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机器人怎么会皱眉了,他们都看到,它本来稍稍变浅的红眼睛再一次被点燃。 这个机器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一个字,也没有再多一个动作。 众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因为他们再一次感受到了对方的压迫力: 机器人的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一划过,那冰冷又灼烫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割着他们的脸颊。 它在想什么?机器人也会有想法么?它到底看到了什么? 从那个所谓的“正子腔”中,它是不是看到了他们欺负杭景的场景,所以它要改变主意,还是决定要杀了他们—— 不,机器人不能杀人的。当它们有了杀人念头的那一刻,它们就会被冻结了。 正子腔——荒唐!怎么可能有这种技术,一个人的人脑记忆怎么可能被看到? 但是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机器人都成为了现实—— 纷繁的念头在这些少年脑海中乱蹿,谁也不知道,那正子腔的圆泡,已经探进其中的那只大掌,究竟是要捏碎他们的头颅,还是要甩他们几个耳光。 但下一瞬间,他们连这样的思绪也没有了。 黑夜里,机器人保姆的红眼睛突然极度灼亮了一刻,有如宇宙中两颗新星的爆发,那夺目的光芒,夺走了这群少年的意识,顷刻间,他们就已软绵绵地垂下了头。 ---- 本章中,正子**脑**和正子**腔**不要搞混了哦,前者可以理解为机器人的大脑,后者是让人脑可视化的的一种设备。
第19章 特殊的片段 ====== 伴随着“噗”的一声,圆泡消失了,天赐慢慢收回手,静静垂落在身侧,它的眼睛渐渐褪去血色,重新恢复成了水晶一般的黑眸。 它轻声道:“我这么做,他们的身体会因为绑缚而留下轻微的勒痕,他们的大脑也会丢失一些片段,我没有剥夺人类大脑记忆的权力。 “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您会受到更大的伤害,他们会嘲笑您,欺负您,甚至今天发生的一切会再次发生,他们会让您掉眼泪。所以我必须做出取舍。” 它已经完成了这一选择。但这毕竟还是对人类造成了一定的伤害,轻微的冲突还是在它的正子脑出现。它转过身去,面对着自己的小主人。在看到小主人亮闪闪的眼睛时,它脑中的冲突感便消失了大半—— 杭景之前泪光盈盈的、黯然又万念俱灰的眼眸终于活了过来,那么明亮,那么漂亮,像两颗星星,那么充满好奇,充满希望,也忘记了痛苦和悲伤,像两簇火苗。 这样的一双眼睛增强了机器人心中的“正确感”,这是对它选择的肯定,这进一步消融了冲突。它只是有一点点不太灵活地走到了杭景身边,伸手轻轻抚了抚主人的头发,“所以,我必须删除那些片段,他们不会再记得今晚发生的一切。您不会被分子化处理,以后也不会再被他们欺负、嘲笑,而且——” 天赐顿了顿,眼睛又闪烁了一下红光,而后说:“他们也不会再纠缠您。除了今晚之外,一些垃圾片段,同样有必要被清理。” 杭景没有留意他的这一丝停顿,也没有去思考“垃圾”指的是什么,他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天赐所做的一切,为他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无数奥秘与新奇,像万千星辰一样,在那门内闪烁,引诱着他不断靠近。 同时,他也从这一项格外特殊的本领当中,体会到了更多的可能,他的脑袋被一个念头占据了—— “那你能不能也清理一下别的东西?比如他们关于祝遥的那些记忆——还有,他们对机器人的那种态度,天赐,你把这些也清理了吧!”杭景迫不及待地请求道。 天赐却摇了摇头,“抱歉,这些是不能做到的。” “为什么?” “这项功能是杭楚泽院长赋予我的,它同样是有条件的,只有对那些会对您造成伤害的部分,我才有权清理掉。否则我就是直接违背了机器人的第一法则。” 杭景倒也没失望,他眼珠子一转,又说:“你有多少关于‘正子腔’的资料,都给我吧!正子腔到底什么原理?要怎么把那些信息数字化的大脑也让我看到呢?机器人学的课程里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提到‘正子腔’的事?” 他的疑惑太多太多了,这一晚的创伤,在知识的奥秘之前,竟然变得微不足道,在此刻,他全然地将那些痛苦抛在脑后,他只想知道正子腔的一切,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但天赐还是摇了摇头,“我所能告诉您的信息,就是刚刚告诉您的那些了。其余部分,目前还没有得到开放权限。” “这么说,你真的知道更多的资料?!” “是的,但是那些目前还不能向您透露。” “为什么?我知道了会有什么坏处吗?” “抱歉,这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杭景不依不饶,“天赐求求你了,我真的很好奇!” 但天赐不为所动,它摇了摇头,“抱歉。现在,我们该得去找最后——”它微微俯身,欲将杭景背起,但是突然,它又将杭景护到了身后,直起身子,警惕地看向树林的一个方向,那里有人气喘吁吁、跌跌撞撞地跑来。 那正是八道气息中,被遗留的最后一道: 周蒙钰。 “杭景!”周蒙钰惊喜地喊了一声,但随即又软了声音:“杭景……” 他飞快地跑到杭景面前,垂着脑袋,不敢看杭景的眼睛,“我……对不起。”他红着脸道歉,为自己的懦弱羞愧,为自己那时的逃避后悔。 这一路,他想了很多很多,在最初的震惊的和恐惧过后,他想到,即使是多了一个器官,但杭景还是那个杭景啊?为什么当时他要想凝固了一般,为什么不在杭景离开时陪伴同行,为什么不在杭景最绝望的时刻给予安慰? 那分别时的杭景万念俱灰的神色,到此刻还让他脚底生寒,那种神色,让他对杭景无比担忧,同时又觉得自己再也不会被杭景原谅了。 但他还是努力地弥补自己的错误,“杭景,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我来,是想找到邹潜他们,让他们别说出去的,但是太黑了,我迷路了,看到这边有光……” 他说着说着,找到了一点点勇气,终于慢慢抬起了头,但他看到的,不再是半个小时之前失去灵魂一般的杭景,他看到那双眼睛,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就重新燃起了光芒,杭景又重新变成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杭景了。 这个认知让他疑惑又庆幸。 “不用了。”杭景说道,他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树下。 周蒙钰看过去,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 “已经解决好了。”杭景淡淡说道。 “他们怎么……”周蒙钰随即意识到了,他觑了杭景身后的保姆一眼,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邹潜他们为什么会被绑在树下,而杭景为什么会转变。一切,都要归功于杭景的保姆! 周蒙钰的心灵还没有从今晚的冲击中平复,他就又陷入了嫉妒的漩涡。当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渴望杭景的保姆神兵天降;可真的杭景的保姆保护了杭景,他又会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愧和不甘,一种莫名的攀比心在他心中抓挠,他被杭景的保姆完全地比了下去,和一个保姆争高下本就荒唐,可是周蒙钰克制不住,他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觉在这个平民保姆面前,自己矮小得仿佛蝼蚁—— 对了!怎么能算保护呢?他明明就来迟了!作为一个保姆,不应该在伤害到来之前,就将之化解掉吗? 周蒙钰顿时抓住了关键点,像是找到了为自己辩护的理由,立马咄咄质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狠狠打了他们一顿吗?还是把他们对杭景做的重新报复了回去?还是你找到了什么更好的替杭景出气的办法!但是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要好好保护他,你为什么不早点来?等到他都已经被伤害了你才出现,你根本一点也不称职!” 天赐还没说什么,杭景先皱了眉,不明白周蒙钰怎么突然发作,他微微冷了声音,“称职与否不是你说了算的。” 周蒙钰脸更红了——不知怎么的,杭景为保姆的辩护,在他耳朵里就成了对他的指责,的确,根本不是天赐的错,是他太无能、太懦弱了! 他不仅没能阻止伤害的发生,在伤害发生之后,他也没有及时地给杭景以安慰,一方面他能力弱小,一方面他又没有勇气,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天赐! 他乱糟糟的大脑活动无人问津,谁也不会知道他正在经历怎样的自责自怨。 因为杭景,已经有些不耐烦,或者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能看出周蒙钰既然追过来,说明他准备接纳杭景的身体的特殊之处,但是,无论他有多么善良和包容,杭景都不能允许他了解这个秘密。 于是他简单干脆地喊了一声:“天赐!” 他的声音甚至透露出一丝周蒙钰不解的兴奋,而在这一声令下之后,天赐立即出手,在周蒙钰惶惑的目光里,它对他抬起了手。 接着,周蒙钰也如片刻之前的邹潜等人一样,他先被迫跌坐在地上,他瞪直眼睛,他看到了一个透明荧光圆泡,看到那只手探过来,他在云里雾里中不能动弹。而他的大脑在不知不觉中被解构。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但是天赐的身体很轻微地僵住了。 周蒙钰的大脑已经经由正子腔的结构,在天赐的脑中显现,在那些流动交缠的字节中,它发现了,一个片段。 是一个特殊的、明显的、强烈的、充满活力的片段,可以压过周遭的震惊、恐惧、逃避,它占据了周蒙钰从12岁至今的生命情绪里很大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它似曾相识,所以天赐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它。 ——这个扎眼的片段,与邹潜脑海中的某一片段,格外相似。 这些片段都指向了杭景。 但不同的是,邹潜的片段浑浊、涌动着邪恶,是最恶臭的垃圾,而周蒙钰——它的小主人最好的朋友,脑海中的这个片段,却是那么澄净,那么纯粹,小心翼翼地捧着它的主人。 …… 天赐所耗费的时间比先前久,久到杭景疑惑:难道一个周蒙钰脑海中要清理的,还比邹潜那七个人还要多吗? 他走过去,蹲在了周蒙钰身旁,托着自己的下巴,好奇地注视着那圆圆的泡泡。 他说:“天赐,你看到了什么?” 天赐不语。 杭景歪头看了他一眼,笑了,是那种很璀璨的、天赐最喜欢看到的笑,还透露出一丝狡黠,他伸出手指,在圆泡的的两厘米外点了点,“是不是看到他喜欢我?” 天赐钝钝地与主人对视,小主人白皙的脸庞和那少年的脸庞靠得可真近,就像他们每次上学放学时,依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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