:“就是不用上课。” 白思年哑然,不自觉看向戚闵行,戚闵行朝他耸肩。 大冬天的,小孩只穿了一个薄绒外套,洗得褪色起球,手腕上挎着的编织袋倒是巧,像是家里女性长辈用的。他甚至没有一个书包。 “你的书好厚啊。”小孩弯腰去看白思年的手提包。 他想着在飞机上无聊,塞了两本专业书在里面,落地就发烧,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小孩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好奇和羡慕,“可以看很久吗?” 白思年翻了翻包,没有适合小孩的书,也没有什么吃的,干瘪地点点头。 小孩把揣在兜里的手伸向了白思年的书。他用指尖轻轻滑过书页,“好厚啊。” 语气中满是艳羡。 白思年鼻头一酸,小孩的手指上长漫了冻疮,短短的手指肿成了香肠。他挠了挠,揣回兜里。 白思年把自己的围巾系在小孩脖子上,“去吧,以后还是要上课的。明天中午你去镇上最高的楼那里,我给你厚厚的书。” 戚闵行靠在铁门上,面色不虞,“白思年,你就对我狠是吧?” “你和一小孩计较?” “没有。”戚闵行偏开头,“我比他好多了。” 不知是不是白思年错觉,他总觉得戚闵行在介意些什么。说是吃醋,又不像,说不是吃醋,语气表情都发酸。 看着怪可怜。 “你知道你给他的围巾会变成什么样吗?” “什么?” “那围巾根本不会让他用,铺开可以当作毯子,供全家人取暖,然后不停地搓洗,晾晒,一点保暖效果都没有了,就会被裁成布条,当作抹布,再用几年,做抹布也有些勉强。装在木棍上当成拖布,但是那是围巾啊,当成毯子用,能有多暖和了,到头来还是大家一起受冻。”戚闵行还是酸溜溜的。 “你和我这个干嘛?不是你让我帮你建学校的吗。” “你不觉得他们不配吗?” 白思年的低声道:“世界就是这样,我们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 因为运气好,生在城市里,不用经历生存危机。 “你为了挣钱,剥掉他们可能向上的机会,仗着自己运气好一点就随便对待别人吗,是你的风格。” 戚闵行冷硬地笑笑,“我做好商业开发,给他们提供就业机会,让他们赚更多的前,才可能让他们有余力供养下一代读书,这不是一代人的事儿,修个学校有什么用。” “你有病吧,”白思年无语,“不想做就回去。” 从美国回来,戚闵行面对白思年大气儿都不敢喘,他刚刚给小孩一条围巾,戚闵行就在这儿冷嘲热讽,奇奇怪怪的。 戚闵行识趣地闭嘴。 这学校小的可以说是 ,一览无余,前面是一座两层小楼,中间是操场,泥地,中间竖了升旗台。 也没看见什么孩子。 白思年和戚闵行走上二层,总算听到一点吵闹声,小孩的脚步有力又轻快。 “看个屁看!你们有什么出息!学校都快没了。一个个死鱼一样不动弹,抱着几本破书来回看,活该穷一辈子,你们就没人像.....” “赵岭峰。”戚闵行语气凛凛。 赵岭峰踩在刚刚扔在地上的书上,学生蹲下去扒拉。 白思年拉起那学生,退到一边,怕被误伤。 如果说那天看见赵岭峰,他还身上还能看出一点早年知识分子的影子,现在他就是本性毕露,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市井气。 他去找白父闹事,也不是为了学生和学校。 奇怪的是,再嚣张的人,碰上戚闵行气焰都会被压制得收起三分,赵岭峰这样色厉内荏的人,好似一点都不怕戚闵行。 “你来这干嘛?”赵岭峰戒备地看着戚闵行,然后露出猥琐的笑容,“怕了吧,哈哈哈哈,不怕我把你以前那点事抖落出来。男人嘛,要面子。” “赵岭峰,这学校和你没关系,就算重建,你也捞不到一点好处。” “走着瞧咯,你现在不是已经改主意,要重建了吗,你要是敢赶我走,我就.....” “我没兴趣和狗找麻烦,现在滚出去,你现在对你背后的人也没用了,猜猜他会不会管你。” 赵岭峰双手聚在头顶,做出投降的姿势,“走就走呗,钱到位就行。嘿嘿。” 贱嗖嗖的样子,看的白思年都想上前给他一脚。
第66章 “吓到你了?应该提前让人来看看的。” 白思年摇头, 在每个教室走了一圈。只有碰见赵岭峰的教室有图书角。叫图书角,其实就几本薄薄的书,几年前捐赠的, 被翻烂了。 所以校门口碰见的小孩才会羡慕,他有一本厚厚的书。 从学校出来,白思年心情复杂。 答应参与重建学校, 主要是为了和戚闵行提前离婚, 顺便获得一个有说服力的项目经历, 也算是做好事。 真的看到以后, 他发觉这事儿比他想象的重要的多。 这里没有学区, 不会争抢教育资源,因为根本就没有。一代一代的人从小孩长成打人, 从事生产,为了糊口。 好像循环的地狱幻境, 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和戚闵行一起签框架协议的晚宴上,各路人马都叫嚣着经济,发展, 动力。听惯了的词下面, 是他们贪婪的野心。 戚闵行拉了一把白思年的胳膊, 很快放开,“看路。” “年年,如果真的要做这事儿, 就别那么心软,你又不是超人, 不能拯救世界, 做能做的事就好。” “这就是你今天带我来的目的?”白思年问。 “也是走流程,当然, 主要是担心以后遇到两难的抉择时,你能有个心理准备,你需要对同事负责,对项目负责,还有...这里的孩子,势必需要取舍放弃,我不希望你那个时候,太难受。” “诶,你真的不适合做生意,我都不太确定这事儿让你做,对不对。” 白思年难得没有反驳戚闵行。 现实世界不一定能容纳他的理想主义,还没开始,就已经受到冲击。 和这些比起来,重回渔村燃起的情绪,都变得非常微不足道。 他的为难纠结落在戚闵行眼里,透射进心里,酸胀苦涩。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放手吗?”戚闵行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因为你变态的占有欲,我主动离开,刺痛你的自尊,推翻你的权威,脱离你的掌控,让你感觉不好受了吧,在我身上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戚闵行心里是挺不是滋味,“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你自己不清楚吗?”白思年惊讶反问。 “算了。”戚闵行说,他刚刚还想申请一下,能不能抱抱白思年。 戚闵行也是刚刚才明白,为什么喜欢白思年,死都不肯放手。白思年身上有他永远无法体会的,维护自己理想世界的倔强。 就算白思年的认知被现实冲垮,他也会独自拾起碎片,重新拼凑,他会去适应现实世界,却不会为现实世界屈服。 永远高昂着头颅,一腔热血。 对他的爱是这样,不爱了也是如此。纯粹果决。 戚闵行不一样,戚闵行没有理想世界,他生下来就开始接受现实。 他要保护的不只是白思年本人,也是他心中的理想世界,爱恨分明,勇敢热烈。 晚上回到房子里,白思年那种应激的反应减弱许多。看见沙发就是沙发,不会再引发对过去的联想。 大概今天一天看到的世界,对他冲击太大。在书上和电视上知道有人还贫穷得无法生存与自己亲眼所见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自己小时候和今天碰见的那个小孩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优势就是投了个好胎。所以他长大后可以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小孩一辈子都要被饥饿困住。 戚闵行做了五个菜,一个汤,穿着家居服,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人模狗样的。白思年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穿过厨房去卫生间洗手。 料理台面干干净净,没有水渍,粘板和菜刀洗净放回原处,只有水池里两个用过的碗展示着这里刚刚被使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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