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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的意识呢？” “神经元信号的活动。”杭楚泽停顿一下，“当然，是‘微空间力场’作用下的信号活动。” “那么，微空间力场的本质又是什么？” “电磁场和核力场的……” 轮到杭景嗤笑了一下，“父亲，那只是微空间力场的组成单元。人类的本质难道是细胞吗？” …… 杭楚泽神色微微冷凝。 “就算它们是微空间力场的本质，那它们的本质又是什么呢？” …… “微空间力场不是尽头，它其实也不是意识的本质。它只是浅薄的我无法继续想象下去，将就着取的一个名字。我只是用这几个字来代表它，但这个名字不是本质。” …… 看到父亲的怔忡，杭景忽然咧嘴一笑，灰暗的双眼稍稍地绽放出一丝光芒，“或许，真正的本质是维度。”牵扯到嘴角的伤，他又慢吞吞收敛了笑容，“那是维度的边界，是我们所触碰不到的东西。”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虚拟屏幕，一直延伸到窗外，他似乎在看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也许是第四维，与许是第十一维。我们的意识，说不定只是高维世界的实体进入三维世界的一部分。 “当高维进入我们这个肮脏而逼仄的世界，它们会坍缩成更加低级的东西，傲慢、占有、恐惧、懦弱、贪婪、仇恨……随着三维物质而溃烂、腐败，最后那些高维意识就把这部分进入低维的部分割舍掉，让它们完全消失在三维，人也就死了。” …… 杭楚泽冰冷地发问，“你的母亲，谦卑、宽容，她比任何人都坚定勇敢，她没有——至少对你没有任何一点私心，她即使有仇恨，那也是被逼出来的，在你的维度论里，她也该溃烂、腐败然后被割舍死去么？” 杭景收回视线，看了看这座屋子，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杭楚泽身后那个已经开始微微变形的面容，低声说：“我很感谢她。也许确实有一些保持着高维的纯粹，但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就是坏的，包括我，也包括您。父亲，您没必要生气，这只是我的一点不成熟的想象。” “你的这种想象没有任何意义，让本质止于‘微空间力场’就够了。”甚至，没有抵达“微空间力场”还会更好。 “我认为有意义。所以我不能接受您说的，我会和机器人继续在一起。”杭景微笑着说：“父亲，也许意识这种最抽象的东西，就是更高维度里的生命。 “在那里，平民的意识，上等人的意识，机器人的意识，一律平等。任何一个意识的选择都会被尊重。 “在那里，像我母亲那样纯粹善良的灵魂，也绝不会，遭遇不公的待遇。”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掷地有声，他的眼睛里有某种格外的坚定的东西，杭楚泽被那目光定住，然后任他的声音如巨钟一样在耳边敲响。他的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好像有一瞬间，他真的被更高维度拉扯了进去。 当他回过神，杭景在说最后一句话：“我不需要您去干预贺庭什么，您也干预不了什么。” 他关闭了视讯。 ——只有让那最溃烂、腐败的部分彻底消失。 他翻过桌面上的纸张，静静注视着最后一行字。 …… 力气比不过。 也没有子弹。 只有唯一的战场，那就是“上帝计划”。 让你渴望之物粉碎你的渴望。 让永生的念想，终结永生。 在意识分离与转移环节破坏你的意识。 ——稍有不慎，正子腔里的无形之手，就会把你的思维思想翻搅得支离破碎。 在“微空间力场”下凝固你的意识。 ——没有力场的支持，意识不过一团静态的数据。而你的数据甚至只是垃圾。 在最后的意识承载体中耗尽你的意识。 ——断了它的能源，断了它的供给。没有能量，整个宇宙都不会存在。 恨意在思索中蔓延，“叮”的一声。清晨的报时惊醒了杭景。他一个激灵，抓起纸张，走到料理台。冰冷地水冲刷着他的手掌，然后落在那张纸，墨迹逐渐被晕开，混成一团，再也无法辨识。 水继续冲着，像是要冲刷掉一切罪恶与不洁。 纸张开始破裂。 杭景心想： 不能选择有正子腔参与的环节。正子腔不仅仅只有天赐有。天赐也很可能只参与实验而不参与实际应用。那是杭楚泽最熟悉的领域。而杭楚泽……不可信。 也不能选择意识承载体。以正子脑技术为基础，研发永生时代的“机械脑”，这是机研院的重任。而机研院……是敌人。 所以…… 只有微空间力场。只有微空间力场。谁也不会比他更懂微空间力场。天赐之外，我孤身一人。唯有这个领域，才能抓住最后的希望。 杭景猛地把冰凉的手从水流下抽离。眸中一片坚毅。
第78章 需要您帮助 ====== 科技的指数级增长还没有发展到极限，在人脑-正子脑联合实验室里正不断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放在三百年前，没人敢相信，一个少年用短短三年时间，让永生的边界得以被触摸，而在短短数月之间，让一个惊天的理论走进现实也同样是天方夜谭。 但集中最高的智慧，“永生”这个曾经虚无缥缈的巨人，正逐渐在迷雾中显现出其巍峨的身躯。 在正式请志愿者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迈向数字永生的人之前，还有很多准备工作。愿意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同时接受与机器人的合作还具备着相当的科学素养，这样的志愿者真是万里挑一。 谁也不想让这个珍贵的存在，轻易就死掉。 微空间力场激发装置正在搭建之中，从理论到应用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难点，但好在有杭景博士的远程指导。偶尔必要时，他不得不出现，这时候大家都会观察到，机器人就不会出现了，或许在某个单独的实验室里。 正子腔也在升级之中，在杭楚泽院长的指导和志愿者的配合下，试错-改进-试错-改进，不断循环完善，有了重大突破。 该模块的实验员，在利用机器人正子腔检视志愿者的大脑时，发现了颇为玄妙的事情。在这个志愿者的大脑中，竟然有着关于机器人PB04-1030和杭景博士的记忆。这位志愿者……竟然也曾是杭景博士的爱慕者之一。 事情一下子变得有趣了起来，这给意识分离与迁移模块的平淡生活带来了不少调剂。 但另他们不解的是，这位志愿者和机器人明明曾经颇有渊源，却在合作这几个月中，除了最开始打的招呼，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但当事人（机器人）的沉默，并不能止住他们的遐想。智力超群也不意味着修养超群。 从机器人手掌心激发产生的透明荧光圆泡正笼罩着周蒙钰的头颅，05号研究员一边监控着周蒙钰的神经信号，一边瞄了一眼天赐，他承载正子腔的手是稳的，但整个载腔都有着轻微异常，肌肉的痉挛和颤抖时有发生。 “我没见过一个机器人能够持续处于崩坏状态这么久，你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他提出了质疑。 另一位研究员瞄了一眼机器人正子脑检测仪，那里依旧平静，偶尔的波动也处于正常范围，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他嘲讽道：“机器人能打什么坏主意，还不是干预人脑这件事让它产生了自责。” 05号研究员坏笑了一下，“我看也也不定。说不定在回味以前和首席夫人上床的滋味。”他伸手拍了拍机器人的肩膀，“从这方面看，你可比这家伙幸运多了。首席的老婆你都睡过，这家伙连杭景的小手都没牵过呢！” 机器人依旧专注自己的工作，神色波澜不惊，只是他的眼角像平时一样时不时抽搐一下。 05号研究员的笑声不停，“你看到没有，他以前真是嫉妒死你了，杭景这脑抽的，选你也不选他，哈哈——” 戛然而止，然后恐惧爬上他的脸庞，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惊恐地望向门口——一个月没有来到此地的首席，竟然突然出现了！一时间汗如雨下。 贺庭大步踏进实验室内，没有看那小研究员一眼。感谢他的父母严守婚姻制度吧，让他能有一个不错的大脑，也要感谢他自己在工作上的不懈钻研，这才能让他在这个阶段还被“上帝计划”需要。 首席在屏幕前站定，沉默地察看着另一个人类的记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些古怪的感受，眼前的这个人……还有他学生时代的记忆，竟莫名如此碍眼。 他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却发现，他对这个周蒙钰并没有什么了解，更何况杭景与他也没有半点暧昧的过去。 但不管怎么说，过去这个人曾觊觎过他现在的妻子……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感到被冒犯。 他低下头，询问项目进展。 但那团阴影挥之不去，是感觉被冒犯么？他瞥了一眼陷入昏迷的周蒙钰，忽然产生了一股歆羡与嫉妒……嫉妒什么呢，嫉妒他可以与杭景一起在…… “首席？” 研究院试探地问了一声。贺庭立刻惊醒，他皱了皱眉——无论是杭景还在学校时，还是进入研究院后，杭景可都没有私会过这个人。大概是……错觉吧。 嫉妒一个濒死的人，也太荒谬了。 神色恢复平静。 “我看过上周的汇报了。诸位负责的模块可以说是整个计划最关键也最艰难的环节，处于中间位置就决定了你们不得不根据两端接口的变化而不断调整，无论是力场和正子腔的对接，还是机械脑与正子腔的对接，都是难点，本身正子腔的升级更是重中之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现在的成果在亚研院历史上都极为罕见。其中的艰难还有夜以继日的辛苦也可以想见。 “但我也知道，各位其实并不在意，认可这个计划，加入这个计划，都必然是抱着更宏大的理想。我们都有一个信念——在永恒的时间与生命面前，现在的辛苦渺小至极。” 首席平淡的声音说出了每个人的心声，“永恒”二字光是想想，血液就要沸腾起来了，连接下来的详细汇报，小组长的声音都洪亮了好几度。 “现在整套设备都初步搭建完成，机械脑得益于机研院之前的技术基础，与正子腔的对接基本成熟，但杭景博士目前对力场有新的发现。 “‘微空间力场’具有特异性，所以未来极有可能的方向是，对每一个永生者都定制一个独一无二的人造力场，这样才能确保力场与意识的完美融合，避免因为时间推移而出现的意识损伤。 “因此‘人造力场’依旧在迭代改良中，现在安装在PB04-1030正子腔之外的力场是3.0版本，既不够稳定，也不满足特异性要求，但预计再有两个月时间，便可以完成志愿者的定制力场，正式投入实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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