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发出后,他瞬间轻松无比,仿佛心头的巨石落地,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这种释然的感觉了。 坐在电脑前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什么,开始给好友们编辑告别短信,通讯录翻到最末,一个被他有意回避了许久的名字映入眼帘。 陆文州。 他不知该怎么定义两人的关系,合作伙伴?一夜情对象?还是倒霉鬼与负心汉? 好像哪一种都不对,偏偏又都能沾上点边。 许念不自觉牵起嘴角,手指点开聊天页面,慎重的敲打起来。 ——还是说一声吧,毕竟孽缘也是缘。 令他没想到的是,消息发出的几秒后对方就回过电话。 “在哪儿?” 听语气不善,许念硬着头皮说:“在家。” “哪都别去,等我十分钟。” 许念反应不过来,举着手机“啊?”了半天,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是要干嘛?他要来干嘛? 许念焦躁的在客厅来来回回踱步,越想越觉得自己纯粹没事找事儿,一声不吭的走多好,发什么告别信啊! 说不准人家会觉得自己是在欲擒故纵,上赶着要他来似的。 烦死了! 许念站在客厅抓狂,耳畔铃声响起。 这,都没到五分钟吧? 他磨磨蹭蹭去开门,迎面就见男人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大冬天的居然连件外套都没穿。 许念忐忑得不敢说话,对方却笑了下,故作轻松的问,“不请我进去坐坐?” 许念这才让开门,盯着男人的背影,不自觉咽了咽唾沫——怎么办怎么办?他不会是来揍我的吧? 不对,他为什么要揍我? 脑子里正开小差,猛然间身体被钉在了门上,男人身体冰冷,吻却是炽热的。 许念被亲得措不及防,试图推开对方,双手却被捉住,拉高到了头顶。 男人吻技很好,松弛有度,勾得人神魂颠倒。 许念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松开的,等到清醒过来时,他已经主动攀上了人家肩膀,以一种别扭又难以形容的姿势挂在了对方大腿上。 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些凌乱。 许念的眼睛里浮着层水光,嘴唇因充血变得红肿,男人也不例外,胸口剧烈起伏,头发都被揉得一团乱,目光却无比深沉。 “有件事,我想问你。” 他沙哑开口。 许念定定望着,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 “不走行不行?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 “陆总是想包养我?” 陆文州笑起来,这一笑褪去了平日里的那股锋芒劲儿,整个人变得柔和又深情,“阿念,给我个身份。” 许念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佯装听不懂,问:“什么?” 耳畔有人轻笑,滚烫的嘴唇摩擦着他的脖子一路向下,紧跟着一双大手钻入了毛衣下摆。 宛如恶魔低语,带着沙哑的情欲,“坏孩子。” 不知是不是清醒的缘故,许念感觉这一次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来得真实。 男人孔武有力的身躯将他整个人带动,浑浑噩噩中他只能抱紧对方臂膀,如同一艘渺小的船,感受着巨浪滔天,然后一次又一耽溺在危险的边缘。 直至头皮发麻,脚趾尖蜷缩,嘴唇无意识的呢喃,而后汗津津,软绵绵,像条无骨的鱼,任凭对方摆布。 房间中光影变换,从客厅到卧室,再由卧室到厨房,天边一抹残阳如血,许念才倒在男人强劲有力的臂弯间,累得连申吟都发不出。 “好渴……”他黏糊糊的撒娇。 男人听罢托起他的屁股,许念一声呜咽瘫软在对方怀中。 像是故意难为,直饮机明明就在餐厅,却有人坏心思的绕了远路。 许念眼眶通红,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才被宽宏大量的放过,继而嘴对嘴的哺喂,清凉的水流划过喉咙,他的耳畔是飞机起飞时的轰鸣。 算了,管他呢。 许念昏昏沉沉的想,机票可以再买,这么契合的床伴,错过可就真没了。 - “说实话,你真是第一次?” 午夜时分,许念坐在餐桌前擦头发。 洗个澡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本来都快洗完了,又被人摁在浴缸里来了第二轮。 男人背对他,赤裸着上半身,从肩膀一直延伸向下的肌肉群看得许念心有余悸,头一次有种吃不下的感觉。 “加上今天是第二次。” 陆文州将做好的宵夜端上桌,两碗加了蛋的方便面,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许念家里只有鸡蛋和泡面。 幸而某人好养,吃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就拍拍肚子表示饱了。 “我不信,哪有第二次就能干六七个小时的。” 许念吃饱喝足又有力气作死。 对方认真吃饭,直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才道:“这叫天赋异禀。” “啧,不要脸。” “要你就行。” - 初三这天他们一起去庙里烧香,许念跪在蒲团上许愿,模样虔诚不行,磕了头起身,见陆文州一直盯着自己笑。 许念不解,问:“你看我干嘛?磕头啊。” 陆文州由此虔诚叩首,向着诸天神佛正正经经磕了三个响头。 出来后两人手拉手走在人群中,谁都没觉得别扭。 上车前许念问:“你许了什么愿?” 陆文州为他扶门,趁着人坐进去的那刻偷偷亲了下他的嘴角,“我的阿念,要长命百岁。” 许念像是被什么噎住,一种奇异的感觉席卷全身,很熟悉,又仿佛相隔久远,令他不禁眼眶一热,险些就要落泪。 直到开工那天,陆文州才得知许念辞职,邀请他来自己的公司,被言辞拒绝。 许念告诉对方,虽然在感情上他们是情侣,但在工作生活中依旧是两个独立的人,他希望对方能够全新全意的信任自己,就像自己信任他一样。 对此陆文州表示尊重,并对爱人的这份坚定不移刮目相看。 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许念没说。 就是万兴经历的那场流言风波,多少还是对他造成了些影响,如果真去了人家的公司,不就坐实了包养? 很多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他无力追究,毕竟人要向前看。 又是一年中秋,商会组织的聚会,许念作为新秀代表上台发言。 稿子是他和家属一起写的,幽默又不失激情,配合声情并茂的演讲,收获满堂喝彩。 他在如雷的掌声中走下台,目光注视着观众席上的某个身影抿嘴一笑,就是这样一个包含着羞赧、感激,以及深深爱意的笑容被人偷拍下来发到了网上。 人们纷纷猜测他看到了什么? 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还是意气相投的同僚?亦或是某位不为人知爱人。 席间许念被频繁搭讪,就连他的老东家也来了。 二人把酒言欢,聊得好不热闹,忽然就有人揽住了许念的腰,他一惊,侧头望去,狂跳的心瞬间踏实落地。 陆文州向对方敬酒,半开玩笑的询问是否后悔放许念走? 对方自然是连连懊恼,却听陆文州揶揄:“庙小阴风大,这也怨不得谁。” 许念一怔,抬头看向男人,在那双漆黑的如墨的眼底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得意。 垂下头,他牵了牵嘴角,主动向男人怀里靠了靠——原来他都知道的,自己受的每一份委屈全部被人记在了心底。 - 两年后的圣诞节,许念将陆文州带回了家,意料之中的,这个完美的男人受到了家人们的热情欢迎。 夜里书瑞将许念喊进房,关上门,祖孙二人面对面坐着喝茶。 “决定是他了?” 许念微红着脸点头。 书瑞笑得慈祥,“说说吧,他都有什么优点值得你付出一生。” 这夜,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早上四点,许念打着呵欠推门走出,客厅中有人听到声音登时起身。 他向他疲惫打招呼,“新年快乐。”又见男人满脸担忧,主动上前拉了拉对方的手,“别怕,大家都很喜欢你。” 之后他们站在挂满礼物的圣诞树下接吻,良久,许念注视着男人动情的眉眼,咧嘴一笑,“现在要不要回房间拆礼物?” - 婚礼定在许念三十岁生日这天,地点选在一处美丽的海岛,由家里的长辈主持。 两个身穿礼服的新人,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拥抱接吻,温馨又浪漫。 仪式结束,书瑞与妻子一同回酒店休息,路过花园时,遇到了一个高大却苍老的身影。 “你好,陆先生。” 他向那人微笑。 对方同样回以他笑容,“书先生,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书瑞点头。 得到肯定后,对方才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书瑞将嘴角的梨涡笑得更深了些,“五十年前我曾有过一次回国的机会,按照约定本该麻烦您和您的弟弟做接引,后因我的个人问题被耽误了。” 对方猛然记起,继而露出释然的神情:“原来是这样。” 书瑞看了对方一会儿,挽起妻子的手道:“那么就此作别了,陆先生。” 陆川微笑点头,一直目送二人消失在繁花尽头,久久的,久久的不曾离去。 后来的事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三十五岁这年陆文州和许念在山区收养了一个女孩,取名许芸,然后一家人彼此相爱,直到儿孙绕膝,垂垂老矣。 然后在某个明媚的夏日午后,满头白发的许念坐在紫藤架下摇着蒲扇,听屋子里放的老歌,向身旁神秘一笑,“老陆,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他那同样苍老的爱人拉过他的手,悠悠哉哉的荡着。 许念望着头顶稀疏的枝条,看穿过缝隙的斑驳光影,缓缓道:“我很小的时候曾经为一个帅气的侧脸着迷过,那天我就想,如果能和这样的人度过余生,让我做什么都值了。” “那你后来找到他了?” “没有。” “真可惜。” “不可惜,他找到了我。” 其实在两人同居的第二个月,许念就在陆文州的旧相册里发现了那张电影票根。 至于陆文州为什么会留那么久?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纪念意义吧,比如,那天他也注意到了邻座那个总是偷看自己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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