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能像陆文州一样出去包人,更何况他嫌脏,也不好这口。 那些难以入眠的孤夜都是一根一根烟陪着他熬过去。 不是没想过给陆文州打电话,他也知道,只要自己打了,那人就是飞去月球都能连夜赶回来。 可又有什么用呢? 他要的不是这些一文不值的深情,他想要的是一个切实的名分,一个可以公开的伴侣身份,一个能称作家的地方。 再不济,保持忠诚总行吧? 可这些陆文州都给不了他,至少在他还是陆家当家的这段时期,他没法给许念一个像样的承诺。 什么情啊爱呀的,最开始总是很动听,谁又能保证过个二三十年还是跟原来一样? 就算是许念能保证,那陆文州呢? 这样一个朝思暮想的风流种,你能指望他在看到伴侣皱纹横生的脸时,还能说出当年的甜言蜜语? 这不是自尊心作祟,也不是矫情,是失望攒够后的绝望,以及不想要再等的决心。 好在如今的他并不孤单,他有归处,也有愿意等待他回家的家人。 除了陆文州,他对未来的生活也算有了盼头。 “闻舒有抑郁症。”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等红灯的许念打出个机灵,转头看向陆文州,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僵,“骗人的吧?闻家家大业大,又不用闻舒操心,我得了他都不会得。” 这话说完,许念默默在心中给好战友来了个九十度鞠躬道歉。 陆文州不做过多解释,调后了座椅,将两条腿完全伸直,放松道:“人活在这世上哪儿有不操心的,不操这里心就要操那里的,你见过老天爷让谁闲着了?” 闻院长的确不用操心工作上的事,可架不住有个喜欢强制的大哥,强制就强制吧,偏偏还没长嘴,这不是逼着人往死胡同钻么。 陆文州说得没错,可许念听着却有点心虚,不知身旁人若是发现他也是钻了死胡同出不来的那个,还能不能坐在这里说风凉话。 - 大年初三送灶神,过了这日外地来的亲戚们都要陆续返程,所以初三夜里通常还要聚一次。 大家族都注重传统,加上人老了好热闹,陆文州他爷爷在世时非常注重节日,每年除了记在日历上的那些,还有许多当地习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陆家光是过节就要过去一半。 这可苦了四散在全球的子子孙孙,老太爷一句话就要打飞的回来。 倒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主要是折腾,麻烦! 老太爷过世后,就由家里最年长的三太爷主持,依旧遵循传统,秉承两个字:团结、热闹。 对此陆文慧曾多次向他哥抱怨,“你以后当了家可不许这么封建,还要不要年轻人过自己的生活啦!” 陆文州当时应得好好,转头就把在泰国度假的小妹喊了回来。 陆文慧那个气啊,吃饭时都摆着张臭脸,谁哄都没用,还是陆文州答应过完节让许念陪她去斐济玩一圈这才算完。 后来不知怎地给陆舟舟听去了,搂着小丽的肩膀直摇头,“瞅瞅,这就是资本家过的生活,奢靡!” 晚上的家族聚会许念没参加,小护工请了半天探亲假,说是门禁前准回来。 许念就拎着果篮去陪许昕聊天,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无非就是他妈问一句,他答一句。 大概天下母子皆如此,童年时还能跟母亲撒撒娇,长大后就成了个闷葫芦。 说什么呢?说工作多难做?还是又被上司训? 当妈的心疼孩子,总是叮嘱要记得吃饭,要早些睡觉,要时常运动······可这些对于社畜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因为做不到,所以不想说。 许念和他妈唯一的话题就是自己小时候,还仅限于上小学前的那段日子,这之后他就被陆文州带去养了。 聊着为数不多的亲子时光,许昕又开始伤感,拉着儿子的手叹气:“阿念,别怪妈妈。” 许念最怕旧事重提,活这么大他从来没真正怪过谁,更何况是将他带到这世间的母亲。 “妈,医生都说要你保持情绪稳定,你怎么总胡思乱想。”他为许昕降下病床,想让她睡一觉。 许昕也有些累,病魔将她折磨得疲惫不堪,仅是短暂的交谈就已经耗去全部的精力,她头晕的厉害,不得不听从儿子的安排闭上了眼睛。 可也就是几秒的功夫,她又看向许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阿念呐,妈妈真想看到你结婚生子。” 这话并非仅仅是一个即将离世的母亲对于无法陪伴儿子走下去的遗憾,更是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对活下去的渴望。 她在向这世间唯一的救命稻草求助。 许念心酸得难受,弯腰吻了吻许昕的额头,忍着热泪道:“睡吧妈,你会看到的,我向你保证。” 许昕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几乎是下一秒便陷入了沉睡。 许念很清楚,那并非是睡着,而是昏过去。 小护工说到做到,在九点准时回到了医院。 推开房门就见许念正背对着站在窗台前,整个人绷得笔直,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心中奇怪,试探着喊了声,“许哥?” 许念在转身前擦了把脸,可小护工仍看得出他哭过,想起雇主对自己的好,不禁感同身受,上前小声安慰道:“哥,别难过,阿姨得的这个病不好,要不是有你恐怕人早就走了,我干这行干得久,看过多少老人是因为子女放弃治疗的,你这前前后后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算是尽孝了!” 许念点点头,望了眼依旧沉睡的许昕,鼻尖又是一酸,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她,“往后还要辛苦你。” 小护工忙推脱,“不行不行,你上次已经给我很多了,我不能再要。” 许念没跟她争,把红包往对方怀里一塞,径自离开了病房。 大过年的医院里也不消停,坐在车里平复心情的功夫耳边已经过去三四辆急诊车。 生老病死乃世间常态,人活着就是来受苦的。 许念又在车里坐了会儿,感觉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再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 本打算去探望下宋淞和女儿,眼下已然太晚,只得作罢。 陆文州的电话打来,问他还回不回祖宅。 许念说太晚不回去了,对方听后没说什么,直挂断了电话。 想起电话里的背景音很嘈杂,想必那边的聚会还没散。 也是,眼下正值团圆佳节,七八口人凑在一起想不热闹都难。 可这些都与他无关。 说到底他只是个外人,除了陆文州大概没人会在意自己的存在。 这一刻许念忽然有些嫉妒。 可又不知道该嫉妒谁。
第31章 颠覆 回到城区的小公寓已经接近十一点,开门的那刻许念愣了下,满室的灯光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指纹锁是不是被谁动过? 有人应声自卧室中走出,高高大大的身影,赤脚站在客厅奶白色的羊毛地毯上,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安抚人心。 兴许是情绪作祟,许念想也不想一跃扑进对方怀中。 陆文州也没料到他会这么主动,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拍了拍他的背,如同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羊羔。 许念闭上眼睛,贪婪地嗅着属于另一人的味道,那是一种木质的香气,混合着被烈日暴晒后皮革的味道。 很暖和,很舒服。 陆文州站稳脚,任由他抱着自己充电,手掌揉进了许念的黑发间,目光深沉,声音却越发轻柔,“是不是跟妈妈吵架了?” “才没有。”许念瓮声瓮气的答,语气里多少带着些任性。 陆文州深深叹了口气,试探着撬开小情人的心房,“阿念,人都是会离开,可是离开不代表消失。” 许念抬起头,眼眶红了一圈,沮丧道:“道理我都懂,可我不想听。” 他不想听,不想再有人来反复告诉自己——你的妈妈要走了,从此以后你在这世间再无血亲。 此刻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以及一个能够包容他软弱的爱人。 幸而陆文州总是会给足他尊重和支持。 他将许念拽到沙发上坐好,蹲下身为其脱去鞋袜。 许念默默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看他发间的银丝、眼尾的细纹,看他肌肉线条明朗的小臂,以及无比熟练的动作。 一颗心瞬间像是泡进了温水里,目光也变得越发深。 哪能不贪恋呢。 毕竟相处了十多年,他在这个人手里几乎要被宠上天。 “阿念,你还有我。” 陆文州单膝跪地,拉着许念的手,视线向上,眼底的柔情几乎要化作实质溢出来。 许念的眼眶中也有泪水在打转,对视良久,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可我不信你了,陆文州。” ——我不想再期待,不想再纠结你对我的感情,也懒得去收拾你的烂账,你的温柔、你的包容、你给的一切,都像是负担压在我的心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爱你,但他永远都不属于你。 一刹那,陆文州脸上划过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自负如他,三十年间从不信神佛,可眼下居然有些惧怕因果报应,望着许念那双含泪的眼,他清楚的明白,此时此刻自己正在为过去的放荡和不知节制买单。 - 穆晓晓难得不用坐急诊,下班前就把奶茶和麻辣烫都点好了,高高兴兴回到家,一摸兜发现居然没带钥匙,只得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往医院跑。 傍晚七点,整座行政楼都是空的,唯独院长室还亮着灯。 穆晓晓心里犯嘀咕,印象中那位年轻英俊的副院只有早退旷工的份儿,什么时候还加起班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一个小医生哪里管得那么多。 拿了钥匙正准备溜,转头就见两三米外的暗处,有人正默默盯着自己看。 也就是十来秒的功夫,走廊上的声控灯一盏一盏的暗了下来,穆晓晓魂都差点吓没,用尽全力跺了下脚,“咚”的一声,所有廊灯瞬间亮起。 一张白得有点瘆人的帅脸出现在面前。 穆晓晓赶紧九十度鞠躬大喊一声:“院长好!” 闻舒被她这声音震得耳膜疼,皱了下眉头,目光盯着穆晓晓手里的奶茶,不悦道:“上班点外卖?” “下班了啊!”穆晓晓举起手机给对方看时间。 她感觉闻舒的状态不太对劲儿,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就连点头的动作都是虚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 “院长,您没事儿吧?”她小心翼翼询问。 闻舒没回答,嘱咐了声路上小心,开门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今天一整天他都很不舒服。 除了身体上的乏力,更多的是无法自控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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