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十三放低声音,蚊子一样嗡嗡地哼着。 原来十三才来到宅邸不到两年。 我不敢告诉他其实我在这的三年,加上段世炎手里的两年,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从未摆脱过。 我又说:“不说这些丧气的,我们说点别的吧。” “别的?”十三用手里被□□过的小草扫了扫额头,“哦,对了沈先生,为什么你今日那么早就出门了?我来的时候看你不在坐在这等了你好一会儿呢,明明你之前早上很少出门。” 就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我忽又后悔和十三说换个说头的提议,这孩子,该让我怎么和你说啊…… 说我昨夜醉酒睡在你家小少爷房里了,还和你家小少爷没穿衣服抱在一起? 十三知道我的秘密,他年纪小,实话是绝不能和他说的。 我只能换一个人畜无害的话头,即便它显得格外突兀:“对了,你最近有看到糊糊吗?我已经好久没在院里见过那小馋猫了。” “糊糊?对哦,我好像也好久没见过那小胖子了。” 糊糊不恋家这点我早已习惯,它时常和外面的野猫甚至流浪狗聚众打架,因为从来不会吃亏,我也就从未干预过。 但这段时间连小家伙的影子都没见到,我又着实有些想它,还有点担心。 前两天给它存的半条蒸鱼都馊了被我丢进垃圾箱,剩下的半个馒头也有点发霉到最后一并扔了,还怪可惜的。 “沈秋绥。” 又一阵风拂过,撩乱我额前碎发。 熟悉的声音从小院门口传来,我心一颤,和十三一同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果然段时颂正站在门口盯着我们,眼底已经没了刚刚分开时的温存。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以前他从不会单独来这找我。 呵,果然。男人啊,还是得用身体才能留得住他的心。 但看段时颂现在这冷漠的样子,我想他还真是感情收放自如,全然不像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小,小先生!”十三吓破了音忙站起来,手上那团被□□过的枯草也被他心虚藏在身后。 段时颂一路走到我们身边,皮鞋踩在地上发出规律又清脆的响,在这个临冬的晌午显得格外清朗。 他停在我和十三身前,目光在我俩之间游离了两个来回后定在十三身上,语气比深冬的清晨还要冰冷:“他闲,你也闲?” 十三急的泪都快下来:“没,没有,小先生。我不闲,我只是,只是…” 十三再怎么说也只是半大孩子,偷懒被主子抓包这种事怎么能不害怕。 我觉得这件事段时颂做的有点过,吓唬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好手段。 “是我叫他过来的,”我一手拦在十三身前替他说情,“看他刚从膳房管事那边忙完怪累的,我无聊就叫他过来陪我说说话。” “沈先生…”十三扯上我的袖口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一副不想让我替他担责,自己又不敢担这么大责任的样子。 “无聊?你在替他说话吗?”段时颂看向我的目光变的饶有趣味,“看来你俩感情不错。” 这小少爷又在无理取闹什么。 看段时颂这副大尾巴狼的模样我心里也发怵,可料得他不敢对我做什么,态度依旧坚定:“不是在替他说话,我无聊没事做就不能找个人说话吗?” “好,”段时颂轻笑一声,看我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那你跟我来。” 语气不像白天分开时的温存,我犹豫片刻还是跟上他转身的步伐。 十三抓着我的袖子不肯让我走,那眼神分明是觉得段时颂要罚我,替我感到担心了。 我安抚十三说没事的,保证小先生不会对我怎样,他这才勉强松开抓我的手。 虽然琢磨不清段时颂现在的态度,但我确定他不敢对我做什么,至少现在不会,刚得来的人总归要新鲜几天。 摆平十三,我追上前凑在段时颂身边歪头问他:“心情不好吗?” “没有。”段时颂说着,甩开打火机的盖子点了支烟。 胡说。 我这么想着,没直接拆穿他而是换了个较为缓和的话头:“你刚刚不是说有事吗,这么快就都忙完了?” 他走的快,烟也抽的快。出了小院我一路连追带哄还真有点费劲,很快被他甩在身后。 到底是小我两岁,遇到啥事还得我来哄,真是供了个祖宗。 刚在心里抱怨段时颂走的太快,不等反应他接着又停下,我没停稳直接撞向他宽阔的背,鼻梁骨都差点撞断,鼻头酸软的我眼眶含泪。 我捂住鼻子囔囔着声音指责:“干什么啊,上次直接抓伤口,这次又撞鼻梁骨,非要我废在你手里就高兴了吗?” 原本段时颂回头的一瞬还带着愠怒,可能看我被误伤,说话时底气又不太足:“你怎么总是和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杂役厮混在一起?” “小杂役?”我思虑片刻试探道,“你是说十三?” “还能有谁?” 这跟十三又有什么关系? 我试图同段时颂解释:“你也别总这么说十三,他一个半大孩子胆子小,为生活所迫过的也不容易。而且论杂役,我也算吧?只不过不干活罢了。” 还是个闲杂。 段时颂却说:“你不是杂役。”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抬头又对上段时颂深邃的目光。 那双眼又潋滟上动人的波光,惹得人心痒。 他没再说话,我本能地避开对视,想要压制住耳尖泛起的燥热。 也是,我居然才反应过来。 自己都被段时颂折腾过两次了,虽然不是啥可以宣之于口的光彩事,但我的地位在这宅邸应该也算提升不少,又怎么能算杂役。 小狐狸梦寐以求的位置居然被我一夕霸占了,想想也真是讽刺。
第19章 爱人 或许真的是多年祈愿感动了白露山上的山神,山神大发慈悲赐予我一个可以靠近段时颂的机会。 纵然波折,也可能无有善终,但至少拥有过。 从海船上时我就想质问段时颂,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是什么,是他的一时兴起,还是不敢奢求的别的什么。 这个问题我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但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害怕有些答案知道的太早太清楚换来的只是失望。 所以我慢慢想开,不如就在段时颂面前装个傻子,当是大梦一场,他给我我就受着,真的等到他新鲜感过去时,被抛弃我也认。 毕竟曾经拥有过,这已经是我过去可望不可及的经历了。 等到梦醒时分,再把所有曾经历过的美好一并当作前尘往事。 一路跟在段时颂身后我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私人客室,”段时颂说,“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没处理完就来找我吗?”我猜不透他此举的意思,他也没再回答我什么。 三年来我第一次踏进段时颂的私人客室,曾经我最多只能在门口徘徊,如今却可以光明正大走进来。 客室风格单调,中央一张黑檀木长桌,长桌边缘处保留着树纹断裂的棱角,弱了几分肃穆。桌前一把皮面主椅是段时颂的,外表已有碰撞磨损的痕迹,对面的几个客椅中只有一把皮面的,看起来很新,大概是因为没人用过。 此外就只剩窗前几株盆栽,东面一座书架和西面墙上挂着副水墨画。画中重山缀着丹青,周围缭绕白雾,散落零星人家。 我小心翼翼迈进来,看啥都好奇,却不敢乱碰,端着架子不至于失态。 段时颂不是没有专门的书房,但他一直以来都以私人客室当作办公场所。在我看来能走进他的私人领域,哪怕只是参观都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 说出来会被笑话吧,即便段时颂真的爱过很多人,就算他真的只在乎露水情缘,只要他勾勾手指,我也心甘情愿往他手里送。 感情会使人盲目,在爱上段时颂之前,我从未觉得自己会变成一个会被感情左右无比卑微的人。 “坐吧,”段时颂大剌剌地往主椅上一坐,抬下巴示意对面的客椅,“为你准备的。” 为我准备的,这个位置吗?我端坐下,受宠若惊,反复打量这把皮面客椅。 又想到什么,抬头问道:“对了,昨天晚上我…” 段时颂打断我的话:“我要处理合同了,你无聊可以从书架上拿本书看。不要打扰我,带锁的柜子不要碰。” 这么说着他取过桌上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又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我没忍住盯着他失神片刻,略显不自在地喉结上下滚动。 明明是很好的解释机会,关于昨天,关于我对他的感情。顺便还能借此从段时颂口中探探对我的想法。 可我刚欲开口就被他打断也只能作罢,从一旁架子上取了本书翻看。 这是段时颂办公的地方,书册也都不是小说戏本一类有趣读物,而是些晦涩难懂的文字,甚至有的还是我压根见都没见过的外文书籍。 专注不下来,昨晚的记忆便挥之不去反复攻击着我的大脑,和段时颂关系不明不白的单独处在一个房间本就难耐,更别说通读领悟这些枯燥的文字了。 “小先生,”我终于忍不住请求,“要不我还是出去附近走走吧,我在外面等你办完事可以吗。” “小先生?”段时颂从那堆密密麻麻的文件中抬眼看了我一下,“为什么还这么叫。” 他垂下眸子拉开桌下的抽屉,取了封信件丢给我:“看这个吧。” 我将信件在手中摆弄,有些不敢相信:“给我的?” “嗯。”段时颂说完,又投入到眼前乱七八糟的一堆文件里。 居然会有人给我写信,倒是新鲜。 可我明明没什么熟人啊,难道是段时颂写的? 我心存幻想把被揉成一团皱巴巴的信封展开,落款处的名字惊的我嘴巴都没合上。 署名是颜若兰,这封信居然是那位极富个性的大小姐寄来的,封口处还专门用钢笔写下一行字:涉及隐私,烦请脾气差的少爷不要提前私自打开偷看,并保证此信能亲手转交到沈先生手里。 脾气差的少爷?我偷瞄一眼段时颂。 不得不说这一想法我和这位大小姐简直不谋而合。 封口处比我想象中的好拆,我细细观察后才发现,好像有人在我之前就已经打开看过了。 “你动我信了?”我质问段时颂,他没抬头也没理我,不知道是忙得太过投入还是心虚不敢回应。 狗东西,封口处的字你是瞎了? 薄薄一张信纸上用钢笔写满端秀的字迹,无拘无束,一如她本人灵动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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