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注意到那人动作,沉稳有力的大手在雪白的领口处上上下下,没几秒就打出一个结扣。 完成后他又将手掌放在许念胸口处压了压,把衣领下的褶子抚平。 温柔的目光配合上熟练的动作,让男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他年轻时绝对很帅! 这是男孩在看到这一幕后,脑子里突然蹦出的话,下一刻,他就注意到对方像自己投来的视线——冰冷无情,透着森森敌意。 这绝不是一个司机应该有的眼神。 男孩被吓得一哆嗦,继而听许念道:“站着干嘛?走啊。”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住了对方手臂,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紧紧贴在许念身旁,缩头缩脑的离开了。 - 临近中秋时,许念召开了一次董事会,宣布公司将实行考核制,不分新老员工,凡是年底考核不合格者一律取消奖金福利,连续两年不合格就要卷铺盖滚蛋。 如同封建社会的独裁者,他作为第一股东有着绝对话语权。 公司的年轻人积极响应,他们早已受够了老资历们的压榨,从此不用再听那些倚老卖老的借口。 可这就代表着“大锅饭时代”的结束,陆氏完全由一个讲究人情世故的家族企业转变为靠能力吃饭的实力型公司。 是好事,但未免操之过急。 在接二连三的收到族人的控诉后,陆文州决定与许念谈谈,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放任对方的这些疯狂举动。 毕竟许念完全控股陆氏才不到一年时间,他连老东西们的脾气都没摸清,就敢贸然行动,过于激进只怕日后要吃苦头。 时间就定在董事会结束的一周后,这期间陆文州也出了趟短差,回来后行李都没来及放,下了车直奔万兴而来。 短短七天,许念的办公室堪比过年时的商场,乌泱泱全是人,一刻都不得消停。 虽未明说,但对男人消失了整整一周这件事,他还是有些意见。 “出差前就不能先把家里是解决了?” 许念在办公桌后,面色不善的揉着太阳穴。 陆文州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眉宇间也满是长途奔波后的疲惫,“你下决定前为什么就不能先问问我?” “我有我的打算,没必要事事都问你!” 身体的劳累让许念没有太多耐心。 这些年他越来越像他的大哥,唯一不同的是他尚能保持人前和蔼可亲,将那些坏情绪都留给自己。 他渐渐能够理解男人过去为什么总是那么暴躁易怒,眼下他何尝不是在经历同样的折磨? 永远都解决不完的难题,以及肩膀上千万人的重担,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他把自己活活逼成了一头困兽。 陆文州不想与对方争吵,他是过来人,明白说服固执的最好办法就是亲自摔个跟头,于是挽了大衣起身:“你当然不必事事问我,但希望你时刻做好被权力反噬的准备。” 说这话时,他已经决心为对方兜底。 他只想给许念一个教训,但未料到,这个教训的代价会那么大。
第78章 致命伤诞生于亲密 正如陆文州所预料那般,接下来的两个月许念忙得焦头烂额,如同深陷泥沼,越是扑腾就陷得越深。 有人将万兴告到了当地工会,赶上年末换届,万一上头人决定插手,保不齐真会为了息事宁人勒令停止整改。 为此许念特地拜访了那位“新贵”,在对方声色俱厉的数落中发誓保证绝不会惹半点麻烦。 他没有陆文州那样的深谋远虑,不论从阅历还是手段,他与对方都差了一大截。 两人都是年纪轻轻执掌重权,好处是精力体力尚且充足,能够跟得上时代步伐,劣势在于许念实在太过年轻,对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政治博弈知之甚少,没有提前做铺垫,难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饶是如此,他也明白,一旦事态严重,自己和万兴难说不会沦为政客们为了明哲保身而丢弃的棋子。 在庞大的国家机器面前,所有以私人利益为目的的投机取巧都不值一提。 这些困境陆文州都看在眼里。 整整两月,他推去一切事务,陪许念东奔西跑,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司机。 但也仅是司机,他不会做任何超出自己职能的事,哪怕在许念被重压折磨得疲惫不堪时,他能做的也只是递上杯热茶,或者一夜又一夜的陪伴。 既然他的爱人有雄心壮志,那眼下这些,都是对方该承受的。 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他连名利场的入场卷都拿不到,又谈何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东西们斗? 对此许念没有任何不满,他向来不喜欢推卸责任,除了在感情上的摇摆不定,他与他的大哥一样厌恶逃避。 再一次董事会后,许念决定听取几位年轻副总的意见,联系了当下正火的自媒体公司,希望对方能为万兴拍摄一些正面报道,将网上的负面舆论压下去。 这种级别的商务接待本该由副总出面,许念却亲自出马,陪吃陪喝陪玩,临走前还要送上丰厚大礼。 整整一周,陆文州全程接送,尽职尽责到当老板的都有些于心不忍。 其中一名性格外向的女网红,对这位有着绅士风度的司机很感兴趣,几天下来相谈甚欢,关系近到已经可以拍着对方肩膀叫大叔。 这种看似亲昵的举动,得来周围人善意的玩笑。 唯有许念看得心里不是滋味,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好脾气中年男人,曾经也是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呢? 午饭后,许念在酒店一楼的休息室找到陆文州。 对方正与其他司机站在一起抽烟,身体依靠着玻璃门,看姿势十分放松。 烟雾缭绕间,他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许念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无外乎就是些时事政治或者男人间的吹牛皮。 但无论聊什么,陆文州都能应付得过来。 他的双商极高,有着丰富的知识储备和阅历,哪怕是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内容,他依然能做到耐心倾听,并侃侃而谈。 那种专注的神情会让对方认为受到了高度重视,从而想要与他坦诚相交。 这是来自上位者的向下兼容,如同大人哄孩子,随意抛出的一颗糖果就足以令对方笑逐颜开。 他是那个站在最高处的神明,用慈悲和怜悯俯瞰众生。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陆文州着实令人着迷。 当然,前提是不去回想他在私下里的那些臭脾气和坏毛病。 许念没察觉,自己在这一刻已经扬起了嘴角。 他站在不远处给男人打电话,对方看到后立即掐灭烟,走出玻璃间。 楼上的饭局还没结束,许念有些乏了,交由底下人善后,准备回去补一觉。 两人坐上车,他提议要不要休息几天?公司里还有很多年轻司机可以顶上。 陆文州从后视镜看去一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怎么?心疼我了?” 许念飞快将视线移开,别别扭扭的说:“少自作多情,我是看你年纪大了疲劳驾驶不安全。” 陆文州没反驳,不疾不徐的调转车头,开出一段距离后才道:“心疼我就好好干,早一天解决你我都不用遭这份罪。” 他在陪着他,用自己的方式。 许念心口一热,不禁产生了几分感激。 事实证明听取年轻人的建议是对的,营销号利用新老员工的矛盾制造话题,引导那些在工作中受压迫的年轻人发声,将舆论彻底翻转过来。 甚至有人开始追捧许念,称赞他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更有好事者扒出许念身世,说他不畏强权,以一人之力反抗封建旧制度。 但也有人骂他是白眼狼,对有养育之恩的族人弃之不顾。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许念不以为意,他对网络上的东西不感兴趣,只要不耽误正常工作,随便怎么说都行。 他最近正和小男友闹冷战,对方指责许念十天半月都没个消息,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 许念解释自己太忙,实在顾不过来。 小男友不理解,质问再忙还能连几秒钟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这让许念无言以对。 怎么说呢,几秒钟的时间当然有,但人毕竟不是机器,做不到面面俱到。 有可能上一秒还在编辑短信,下一秒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就要打电话吩咐手下,一说就是个把钟头,再想起来回信息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很像过去的他和陆文州。 只不过如今他是站在对方的角度,觉得小男友似乎有那么点儿无理取闹。 感情陷入了停滞期,工作上倒是逐步平稳,这让许念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伴家人。 他计划在周末带许芸进行一次短途旅行,然而等到真正出发的那天,便有人自告奋勇当司机,并声明不需要任何加班费。 许念坚持原则,知道自己没定力,所以绝不给两人创造任何机会,无奈女儿已经被对方收买,抱着他的大腿可怜兮兮恳求,“爸爸,你就让大伯来嘛,我最喜欢大伯了!” 说着说着就要落泪,再看看男人,隔着玻璃窗笑得纯良无害,许念被前后夹击,一个没忍住,又把人放了进来。 这直接导致他在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被蛊惑着拉到小树林里打了场野战。 快四十岁的人了,半点儿廉耻都没有,让跪着就跪着,让抱紧就抱紧,许念抓着他的肩膀,一条腿挂在强健有力的臂弯中只管享受不管对方死活。 陆文州累得汗流浃背,盯着爱人微微张开的软唇馋到不行,却还是不敢冒然凑上前。 许念没给他这个资格,毕竟谁会与一根安磨棒接吻。 回来时许芸还在房间看动画片,问当爹的有没有给自己带薯片? 许念昏头胀脑哪里还记得,正准备去洗澡,房间被敲响,男人站在走廊上拎着一袋零食,里面刚巧有女儿要的东西。 难说是碰巧还是有心为之。 许念很清楚,陆文州追人手段了得,绝对能让对方误以为可以飞上天。 短暂的休息结束,周一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许念接到小男友电话,约他晚上出来谈谈。 他答应了,又喊来卢秀秀,吩咐去定个有情调的餐厅,最好是气氛安静些的,不要太吵。 卢秀秀建议不如再买束花,许念这次没再听网上的搞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买了红玫瑰,满心期待小男友见到后的反应。 傍晚时阿姨像往常一样去幼儿园接许芸,老师告诉她孩子已经被大伯接走了。 阿姨知道陆文州这号人物,对方偶尔会来将许芸直接带去公司,于是就没怎么上心。 一直到夜里七点,许念准备赴约,临走前打电话询问女儿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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