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吧。”我低头,不敢回忆过去。 以前的你太过淡漠疏离,以至于无数个夜晚我嘲笑自己对你的感情是痴心妄想,像被海藻缠住脚踝,让我越是挣扎就在痛苦中陷得越深。 感受到段时颂的鼻尖亲昵的从后轻轻蹭了蹭我的耳尖,压着嗓子又在我耳边低语,下蛊一样:“那我错了,我之前不该对你那么不好。所以晚上要留下来吧,我慢慢补偿你。” 我瑟缩不及,心里暗骂狗东西怎么就抓住这点心思不放了。 话点到这份上,如果认作段时颂只是单纯想要留我作伴倒是太天真了。 早他两年来到这人世间,多吃两年米多走两年路,那点小心思我怎能猜不透。 可话说又回来,其实段时颂不该对我这般好。 瘾君子就是这样慢慢沉沦的,段时颂突如其来的偏爱像是让我做了一个旖旎的美梦,可梦境越是美好,就越令人担心梦醒时分的落差感会使我堕入深渊。 马上要见到段世炎了,段时颂不想,不代表我可以不想。 一个新的问题摆在我面前,我和段时颂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可段世炎那关又该怎么过呢? 段世炎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弟弟余生和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就算他疼段时颂真的疼到破天荒默许了,也绝不会接受和他弟弟厮混的男人是自己以前的手下,做的还是那种不能明说的交易。 纵然这具身子干净,名声却无比肮脏。 终于等到段时颂回到主椅上,我带着心事拿过信封信纸将我和段时颂之间发生的事删删减减写在上面,再附上对颜若兰的祝福。 希望她真的可以一生都如此自由热烈随性洒脱。 封信时段时颂坐在对面又故作一本正经地耍心眼想要偷看,我避开他的视线将信封收在自己的口袋里,想等明天直接交给外面的邮差。 又过了大半个月,段时颂告诉我他哥要来了。 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但我碍于礼节一早就往主客室走去,再在半路被不知何时埋伏起来的段时颂拦下来勾进长廊边一处花园。 那里排着假山,周围林立的树木早已光秃萧瑟,且池塘边似乎比外面更冷一点。 段时颂一路带我进假山,牵着我的手使了个巧劲儿将我环在石壁和他的胸膛之间,肃然一副古时候未成亲年轻情人幽会的场面。 我下意识靠上石壁,坑洼的石块抵在背上有些硌,又被段时颂拉了一把上前听他说了句:“别靠着,凉。” 我不解:“你怎么过来了,早上于辉不还说要你去检查最新来的那批货吗。” 段时颂凑的近,右手食指挑起我鬓角的一缕发玩弄:“不着急,就想再见见你。” 我笑了,拿他没办法:“怎么就不着急了?段时颂你最近真的很怠惰。” 段时颂也不嫌害臊:“怎么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他靠在我身上,我就这么听着老祖宗留下的宝贝被他这么一本正经地糟蹋。 可明明他刚刚的话无理且毫无说服力,却又让我不知该怎么再应回去。 自从坦明心意之后,段时颂就对我完全变了副模样,那是我从未见到过的,让我醉在这温柔乡里越陷越深。 我搡着他说道:“好了,先放开好不好?我还有正事。” 你早不早朝和我没关系,但若是这样被你哥看到了,你我谁都不会好过。 段时颂埋在我肩上的头摇了摇,说出来的话闷闷的:“不要,你再抱我一下,抱我一下我就放你走。” 我一双胳膊正准备环过去,假山后传来段世炎的声音直吓得我魂都差点从天灵盖飞出去。 “还抱一下?恶不恶心。我看你俩王八犊子干脆缝一起算了,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害臊。” 我直接从段时颂的怀抱里弹了出来,背撞到身后的石壁,即便冬天穿的厚,凸起的石块硌在我脊椎骨上还是疼的我啊地一声。 段时颂显然也没想到,他愣了一下却没有躲的意思,看着我问了一句:“你没事吧?”说完掰着我的肩将我翻了个面,手指点在我背上像是在检查我磕碰的地方有没有伤口。 我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段世炎站在我们旁边,表情像吃了苍蝇。 我不明白,这狗东西都不避他哥吗? 本想先躲过段世炎视线一段时间,结果现在直接被他抓了个正着不说,段时颂还那么不长眼力。 我不敢再想一会儿自己还要和段世炎面对面单独讨论我丢失的记忆,以及我的身世。 后来段时颂和于辉出门,段世炎和我原定的主客室也临时变成段时颂的私人客室。 我一路跟在段世炎旁边,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开口,怕说什么都是在他的道德底线上点火。 段世炎进屋后直接拉开段时颂的主椅,木质的四条椅腿错落着砸在地上,每一声都像是对我的厉斥。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却已经像是用利刃将我剐了千千万万遍。同样的,我在心里也已经将段时颂这个狗东西骂了千千万万遍。 我拘谨的不像样子,小心翼翼搬出一把客椅坐在段世炎对面。 段世炎斜睨我一眼:“这椅子是你坐的?” 客椅不该是我坐的吗?难道他是想让我站着。 我僵在半道不敢动作,直到段世炎又幽幽说了一句:“坐吧。” 段世炎没有直接过问我和段时颂的关系,大概是觉得恶心气到不想开口,只将一堆文件丢在我面前。 我看到厚厚一摞‘啪’地一声砸在我面前,边界滑出一道坡度,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纸质文件最上面还放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边角处毛边磨损的厉害,上面还有好几道很严重的白色折痕。 段世炎抬抬下巴示意我注意文件:“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第21章 两难 旧照片上的男人目测三十岁左右,相貌堂堂五官端正,一双剑眉黑浓锋利,眼中尽是狠戾之色。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照片上的人第一眼看去我的心头闪过一丝慌乱,只一瞬就散过去了。 再看那人依旧陌生,残缺的记忆中毫无印象。 我摇头,告诉段世炎照片上的人起码现在我是不记得的。 段世炎点着一支烟叼在嘴里,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想要抚平的意思:“这人是海湾处专搞瓷器出口的大头向连营,前些日子我让手下的人依着到手的刺客形貌特征和人际关系进行追查,发现他们都是向连营手手下堪称左膀右臂的一个亲信张长守圈养的走狗。” 他顿了一下,食指取下嘴里的烟在一边点掉烟尾处燃尽的烟灰,眯起的眼睛目光如炬,沉着声音同我说道:“所以茶楼那场暴动说白了就是张长守的走狗们对你进行的一场有计划的谋杀,主谋是谁还有待定论。” 我拿过桌上一摞文件草草翻了翻,全是关于向连营近些年来的动向以及一些人际关系。 向连营和其手下张长守的私人信息、报纸上剪下的相关报道、还有些未被公开的,应该是段世炎动用手段挖来的密报,新的旧的叠在一起。 找到这些信息绝非易事,而段世炎如此上心,着实让我猜不透他此举的目的。 我放下一摞交叠的文件抬头看向段世炎:“所以你怀疑我和向连营,或者他的手下张长守之间存在某种关系?” “没错,”段世炎又抿了一口夹在指间的烟嘴,慢吞吞吐出一缕烟雾来,“目前无法定论他们于你而言是敌是友,不过就现在的形势来看,不利关系的可能应该占上风。” 向连营?我努力在回忆中追寻这三个字,除了头痛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我不是没有试图找寻过我曾经的记忆。 尤其在失忆的第一年,我深知在段世炎手下做事的危险性,疯了一样想要从那时的困境中逃脱,为了能快些恢复记忆甚至一度跑去南院附近,妄图在记忆最后留存的地方找到些熟悉的感觉。 可丢失的记忆就像加密的箱子,我在错误的密码中辗转,每失败一次就要被欲裂的头痛折磨一次。 后来我被转到段时颂手里,日子变得清闲,慢慢的我日夜所求不再是丢失的记忆,而渐渐变成对段时颂飘渺望不见未来的仰望。 原以为我会一直带着前十七年的空白度过余生走向死亡,却不想自己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当年求而不得的起点。 “还有件事想麻烦你,”我见缝插针地问道,“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我的身世。” 段世炎掐灭手中燃尽的烟,思虑片刻:“我尽量。” 交谈进行到现在压迫我的早已不只是我的身世、过往的记忆,还有段世炎对我和段时颂关系的态度。 明明段时颂和我最近才互通心意,按理来说段世炎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得知这一消息。 除非他在小少爷宅邸排了眼线,不过以这兄弟俩之间的关系来看完全没这个必要。 但为什么段世炎现在的样子就像是直接默许了一样? 自从确认关系之后,我和段时颂之间的感情走向好像有些太过自然容易了,这样的平静一如暴风雨前暗云翻涌的海面,令我无比心慌。 段世炎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我猛地回神,看他又对说道:“还有个问题我要问你,你确定你是叫沈秋绥没错?不存在记错的可能?” “什么意思?”他冷不丁的问题问得我一愣。 这会儿功夫段世炎又燃着一支烟,摇头看向窗外莫名来了一句:“那就不好说了。” 我愈发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 段世炎长叹一口气,怅然道:“之前负责打探消息的下人告诉我向连营曾有一个亲弟弟和你年纪相仿,听说是五年前死于意外,可能是和人起了冲突被对方失手杀害。 得知此事我后还猜测他弟弟可能并没有死,现在正坐在我的面前。” 我反问:“你的意思是,我?” 段世炎点头:“没错,我之前是设想过这个可能。但除此之外…” 我讶异道:“你该不会还怀疑是我杀了他弟弟吧?” 段世炎怎么能有这样的猜测。 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就算真是这样,其中肯定也存在着什么误会。 “嗯,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不然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大动作计划刺杀你一个没什么特点普通人?”段世炎的回答毫不掩饰,“别忘了你刚到我手下时性子有多烈,你不过是被岁月打磨光滑了而已。” 我在心底替自己喊冤:那我也不可能做过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只是失忆了,又不是被夺魄了。 算了,如此看来和段世炎争论再多也毫无意义。 整理好桌上的一摞文件,我说:“大先生,我的记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忆起来的,不然这五年间能想起来我早该想起来了,这些文件就留着我回去慢慢看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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