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说孩子已经被她大伯接走了啊。 许念下意识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两人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待在一起,怎么可能去接孩子? 陆文州察觉到他目光中的不安,放下手里的文件,上前握住了爱人的手。 许念全身失了温度,挂了电话后紧张得连嘴唇都开始发抖,“芸芸丢了,老师说,是你去接走的。” 陆文州比他淡定得多,起身站在窗前打了个电话,而后将瘫在椅子里的许念一把拽起,“先找找看!” 时间太短,还无法立案,陆文州托的是私人关系,只是时隔两年,且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对方不见得还愿意买账。 所以还是要靠自己。 许念联系了幼儿园老师询问具体情况,老师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显得比亲爹还慌张,结结巴巴说傍晚时有个自称许芸大伯的人来,许芸也认识,她以为是亲戚,就让人把孩子带走了。 许念心里那个火,责备的话都已经在嘴边了,却被一旁的男人拿走了电话。 陆文州详细询问了对方的身高长相,并问出了关键问题,“你怎么确定许芸跟他认识?她喊过什么称呼么?” 老师很快回忆起来,“不是大伯!是三伯伯!” 许念的大脑登时炸开,惊恐地看向陆文州,牙关控制不住打颤。 对方却只是握住他的手,然后又问了些其他问题,这才挂断电话。 几乎是结束通话的下一刻,许念扑过去抓住了男人的大衣领口,手掌用力到颤抖,“文斌!是文斌!” 陆文州任由他抓着自己,沉默的将人搂入怀,拍了拍他肌肉紧绷的后背,安慰道:“如果真是文斌那还好办些。” 许念用力推开他,就要给陆文斌打电话,不等找到号码,对方先一步打了过来。 要求很简单,他要与许念见一面,就在今晚。 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许念要求听女儿的声音,陆文斌没有答应,并残忍的告知,自己只等两个小时,让许念一个人来,不许报警,不然就别想再见到孩子。 电话结束后许念马上就要赶往约定地点,却被陆文州严厉制止。 那是座荒山,距离市区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许念在刹那间变了脸色,反手甩出一巴掌,声嘶力竭的咆哮,“我是她的爸爸!” nan风dui佳 “先报警!”有了证据可以马上立案。 陆文州抓着他的双臂令他动弹不得,从口袋里掏电话。 “不能报警!”许念想起文斌的话,趁陆文州分神的功夫拉开车门就要向外跑。 时间太紧,一分一秒都浪费不得。 他不肯帮他,他就要自己走。 背后的男人追上来,轻而易举将他捉住,许念在对方怀里疯狂的拳打脚踢,直至头晕目眩,精疲力竭。 陆文州不敢放手,站在晚秋的寒夜中,粗喘着抱了好一阵儿,才听许念嘶哑开口:“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芸芸不是我的孩子。” 如同绝境中的最后一丝光。 他用出卖尊严的方式,企图激起男人的善念。 然而没用。 他高估了男人对于天理伦常的忌惮,低估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 对于真相,陆文州毫不在意。 他试着松开手臂,许念却在下一刻直直的跪了下来。 “求你,救救她…….” 已经忘了多久,陆文州再没有体会过这种心脏被生生撕开的感觉,这些年他一直觉得自己老了,不是身体,而是心理上的疲惫。 很多事他都不愿再去计较,真相是什么根本无所谓,他情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活着,只要他爱的人能够平平安安的陪在他身边。 可眼下,他放在心尖上的这个人,正用一种近乎于残忍的方式去逼他。 他在用自己的尊严作为代价,求他能网开一面,放他去以身犯险。 陆文州注视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许念,头晕得厉害,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了。 仿佛又回到当年,这个身影伶仃的孩子匍匐在自己的面前,浑身颤抖的祈求他能救他。 他还要他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 陆文州膝盖一弯,重重砸在地上,展开双臂将摇摇欲坠的爱人拥入怀,他似乎比他更加绝望,手劲儿大道几乎要把人压进自己的身体里。 许念贴在他胸前崩溃大哭,用所能想到的一切话语苦苦哀求对方。 这种彼此折磨的过程太过漫长,漫长到他开始以为男人不会放自己去救那个孩子时,耳畔忽然响起一声卑微到近乎哽咽的声音,“别再伤我了,阿念。”
第79章 我在 陆文州还是打了报警电话,他是背地里做的,没让许念发现。 从上车起两人就没说过话,许念一直盯着窗外,焦虑的啃咬着指关节,这是他儿时才有的毛病,多少年没犯了。 下了高速车子驶入林区,夜路不好开,陆文州将速度控制得很慢。 许念心急如焚,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说了些什么,神经质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 四年前,还是婴儿的许芸将他从坠落边缘拉了回来,给了他存在的意义,并让他感受到抚养一个生命长大的成就感和快乐,至于许芸到底是谁的孩子这根本不重要,许念只知道,这个小小的女孩是自己的铠甲和勇气,没有她,他会活不下去。 “到了以后你带着孩子先走。” 许念语气决绝,直视着漆黑的前路,仿佛在交代后事。 银月如钩,落在光秃的枝头,如累累白骨,幽森恐怖。 陆文州沉默不语,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的爱人用生命去做交换,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哪怕,那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 夜里十一点半,陆文强正坐在小板凳上给怀孕的妻子做按摩。 双腿水肿,加上妊娠高血压,让这个本就柔弱的女人不得不依靠家人的贴身照料才能度过孕后期。 为此她的丈夫在半年前就已辞去了东奔西跑的司机工作,现任公司的老板是位本家弟弟,她在婚礼上见过一面,对这位温文尔雅的小叔印象很好。 夫妻俩的闲聊被一通电话打断,文强看了眼号码接起,神色瞬间变得凝重。 妻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有预感定不是好事。 挂了电话,文强说要出去趟,边穿衣边打电话喊住在楼上的母亲帮忙照看。 妻子没问什么事,只是叮嘱他多当心夜路。 文强穿好外套,弯腰在她额上留下一吻,身影匆忙的离开了。 闻舒在后半夜被渴醒,开了灯准备去客厅喝水,猛然间发现身侧空空荡荡。 他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顾不得穿拖鞋,用力推开房间门,四处寻找哥哥的身影。 厨房、阳台、浴室······哪里都没有,心头莫名慌乱,就听闻钰在身后问:“小叔叔,怎么了?” 闻舒转头看他,红着眼眶,嘴唇嗫嚅,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闻钰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将他拉到沙发上坐好,又跑去主卧拿来闻舒的手机,“别急,您先给我爸打个电话。” 不巧,闻涛出门时走的匆忙,压根没带手机,就算是带了,眼下也不见得有时间去接。 此刻他正与两名外科专家商讨手术方案,患者腹部有三处刀伤,虽不致命,却也是凶多吉少,他们必须全力以赴,才能从死神手里将人给留下。 方案敲定,闻涛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许念,即便不忍,也要硬着头皮向对方讲解手术中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和失败概率。 许念失魂落魄的点头,实际上他根本没听明白闻涛说了什么,耳膜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滞,签告知书时手颤得厉害,至于写了些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进山之前他就想到过陆文斌会携带凶器,走出车门的那刻也已经有了赴死的准备。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伤,就像那个男人不会让自己犯险一样。 陆文斌的要求很简单,解散公司,退还股份。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想必对方也清楚许念不会同意,只是在拖延时间,寻找动手的机会。 他就是要让许念死,哪怕许念死了自己也活不成也无所谓。 陆家百年基业,怎么能轻而易举便宜了旁人? 更何况他得为自己的老婆孩子争取点什么,他们都还没过几天好日子! 刀子冲过来的那刻,许念下意识抱住了许芸,然而预料的疼痛没有发生,有人也同样用身体护住了他。 刹那间许念大脑空白一片,他甚至能听到刀子插入皮肉时发出的“噗嗤”声,可那个人却连哼都没哼,正如过去的每一次,他抱着他,用尽全力让他明白——“有我在,你很安全。” “带孩子去休息下吧,一时半刻不会结束。” 闻涛上前拍了拍许念肩膀。 许念茫然点头,想问什么,嘴巴张开,声音嘶哑得几乎要听不清说了什么,“他会死吗?” 闻涛没有回答,身为医生的严谨,让他在此刻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去休息下吧,”他只能再次催促,“至少先把孩子安顿下来。” 手术还在进行,没有两三个小时结束不了。 凌晨一点半,文强也从警局赶来,陆文州提前打过电话,万一自己遭遇不测就由他去善后。 文强熟门熟路,毕竟在过去也是个能惹事的主儿。 时间匆忙,他没见到文斌,只做了笔录签了字,就一刻不停的往医院赶。 十一月底,北方城市基本没什么夜生活可言,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文强集中精神开车,不知怎地,一种包含着失望、悲伤,以及不解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不懂文斌为什么要这么做,族里那么多人都对许念怀揣恨意,也没见谁真去动刀子杀人啊。 兄妹五人,他向来是最笨的那个,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凌晨三点半,闻涛帮许念把孩子送去阿姨家,回医院时见行政楼的大门口站着个人。 他第一反应是有病人家属迷路了,将车停在路边正准备给对方带个路,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闻涛!” 不等他反应,有人自薄雾中奔来,带着周身寒气,一头撞进他怀里。 闻涛顺势将人抱起,听声音是真生气了,“冷不冷啊?怎么连件外套都没穿?” 闻舒穿着件藏蓝色的珊瑚绒睡衣,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连拖鞋都蹬掉了,脸埋在哥哥温暖的胸膛上,瓮声瓮气的抱怨:“醒了看不到你,我害怕。” 闻涛的心像是被什么捏紧,双手拖着弟弟的小屁股往上送了送,“院里有事我过来看看,小钰呢?小钰不是在家里陪你?” “他能干什么啊。”闻舒躲在哥哥怀里撒娇,被熟悉的体味包裹让他感觉十分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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