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梵玉找上门时,我在整理客厅的插花,旁边放着剪刀。 他轻车熟路地打开没锁的门,慢慢走过来。 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这些天,他似乎来了几百次,如果有门槛,一定早已被他踏破。 “有什么话,非得当面说。” “你倒也真敢来,不怕我杀了你?”我拾起一旁的剪刀,将所有花骨朵都剪了下来。 “我看你没那个胆子,”他轻蔑一笑,“你知道你大哥为了不让你坐牢,对我说了多少好话吗?” “你觉得他是真心的吗?” “你什么意思,”他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 “我只是单纯好奇,”我看他一眼,“你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把握吗?” 他不耐烦地盯着我:“别废话了,把那个手机交给我。” “你对我大哥真好,”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都跟我睡了,你还愿意帮他。” 他递过来的手僵住了,恶狠狠地瞪我。 我把手机塞进他手里。 “算你识相,我会把消息都撤下来.....” 还未说完,他的眼神就粘在了手机屏幕上。 那是一个色情视频网站,我和我哥的做爱视频被我打了马赛克并做了一番静音处理后,上传到了上面。 一按亮屏幕,视频中的活塞运动就开始继续。 孟梵玉尖叫一声,手机砸落在地上。 “疯子,”他重复着,“你真的疯了。” “我就是疯了,”我拿着剪刀一步步靠近,“就因为我疯了,杀了你我也不用偿命。” 我将他扑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握着剪子直直往下插。 距离他眼睛咫尺之遥时,我停住了手。 “我知道是你做的。” 他的眼中满是惊恐。 “你把我推下去了,”我附在他耳边,“本来我没掉下去,但你又推了一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看到你了,”我淡淡地说,“我回来就是找你偿命的。” 听到这话,孟梵玉先是愣了愣,继而开始剧烈挣扎。 他真的怕我杀了他。 我真的有理由杀他。 “你敢!你敢!”他狼狈地嘶吼着。 我抬手一个巴掌扇上去。 他白嫩的脸庞顿时浮出一个红手印。 他要开口,我反手又是一巴掌。 玄关处传来响动,有人来了。 孟梵玉不顾一切地推开了我,他爬起来,朝那里跑去。 洪怀啸缓缓现身,目视这一切。 我也站了起来,同他对望。 在孟梵玉的哭诉中,我拿起了剪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下。 又一下。 血顿时流了出来。 洪怀啸推开孟梵玉,朝我奔来,他夺下我手中的剪刀,将我搂在怀里。 “他,他刚刚......”孟梵玉回过神,指着我。 “够了!” 洪怀啸揽着我,回头朝他大声怒斥。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再来这里了!” “......怀啸,”孟梵玉愣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一辈子围着你转,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想想吗?” 果然,果然如此。 洪怀啸将我安置在沙发上。 他转过身去,对着孟梵玉:“你当初为了一个可笑的游戏,故意戏弄我,让我以为你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然后呢,我只是你为了取悦别人的工具。” “是我,是我不对,”孟梵玉肉眼可见的慌乱,“可是我后来,我后来是真心的。” “我不需要你的真心,”洪怀啸说。 “可是......可是你说,”孟梵玉神情迷茫。 “多少次,你让我帮你摆平,你以为我是真的帮你吗,你在外面,勾三搭四,从不避着我,最后来一句,还是觉得我最好,你觉得我真的买你的帐吗?” “不是这样的,我是,我是真心觉得,我还是爱你的,我最爱你。” “爱算什么东西,你觉得我需要吗?我需要的是你大姐的帮助,需要她和我合作。” “......你,你和她。” “怎么,你觉得我和她订婚,是因为你吗,麻烦你醒醒吧。” 孟梵玉已经有些崩溃了。 我默默注视着。 我的大哥看起来是那样的不耐烦。 “丁龙心威胁我,你懂吗,你知道我有多想摆脱掉你们姐弟俩吗?”他将带血的剪刀放在桌上,“我只能解决你。” “丁龙心让你做什么,”孟梵玉顿时醒神。 没有比实在的利益更深刻的感情。 “你没必要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一点,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帮她窥视你的生活了,你太蠢,给出的每一个把柄都让我反胃。我不知道你的姐姐做到了哪一步,我猜她已经胜券在握了。” 洪怀啸为我披上了毯子,他还在对孟梵玉嘲讽:“财产,你一分都拿不到,你推人下悬崖的视频也被我录下来了,不管我弟弟对你做了什么,都可以算作正当防卫。” 孟梵玉像丢了魂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洪怀啸将我牵了起来。 “还有,以后离我弟弟远点。” 他摘下婚戒,随手丢在了地上,戒指骨碌碌滚远了。 孟梵玉愣了一会儿,忽然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觉察到一阵寒意。 我以为我的大哥对前男友来者不拒是因为顾念旧情,没想到,他只是为了抓对方的把柄。 我是唯一抓住我哥把柄的人吗? 多么侥幸。 洪怀啸的轻声安慰我都听不见了。 我和孟梵玉一样,变成了呆滞地傻子,只懂得往前走。 站在家门口,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等着回屋拿外套的洪怀啸。 忽然,我发觉一切都亮了。 那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刺眼。 一转身,什么都看不清晰。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我就被一个人重重地推到在地。 孟梵玉开着车,冲过栅栏和灌木,直直地朝我们撞来。 洪怀啸倒在了地上。 孟梵玉坐在驾驶座,看着这一切,两眼干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没过多久,他就倒车转弯,急速离开了。 我爬过去,爬到我哥身边,呼唤着他。 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第29章 最后一次见燕林哲前,我去理发店漂浅了发色。街边,他站在广告牌旁,抬着头执着地观望,眼神一次又一次从我身上滑过。直到我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跳,看清是我,忽然安静了。 我问:“好不好看。” 他认真地打量,回答也诚恳:“好看,可是你工作时怎么办。” “带假发咯,”我坐在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 “也是一个好办法,”他当真,慢慢坐到我身边,“只是夏天会很热。” 我点燃烟,吸了一口。 不知为什么,听他说话,我心中忽然发酸。 好像一切还回得去一样。 “真傻,”我弯下腰,看着缓缓爬过红砖的蚂蚁。 “什么?” “我辞职了,”我转过头,从下往上望着他,“我不会再回去了。” 燕林哲沉默,片刻过去,他问:“是你大哥逼你的吗?” “没人逼我,”吐出烟雾,我又继续看蚂蚁。 “那为什么,”他也弯下腰,手碰上我正在逗弄蚂蚁的指尖,“你瘦了,我知道你过得不开心。” 我没有否认。我的确不开心。但我开心起来的机会,早就在十九岁那年灰飞烟灭。 “小河,跟我走吧。” “为什么呢?” “因为我很喜欢你,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自认为经历这么多事,早已铁石心肠,可听他这一句话,我眼眶的竟有些发酸。我得到的爱太少,偶尔遇见最初也最纯净的那份,没出息地心里凹陷,隐隐地痛。 我怕他看出端倪,不肯抬头。 “喜欢都是会忘掉的,”我笑一笑,“我们并没有认识多久。” “为什么要把自己浪费在一段扭曲的关系里,”他追问,“我不介意你以后爱上别人,我只希望能带你走。” “我现在就爱着别人,”我打断他的话。 “你好像不是我认识的连小河,他以前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随时都可以离开。” “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我把烟捻灭,握在手心。 “你让我很失望。” 这是他能说出最重的话。 “对不起,”我终于回头看他的眼睛。 我是扭曲了的人,注定会拥有扭曲的人生,他没必要把自己填进来。 “但他根本没那么爱你,不是吗,你怎么判定,他会不会再一次把你一脚踢开。” “我的钱,和他的钱,连在一起,他不会把我踢开。” “这是你想要的吗?” 公交开来,停在我们身后。 “这是,”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世界上坚固的联结实在太少了,唯有共同的利益是牢不可破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抬起手臂,捻走上面一只红色的瓢虫。 “我哥太孤独了,我也是,”看到那只小虫跳远,我扬起一个无谓的笑容,“你满足不了我的。” 燕林哲的眼神冷漠得像是冬天的雾气。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走远一点。” 又一辆公交到达,燕林哲拨开我的手,起身上车。 路上行人寥寥,公交车上也没什么人。 我看见他走进深长的车厢,找了个座位落下。 公交车开出去几十米,忽然停了下来。车门折叠,一个人跳了下来。 是燕林哲。 他向我大步走来,很快就来到了我身边。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将我抱在了怀里,嘴唇覆了上来。 那是一个轻轻淡淡的吻,不复医院的痴缠,让我想到雨中那束百合。 一瞬间,我忽然有种模糊的预感,我和他应该不会再见了。 “没想到我们的第一个吻,也是最后一个,”他紧紧拥抱着我,还未等我开口,就骤然松开了。 他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一个月后,我哥面向媒体承认了有我这么一个弟弟,只不过,他否认了网上所有负面的传言,只说我从小身体不好,养在国外。他甚至毫不顾忌记者狗仔的围堵与采访,故意停留,等待我露面。 在无数的闪光灯下,我穿了一件看似简单的西装,头发却是极浓重的红。 我两手插进口袋,面对镜头微笑,不断转换着角度,任他们将我这张脸捉进镜头,印上报纸,传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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