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量已经吃到最大,还是无法赶走笼罩在心头的那团黑雾。 燥郁、悲伤和自我厌弃······如藤蔓般在他心中疯长,几乎要将整个人都吞没。 闻涛带着全家人走后,他情愿留在院里强迫自己去看那些枯燥无聊的报告,也不愿回到家中。 办公室的窗户大敞,闻舒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从这里跳下去。 可当他真的想付诸行动时,双脚却如定住般挪不动分毫。 为什么会这样呢? 闻舒不清楚。 只是在潜意识里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做。 这是当年闻涛要求催眠师为他埋下的心理暗示,那是一颗求生的种子,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自己还在不在,他都要他好好活着。 闻舒重新坐回座椅,疲惫地将手背搭在额头上,视线盯着那道紧闭的房门,无声唤出两个字:“哥哥。” - 大约是凌晨三点半,许念还沉浸在睡梦中,猛然被一股大力晃醒。 刚睁开眼时他还有些懵,直到十来秒后才记起发生了什么。 昨夜两人是分房睡的,其实也没闹什么别扭,不过是情绪化下绊了几句嘴而已。 再次看到男人的脸,他下意识就有点生气,明明都没和好,这老东西怎么能擅自进自己的房间? 那句“你干嘛”还含在嘴里,整个人被一股脑塞进了厚重的羽绒服中,睡裤跟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呢,抬头的功夫就被推出了房门。 再看对方,也是同样装束——睡衣加羊绒大衣,就连头发都是乱蓬蓬的没来得及打理。 这是要干嘛? 丧尸屠城了? 不怪许念,他睡前看的是《行尸走肉》,还是二刷,记忆尤为深刻。 “闻涛出事了。”陆文州言简意赅,拖着还没回魂的爱人疯狂摁电梯。 小区的电梯有点短路,灯光一闪一闪的,配合上冬夜凌晨三点半的这个时间点,多少有点瘆人。 许念的大脑几乎是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实现了开机重启,“出什么事?昨天不还是好好的?”他抓住男人衣袖,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陆文州将他冰冷的手指包裹进掌心,用力握住,开口的声音有点哑,但依旧沉稳,“车祸,昨晚十一点半。” 四个小时了。 许念咽了咽唾沫,被对方拽着走进地库,他继续追问:“闻舒呢?闻舒在哪?” “应该是在飞机上。”陆文州打开副驾驶的门示意他进去,又亲自为其系好安全带,仔细检查后才来到驾驶席。 临危不乱,这是许念最佩服他的地方。 “我们也去林安?”许念打开了座椅加热,又将暖风开到最大,不冷,只是心里慌得厉害。 陆文州已经开始发动车,直到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出地库,才向许念道:“去机场接人。” 他没有告诉许念,出事的并不是只有闻涛,还有闻家二老和闻钰。 闻家那柔弱的二少爷,在这一夜几乎失去了所有亲人。
第32章 断点 早上五点,闻舒所搭载的飞机准时降落在江城机场。 因是包机,加上事态紧急,机场破例给开了绿色通道,刚落地就有大巴来接人。 许念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正在下飞机的闻舒,想也不想便要冲上去帮忙,被陆文州从身后拉了一把。 “先等等看,”男人向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道:“亲戚朋友一大堆,不差你一个。” 许念依照他的话仔细观望,正如陆文州所说,从飞机上下来的人的确不少,浩浩荡荡围在一起,如同潮汐般将闻舒裹挟在其中,显得他是那么伶仃,简直瘦小得不成样子。 司机老刘在接到陆文州的电话后先一步达到机场,这会儿已经把来龙去脉摸了个透,向二人小跑而来,额上的眉头皱得很深,“情况不太好,老爷子和老夫人已经没了,闻总还在抢救,据说孩子是伤得最轻的,好像是两个老人在关键时刻把他给护住了。” 话说得平淡,听起来简直揪心。 “人现在在哪儿?”许念见缝插针的问。 老刘道:“在省院,闻院长先回来安排发丧的事,明天还得飞一趟林安配合警方调查。” 陆文州点点头,吩咐道:“你回去睡一会儿,这里我盯着,天亮后再来。” 老刘跟了他十来年,一直是忠心耿耿,该自己出力时候绝对义不容辞,当即拒绝道:“不用,我前半夜睡了个整觉,您跟许经理先回去吧,我在这里。” 陆文州态度决绝,“白天还有你忙的,回去休息好了再来,别给我耽误事。” 老刘听他这样说,想必是打算帮闻家一把,便朝二人点了点头,“那行,辛苦您二位了。” 包机比较麻烦,到站后还有交接手续需要办理,许念和陆文州便同其他人一起来到候机厅等候。 大概半小时后,陆文州摇醒了靠在自己肩膀上打盹的爱人,提醒他,“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 许念刚睡醒,嘴边还带着口水印子,接过对方递来的湿巾胡乱擦了把脸,环顾候机厅,果然已经没多少人。 闻舒正坐在角落处,身边坐着一个中年女人,不知是朋友还是亲戚,正拉着他的手低声安慰。 见陆文州和许念走近,女人很识相的站起身,“小舒,你先在这里,我去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办好。” 闻舒像尊木雕般没有动作,女人见状叹了口气,抹着眼角的泪离开了。 许念看到这幕心里也是一疼。 他蹲下身,轻轻握住了闻舒的手,柔声道:“闻舒,难过就哭出来。” 闻舒的身体颤了下,目光很迟缓的望向他,薄薄的双眼皮已经肿没了,白眼球里布满血丝,唇角上生了老大一个水泡,应该是急火攻心所致。 曾经漂亮又骄傲的小孔雀,一夜间仿佛变了个人。 他大概是想要向许念说什么,可嘴巴张开,立马疼得皱了下眉。 他受不了的啊。 平时那么娇贵的一个人,半点疼都能要了他的命。 这以后可怎么活? 许念见他向自己摇了摇头,心知此刻的闻舒已经失去了交流的欲望。 这感觉他太了解,但他也怕闻舒会想不开。 “没关系闻舒,我说你听着,不必回答,”他拉着闻舒的手,像个耐心的哥哥,“我和文州都在,你有什么困难就给我们打电话,什么时间都可以,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帮你。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也知道你不想面对,可有些事就是这样,发生了就无法逃避,更何况闻总还有个孩子,你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倚靠,想想过去你大哥对你的爱护,即便是为了报答,你也要将他的孩子抚养长大才行。” 直到许念蹲到腿麻,也没有得到闻舒的答复。 他依旧像块木头,毫无生气,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陆文州看不下去,上前抓住闻舒的肩膀用力晃了下,声音都跟着粗了八度,“别人跟你说话你就这态度?” 许念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要挡,结果忘了自己腿麻,一个趔趄险些将虚弱的闻舒扑倒。 他急着要替陆文州道歉,谁料下一刻,耳边传来闻舒歇斯底里的咆哮,“你们够了没有!” 大厅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边,他们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很快有人上前,那大概是医院里的同事,手指着陆文州,言语不善的喝道:“你们是谁!干什么呢!” 方才离开的中年女人在听到声响后也小跑过来,向气喘如牛的闻舒关切道:“怎么了小舒?哪里不舒服吗?” 闻舒一把将她推开,在所有人或愤怒、或疑惑的目光中大步离去。 他向来都是不讲道理的,他学不会包容,学不会忍耐,他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因为有人跟他说过的啊,“有我在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永远都不必学会这些。” 他明明说过的啊! 他说过的啊······ 这个骗子! 闻舒不管不顾的快步走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他边走边抹,寒风将肿胀的双眼吹得通红,嘴角的伤口传来火烧火燎的疼。 终于,在马上要下天桥时,他忽然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放声大哭。 他哭得是那么绝望,那么的不知所措。 遖颩喥徦 哭声令过往车辆驻足,他们摇下车窗张望,在看到闻舒后纷纷露出不解的表情。 他们不懂,是什么事能让一个已经二十七八的成年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可兴许,他一直就是个孩子呢?
第33章 你好乖呀 江城在正月初八这天迎来了复工潮。 大街上车水马龙,放眼望去,红绿灯下排起的长队几乎一眼望不到头,耳边全是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堪称路怒症患者的地狱。 “你不烦啊?”方振问向坐在副驾驶上的人。 “不烦啊,”彦鹤欣赏着自己刚涂完护理油的指甲,亮晶晶的,很是满意,“跟交响乐似的,还挺好听的。” 方振不屑地“嗤”了声,“还交响乐,你听过么?” “听过的呀,”彦鹤向他望去,细细的眼尾向上翘,像带着钩子,“陆总带我去听的,我最喜欢听那个吹喇叭的声音。” “什么吹喇叭,”方振哭笑不得,“那叫单簧管!” 彦鹤被揭了短,也不害臊,反倒是搂住了男人的胳膊,笑嘻嘻的撒娇,“方总,你懂得好多哦!” 方振不动神色地拿开了自己的手臂,脸上的表情隐隐有那么点儿嫌弃。 他不喜欢涂指甲油的男孩,更不喜欢他们向自己撒娇。 外头都传他是男女不忌,可其实上他还是有一套自己的审美。 他喜欢是那些有气质、有文化,最好是再有点儿身家背景的年轻男女,若是还能偶尔发发小脾气做调剂,那简直就是极品! 至于彦鹤这种流里流气堪称“二刈子”号的人物,方振是最瞧不上的。 更别提彦鹤还是坐台出身,脏得很,他都不懂陆文州是怎么吃得下嘴的。 他不是名门之后?不是身价不可估量?不是还出国读书号称什么世家子弟? “我会哄呀!” 某个运动过后的夜晚,大汗淋漓的他,听身旁同样有些疲倦的彦鹤炫耀道:“他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骂我、打我,我都不会反抗,还会教他玩些新鲜东西,男人啊,不论地位多高,说到底都是头畜生,你把他们捋顺了,满足了,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接纳你,哪怕是出于同情。” “所以我也是畜生?”方振听后挺不乐意。 他以为彦鹤会继续开玩笑来挑逗自己。 可是没有。 两人之间停了很久,才听彦鹤用很软很轻的声音道:“你是我的第一个,跟他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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