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拳伤到了神经,还是右手,家里花了多少钱都没彻底治好。 画画的人没有手就像音乐家失去了耳朵。 他为了救宁尽从没想过后果,结果到头来宁尽只记住了严方觉假惺惺的好。 郁名川一脚踢上树干,初秋的叶片微微发黄,扑簌簌地落下。不是狐狸精,是白眼狼。郁名川不顾周围投来的目光,攥着拳离开。
第6章 瘟神 宁尽再也不想见到郁名川了。 晚上他终于有时间去医院一趟,再不去,那些给妹妹准备的水果都要放烂掉了。 坐上地铁,宁尽接到了妈妈陈蕊的电话。 “妈。” 陈蕊身体不好,说话时总是带着虚弱的气音:“给宁慧买的东西你送过去没有啊,昨天我给她打电话,说没见到你人。” 宁尽手里拎着装着水果的塑料袋,有点酸,换了一只手听电话:“前几天学校里的事情多,就没去,我已经在地铁上了,再有五分钟就到站。” “我出门不方便,一会你郁叔也过去,看看你妹妹。” 宁尽皱眉:“他来干什么,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郁叔本名郁振华,三年前与前妻离婚,跟陈蕊重新组建了家庭。说是组建,其实他们并没有领证,具体什么原因宁尽也不清楚。 偶然听陈蕊说过,郁振华原来是一个上市公司的副董,跟前妻离婚净身出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尽学艺术费钱,宁慧常年泡在医院,高中三年没有郁振华明里暗里的资金支持,宁尽到现在根本考不上S大。 后来高中毕业,郁振华与陈蕊分手,巨额的医疗费和学费全都压在了陈蕊头上。她一个空有美貌,身体弱不禁风的女人又能去哪凑齐这些钱,宁尽便阴差阳错签了包养合同,怕陈蕊追问,假借郁振华的名义拿钱给宁慧做了手术。 陈蕊恐怕到现在都以为那十万块钱是郁振华出的。 宁尽一个头两个大。 “我们的事情你就别管了。”陈蕊心虚。 宁尽扶住额头:“行,妈你先休息吧。” 宁尽不想见到郁振华,也不知道S市姓郁的怎么这么多,他现在看见姓郁的人就难受。到医院的时候宁慧正在打针,他把水果放在护士站,进去简单跟宁慧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目的是为了躲郁振华。 晚上回家陈蕊的电话果然打过来了。 “宁尽,你怎么先走了,郁叔等你半天。” 宁尽含糊其辞:“学校忽然发了通知,我着急去取书来着。” “让同学帮忙取一下不就行了,你这孩子啊,真不会办事。” 陈蕊数落。 宁尽点头应着:“嗯,嗯,下次不会了。” “周天上午振华带我去吃饭,你一起吗?挺久没见到你了。” “双休我还有兼职,要早点睡,你们去吧。”宁尽用肩膀拖住手机,去厨房煮了碗阳春面。 “他儿子今天也来,听说也是你们S大的,具体什么系我没打听,岁数比你大,你应该叫学长。”陈蕊说。 宁尽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条:“哦。” 学长学弟的,郁振华儿子来不来关他什么事。 陈蕊:“......” 挂了电话,一碗面也出锅了,清汤寡水的面条里面还打了颗黄灿灿的鸡蛋,宁尽就着温热的面汤吃了个干净。 多赚点钱,早点把十万块的洞填上,宁尽才能安心。 建筑系和美术系的公共艺术鉴赏课就在周一早八。 宁尽的包鼓鼓囊囊的,里面塞了两本书和一件洗干净的严方觉的外套。严方觉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早晨阳光从落地窗里洒进来,将这轮满月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看见宁尽过来,严方觉递给他一杯冰拿铁:“早上好。” “啊......谢谢。”宁尽受宠若惊地接过那杯拿铁,从包里拿出严方觉的衣服和书,“衣服我已经洗过了。” “嗯。” 宁尽坐下后,严方觉就没再说话,他犹豫了一会,用指尖点了点严方觉的胳膊:“方觉,我有一件事想要找你帮忙。” 他们来得早,大教室里还没来多少人。 严方觉闻言放下手机:“什么事,你说。” 宁尽把之前展颜找他求严方觉做翻糖蛋糕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展颜严方觉认识,关系走得不算近,但他的发小陆呈是展颜的小叔子,七拐八绕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展颜求帮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严方觉没有拒绝的道理。 “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你的雕塑作业还没弄完......”宁尽话说到一半,身后的座位传来一些响动。 “这里没人吧?” 是郁名川的声音。 宁尽就像是遇到了瘟神,下意识坐直了脊背。 被郁名川点名的女生直接红了耳尖,早在上学期,S大评选新一届校草的时候,只有郁名川与严方觉杀出了重围。 后来因为郁名川被指脾气暴躁、路人缘差,很多人都投了严方觉一票,故因此落选S大校草。 女生赶紧把自己放在桌上的书本、Pad,全都挪到一边:“没、没人!” 郁名川落座,宁尽简直如芒在背。他还没忘那天在便利店门口郁名川气急败坏的模样,心说他又要弄什么幺蛾子整人? “作业哪有你的事情重要。” 严方觉温和的嗓音把宁尽的思绪拉回:“那咱们今天就一起吧,下课后有时间吗?” 严方觉的声音像是带着蛊惑人心的能力,宁尽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下意识就答应了,“我有——” “有”字刚发出一个音节,宁尽感觉自己的后背被冰凉的笔尖顶住,他吓了一跳,指尖用力,捏到了手里的咖啡杯。 宁尽不用想也知道是郁名川,之前上高中时,他就总喜欢这样。 感受到来自郁名川无声的警告,宁尽才想起来自己下课后还得去画室给郁名川当模特。 之前被郁名川说没有职业素养,宁尽不想再被他挖苦。微微坐直身子,让自己的后背跟那个笔尖分开:“我下课后可能有事,还是......等我联系一下展颜再说吧。” 咖啡装得很满,宁尽捏了杯子,里面的液体被挤出来一些,全都洒在了宁尽的手上。 “这么不小心。”严方觉抽出一张湿纸巾,作势就要帮宁尽擦。宁尽今天接二连三在严方觉这里受宠若惊,哪敢让他帮自己收拾狼藉。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谢谢你啊方觉。”宁尽从严方觉手里接过湿纸巾的时候,碰到了严方觉温热的指尖。郁名川托腮坐在后面,板着脸脸色有些阴沉。 高三整整一年,郁名川都坐在宁尽的座位后,以至于宁尽练就了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出郁名川的心情是高兴还是生气的能力。 此时背后那道视线就像是小刀,宁尽知道郁名川心情不好。 他拿着纸巾擦手,想不通又哪里惹到郁名川了。 咖啡被宁尽那一下给捏扁了,“对不起,还一口都没喝呢。” 严方觉无所谓地摇头:“我明天再买给你就好了,一杯咖啡而已,你至于跟我说对不起。” 严方觉平日里没这么多话,郁名川手里攥着笔,目光在他们桌上扫视。 书、衣服、咖啡,再带一张夏凉被得了,搁这过日子呢? 他“啧”了一声,烦躁地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放音乐,低头拿pad打游戏,再也不去看前面的两个人。 严方觉的目光偏移,嘴角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第7章 因为他想这么做 快下课的时候,美术系所有人的手机上都弹出了一条通知,南飞的大雁在学校的湖里做短暂的停留,所以系里组织了一次集体速写写生。 “丹青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下课时严方觉叫住宁尽,“写生你跟他一起吧。” “啊?”宁尽是真的不想跟季丹青有交集,但是严方觉开口,他也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好吧。” 他去宿舍里取了工具,宿舍他不经常住,所以画画的东西全都放在了那里。等到了湖边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学校湖边坐满了抱着画板和写生本的学生,以及一些摄影专业的学生。围着几只正在休憩的大雁疯狂拍照作画,如同某明星的粉丝见面会。 大雁是老工具雁了,每年秋天都会来他们学校待上几天。按辈分来说是他们的同校学姐、学长。从丑小雁时期就开始被围着画画,如今这场面不算什么。湖边人声嘈杂,郁名川靠着一颗青黄不接的树,一眼就看到了远离人群坐在草坪上的宁尽。 以及坐在他不远处的季丹青。 远远看着,季丹青的眉眼间竟与宁尽有些相似。 宁尽微微偏头,用余光看着季丹青。 季丹青是他们系里出了名的美貌,开学第一天还被上届学长当成女生,几个人为了谁带季丹青去系里大楼险些大打出手。 季丹青一头半长的发及肩,眼角带一颗妩媚的泪痣。他漂亮得张扬,宁尽安安静静坐在他旁边,如同一株紫红色的刺梅和一朵无害的白梨花。 “啪”地一声,季丹青手里的炭笔断了。黑色的粉末随风扩散成一小团,最终降落在画了一半的速写纸上。 季丹青只带了一支笔来,笔断了他只好停下手。 宁尽看见,犹豫着从自己的笔袋里拿出一支新削的,小心搭话:“我这里有多余的,要不你先用我的。” 季丹青撇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惜字如金地说了句:“谢谢。” 季丹青动作时,宁尽不经意间从他微微敞开的领口看见了他脖颈上带着的那个一指宽的铂金项圈。 感受到宁尽的视线,季丹青快速地皱眉将领口的扣子扣好,布料盖住了项圈。 季丹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 宁尽被季丹青瞪了一眼,吓得赶紧移开了视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季丹青没理宁尽,回过头专注地用最快的速度画完了速写,把笔扔给宁尽合上本子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宁尽望着季丹青离开的方向,才发现原来严方觉一直都在凉亭那里坐着,看着他们。 宁尽看着季丹青轻车熟路地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严方觉手里,还拿起严方觉喝过的水来喝。 远远看着,宁尽一时间不知道作何感想,收回视线,后知后觉地心里发酸。 他们的关系真好啊。 宁尽低下头,仿佛全世界只有他在与严方觉渐行渐远。 阳光晒在身上,有些灼热,身边的草坪传来走动的声响。宁尽感受到他身边又坐了一个人。 他看去。 “你画完没呢,磨磨蹭蹭的,赶紧收拾东西去画室。”郁名川穿了一件灰黑色的冲锋衣,居高临下看人时,周身那股子随性狂妄的劲儿一般人学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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