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脚踩青草的簌簌声中,它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它看到了,它的主人背着书包正独自走来,月光下,树林间,黑影幢幢,他咬紧嘴唇,既害怕,又勇敢,但可能他也在期待,也在责怪。 然而愚蠢的它,并没有听见小主人的召唤,它也没有分析到“不跟着小主人”这背后潜在的伤害,选择了优先服从命令,它错误地判断了形势,错误地处理了冲突。 所以,那漆黑的密林里,蹿出了恶意,那些人把魔爪伸向了它的小主人—— 它该服从主人的命令,可是前提是,如果它不跟在他的身后,他也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杭景还在挣扎着,他急急解释:“我骗你的!没人伤害我!只是我不小心去了公共澡堂,让别人发现了那件事,所以才会被分子化处理的!” 他没有一丝一毫要为那群人辩解的念头,他甚至恨不得他们死去,最好在这树林里就被什么野兽撕烂,可是,天赐怎么办呢?如果得知他是在这个树林里、独自回去的路上受到了伤害—— 但他苦心想要避免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的机器人保姆早就自行陷入了机器人三大法则的漩涡,它早在杭景解释之前,就判定了自己的罪过。它的四肢躯干已经出现异常,可是他全力奔跑,硬生生磨平了那些不流畅,只有全身上下各个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会七零八落。 终于,到了气息最浓郁的地方了,空气中竟还有很隐约的血的气味——是杭景手臂上轻微的擦伤所留下的。 除此以外,便是八道肮脏、浑浊的污气,它们向远处蔓延。 “您不会被分子化处理。”天赐坚定说道,它未作任何停顿,飞快追上去。 ---- 在杭景的视角里,天赐是“他”;在天赐视角下,天赐自我定义为“它”,所以有时会出现“他”和“它”两种代称。不过可能也有疏漏,在个别天赐的视角里,我也写成了“他”。发现了的话,我再更正。
第18章 第二保护伞 ====== 诡异的沉默在那群少年当中蛰伏了许久,像一头恐怖的巨兽,他们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恐怕惊醒那头巨兽。夜色沉沉,像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肩头。 这种霸凌,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了,这一次本是无比期待的一次,可最终,他们竟没有体会到一丝快感。 “老大,他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同时长了,长了……”一个少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他通过了那么多基因检测,他的保姆也没有发现,就说明他小时候是正常的,应该是他长大后身体才变异的。”另一个少年稍稍镇定些,梳理着脑中纷乱的思绪,“变异,为什么会变异?难道感染了什么病毒吗?就像之前老大班上那个妞一样!” 此猜测一出,众人的呼吸都颤抖了起来,“别胡说,哪有这种病毒?你以为是丧尸吗?” “……会传染吗?” “说了别瞎说!怎么可能!” “我刚刚碰到他的腰了!” …… 一干几乎从未见过任何“异常人类”的少年害怕了,最初的嚣张不复存在,他们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参与过霸凌的双手剁掉。 这时,为首的邹潜说道:通过了基因检测,没有被保姆发现,这些就能说明,他小时候就没问题?” 那个肉嘟嘟的阴唇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里,哪怕他也震惊、恐惧,可这回来的一路,他的下体一直没有软下去。他的脑海里也涌现过各种猜测,对这些猜测慢慢梳理,他比其他人先冷静了下来—— 只要不是具有传染性的病毒致,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甚至,只要抓着这个把柄,杭景以后还不任他…… 他哆嗦了一下。又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心惊——他最先的念头,竟然不是将这个有缺陷的人举报给人口研究院。 按捺住烦乱的思绪,他粗声粗气接着说:“杭景父亲可是研究分院的首席执政官,找到机会干预基因检测未必没有可能,而他那个保姆……” 邹潜回想起了那个身影。那个过分出彩的平民,有时会在杭景放学晚时突然露面,但更深刻的印象是几年之前,在一个小花圃…… 他好像凭空就出现了,仿佛从天而降,那义正词严、一板一眼的样子…… 邹潜皱了皱眉,“他那个保姆,我看好像也有问题。” 就在这时,他们眼前陡然一花,而后惊叫声齐齐响起——只见这溶溶月色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脑海中的面孔骤现,邹潜更是骇得后退了一步。 这群少年也有自己的恐惧了,长时间里他们都是令人恐惧的存在,但这一刻,眼前这个有着诡异的红眼睛的人,在黑夜里有如嗜血的恶魔,令他们疯狂战栗。 他一步一步靠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后背还背着另一个人,却偏偏有着巨大的压迫感。 这时,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人轻声说:“少爷,您不用害怕。我向您保证,您永远,永远也不会被分子化处理,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走您。” 他将小主人轻轻放下,而后他出手了,行动迅速得令人花眼。 接下来的一分钟时间,这群少年没有任何人看清——当然后来,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曾回忆起——当他们借着月色,再一次看清那人的面孔时,他们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了一起。 他们无法理解杭景的保姆为什么会有如此超凡的速度和力量,正像他们数不清多少对别人做的那样,他们一下子就明白了角色已然调转,并且这个保姆对他们的碾压将远远胜于他们对同学的霸凌。 他赤红的双眼,如鬼魅一般的身影,那冰冷的面容,都让他们有一种真实又荒谬的感觉——他要杀了他们——而他们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杭景今晚没有向他们讨饶,但该怎么讨饶他们一清二楚。 一人在天赐抬起手的那一瞬间,就发出尖叫,他拼命地往后退,嘴里叫着:“别杀我!我发誓!我发誓这天晚上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我也发誓!”另一个跟着叫道,“我今天没碰他!我本来不想的,是邹潜非要逼我!我都闭着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个保姆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明明是很平凡的人类的手,但不知为何,他们都心惊肉跳,甚至毫不怀疑,这手掌如果拍下,能把他们的头骨都拍碎。 邹潜的脑门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被扼住了咽喉,但算是难能可贵了,他还是比自己的同伴们要镇定,疯狂吞咽口水,终于在那只手来到他们头顶时,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我身体里有生命追踪器! “就算你杀了我,我母亲同样会发现,到时候根据联邦法律,你和杭景都会分子化的!” 他清晰地看到保姆的身体细微停顿了一下,他的狂喜还没有来得及涌现,那停顿就不见了,他只看到对方更加发红的眼睛,那真是一双恶魔的眼睛啊,正常人类的眼睛怎么会在黑夜里闪动血色,巨大的恐怖刺激得他脑袋里白光阵阵,他终于看向那保姆身后的人,“杭景!杭景!快让你的保姆停手!难道我打你了吗?我一点儿都没有伤害你!我什么也没做,你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就杀了我,那也不可能帮你们辩护,你们一定会受到——” 他像许多年前,天赐对他分析“破坏机器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一样分析着,试图以法律惩罚的代价,阻止那如同五指山一样的手掌落在他头上——但杭景始终保持冷峻的沉默,而那只手掌的威压丝毫不减,终于在一个瞬间,彻底地吞没了邹潜的声音。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其他人所有人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脸色唰地惨无人色。 只见这黑黢黢的树林里,在这方寸之地,泛起了微弱的荧光,一个透明的圆泡从天赐的手掌下出现了,它越来越大,最后将这七个围坐在地的少年的头颅,都圈在了其中。 那是一个他们从没有见过、甚至从没有概念的圆泡。 在圆泡缓缓扩大,触碰他们脑壳的一刹那,他们浑身血液都凝固,头皮失去知觉,有如冰封,他们猜测或许是电流已经麻痹了神经,他们只能任由那圆泡继续下沉。 淹没过鼻子的那一刻,窒息感出现了,死亡终于捂住了他们的鼻子,他们涨红了脸,拼命地甩起头,想把这圆泡驱赶,像把自己的脑袋从其中探出去,但徒劳无功。 终于,圆泡彻底地吞没了他们的头颅。 他们眼前一黑。意识一阵空白。但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他们还睁着眼。 他们能透过这半透明的荧光圆泡,看清外面的一切,他们还能听见杭景说:“天赐,这是什么?如果要杀死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个东西。” 他的声音像是把他们的生命捞了回来,顷刻间,所有人神奇地恢复了自由的呼吸,他们发现他们的脑袋还能思考,鼻子还能吸气,他们还活着。 没有电流,空气也没有迅速流逝,只是眼前有一层薄膜,除了脑袋微微发热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就像杭景说的,要杀死他们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必如此麻烦——他们开始庆幸能逃过一劫。 这时,天赐回答道:“我不能杀死他们。机器人三大法则约束着我,不可以对他们造成伤害。” 话音刚落,圆泡中的那一双双眼睛骤然紧缩,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这个震骇的消息,比起杭景的身体异常,是同等的震撼与恐怖。 机器人!怎么可能!这明明是个人类——除了他的红眼睛,没有任何与人类有异! 不,它也只可能是个机器人,不然他怎么会有一双红眼睛,怎么可能有那么恐怖的力量,在短短一分钟内就将他们所有人制服! 可是,这个机器人,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对他们暴露自己的秘密呢! 他们从没有一刻像此时一样抗拒掌握一个秘密——如果不杀死他们,那他怎么保守这个秘密—— “少爷,我是杭楚泽院长为您准备的第一道保护伞,如果我没有完成我的任务,还有第二道保护伞。它就在我的手掌当中,它可以构造一个‘正子腔’。这是杭楚泽院长几十年的心血成果。” 保姆天赐为它的小主人,也顺便为其他人解答了,它一边缓缓放下手,让自己的手同样浸润到了那个圆泡中,一边继续说道:“在正子腔中,人类的大脑会在正子的作用下可视化,在您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我的正子脑已经与之相连,这些人类的脑细胞的活动、神经元内的传输,都变成了一个个字节在我的正子脑中呈现——” 忽地,这个机器人竟然皱了皱眉——仿佛看到了什么令它生怒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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