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记忆有分毫回转的迹象,我定第一时间找您。” “等等,”我刚欲起身就被段世炎打断了动作,他掐灭见底的第二支烟,口吻变得严肃不容忤逆。 “沈秋绥,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被人贩子拐走的可怜人,看你可怜才把你领回来替我做事。可没想到现在看来你的身份倒真不一定简单。” 所以呢?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结果没想到段世炎铺垫那么多,终于肯和我摊牌他此行的另一目的。 段世炎看着我,像在审问:“你那么聪明,一定很疑惑为什么从进门起我就没有追问过你和小颂之间的关系。” 我的拳头不自主地攥紧,因为紧张,因为害怕。 但我仍故作镇定地继续听段世炎讲下去。 段世炎告诉我:“因为你俩的关系我早就知道了。小颂现在大了我不好管他,但他半大小子拎不清轻重,你在我身边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见识过那么多,我想你应该能明白如果你可能给这座宅邸带来危险和隐患,你该怎么选择。” 段世炎在变相逼我离开段时颂,原来如此,怪不得刚刚段时颂不避他哥。看来段世炎没有限制段时颂,而是在不得罪自己弟弟的情况下把压力全部转到了我身上。 果然,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放过我这个在他看来勾引他弟弟的混蛋。 我心里憋闷,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一步登天的是我,山鸡变凤凰的是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在爱人的亲哥哥面前耀武扬威。 无力感席卷全身,一沓文件在我轻颤的手中卷做桶状越卷越细,直到段世炎离开我都不知道再如何同他开口。 “你是个明白人,自己看着办吧。”这是他离开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是夜,我一个人躺在段时颂卧房的床上,整个人包裹在被子里侧躺着,甚至连脸都埋进去半张。 段时颂白天和于辉出去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猜他晚上应该是和人有约,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明明这床被子又大又厚,即便入了冬平时和段时颂挤在一起也会觉得热,不知为何今夜却格外冰冷。 难道是又降温了吗? 那种寒气透过我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直捣进我的骨髓和心脏,彻头彻尾的绝望让我无论再怎么蜷缩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将其摆脱。 夜渐深,姗姗来迟的困意压上我沉重的眼皮,朦胧间听到开门声,小心翼翼的。伴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脱衣服的声音,身后的被子被掀开挤上来一个人。 本以为是梦的我在被熟悉的味道包围时终于确定,段时颂回来了。 他身上的香膏味杂了点酒气,朦胧间我好像问了一句:“你喝酒了?” “你没睡着?”段时颂从身后搂住我,鼻尖蹭蹭我后脑的绒发,有点痒,我缩了缩脖子。 其实早已经困的不行了,我强打精神和段时颂说自己一直在等他,眼皮本能地闭上,又凭着意志撑开,反反复复早已失去思考能力。 段时颂声音放轻,低沉浑厚缭绕在耳侧令我心安,他耳语一般:“白天我哥…没有刁难你吧?我会不会有点唐突了。” “没…关心,我不怪你。”话还在说,心里想的却是快点睡吧,我好困,要昏迷一样。 段时颂的手从身后伸过来,食指骨节蹭我的脸,又轻笑一声:“关心?还是关系。你有这么困吗?” 那就关系吧。我听他说话,只是听进去,哝了一声嗯。 “我哥如果说什么不好听的别放在心上”,段时颂又说,“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下意识回答:“不会离开你。”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宝贝,我怎么舍得离开。 因为知道你遇到危险时我也会豁上性命去救你,所以你哥几句挑拨的话不该是我们之间的阻碍。 段时颂将我抱紧,又重复了一遍:“那说好了,不要离开我,一定。” 傻瓜。 明明我才是该患得患失的一方,为什么你却总表现的更害怕失去我一样。 可你的在意又令我格外安心,我真是个自私又贪婪的人,明明之前还坦言就算以后被你抛弃也无怨无悔,毕竟曾经拥有过。 可人总是贪心不足,我也不例外,真正得到段时颂后竟然越来越难以割舍了。 段时颂抱着我没多久,就在我即将睡去之际,又觉得额头好像贴上一只宽大的手掌, 紧接着是段时颂讶异的惊呼:“你发烧了?” 是梦吗?我分不清。 再次醒来是在宅邸附近一家医院的病房里,药水味呛人。我右手搭在白色的被子外面挂着点滴,正吊着的那瓶流了大半。 恰巧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段时颂抱着午餐水果和一捧鲜花进来,和我对视后行色匆匆地走到床边。 他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舒了口气。 我想坐起身又被段时颂按回去半躺着,接过他递来的白粥,温热的饭正解了我肚子摇旗呐喊抗议的燃眉之急。 趁我吃粥时段颂坐在旁边取了只苹果,边削皮边和我讲:“你昨晚真把我吓死了,怎么发那么高的烧?好在我发现得早医院来得及时,等一会儿等医生来了再给你看看。” “嗯。”我看段时颂认真给苹果削皮的样子,刀削掉的皮薄如蝉翼,连成一线还不会断,在意的早已不是自己的病情,而是… “你居然会削苹果皮?”我不解,难道少爷的苹果也要自己削皮吗? 段时颂撇嘴:“怎么了,你瞧不起我?” 削好皮的苹果被段时颂切下一小块送到我嘴边,我叼过来细细嚼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段时颂亲手削的,总觉得那块苹果格外脆甜,带着冬日的凉意,吃下去连病痛的折磨都弱了些许。 “没有瞧不起你,”我解释道,“就是觉得诧异,有点…不敢相信。” 段时颂笑了:“以前办公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很多杂事自己慢慢就学会了。也就你能有这待遇,我哥都没吃过我削的苹果。” 段时颂将苹果喂了我大半,我又推着让他自己吃了剩下的小半颗,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分完整只拳头大小的苹果。 带来的捧花被插在一侧的花瓶里,段时颂说花香会让人心情愉悦,病也会好得快一点。 他捂住我放在外面的手问我为什么会发烧,语气关切:“是最近降温的厉害着凉了吗?” 我想大概是心里杂事太多压的,犹豫了半天没说出口,还是只点了点头。 右手终于从段时颂的手中汲取了些暖意,我看他看向我的目光,描述不清的情绪。 段时颂语调淡淡,状似无意:“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第22章 没醋 因为段时颂瞻前顾后的照顾,我的病好得也算快,没几天就基本痊愈出院了。 后来平静的日子又相处了一个多月,我想段世炎那边能拖一日算一日。 直到有天清晨在餐桌上段时颂告诉我向连营居然主动找到段世炎,表面上说的是要谈生意。 我舀了一勺白粥吹温送进嘴里:“所以向连营可能已经发现你哥在调查他了?” 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我的存在也早已传到向连营和他的手下张长守耳朵里,不然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谈起生意。 “嗯,”段时颂夹了只汤包放在碟子里,又夹了两块榨菜,“但你不用担心,段家的地位摆在那,他们不敢有大动作。” 给小灌汤包蘸醋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也不要觉得内疚,生意人就是这样,收获与风险并存。” 我信段时颂的话。 向连营虽是海湾处的交易大头,但说白了也只是白手起家的第一代人,不似段世炎兄弟二人踩在前辈肩膀上继续攀爬更有底气。 清晨的光透过窗户,晴空驱散了冬日的寒,空气变得暖融融的。 住院时段时颂给我的那捧花出院后被我带了回来,现在正摆在窗台上,即便花瓣早已干涸变薄变脆,可它们立在青瓷花瓶里我也依旧觉得美貌不亚于盛开之时。 段时颂将皮包馅大的一只汤包送进嘴里吃的满足,那副样子惹得我没忍住低头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段时颂口中的汤包没完全咽下,急着说话的嗓音有点含糊。 “没什么,”我忍住笑意又说,“就是觉得现在很幸福。” 这一个月来我摸清了很多之前根本没机会看到的段时颂的一些小习惯,尤其发现他很喜欢吃小灌汤包,几乎每天早上都能在餐桌上见到。 这种慢慢了解他,慢慢在他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感觉很令人满足,就像现在他坐在我对面,窗外的阳光侧打在他身上,我只是看着也感到很满足。 没梳背头的段时颂少年稚气胜过平日里的成熟傲然,刚起床的头发有些乱,头顶翘起几撮碎发,看着亲近又乖顺。 而这样的段时颂,只有我可以看到。 我失了神,也不知怎的就站起身弯腰凑到他面前在嘴角处落了一个轻轻的吻,刚刚粘在他嘴角的灌汤包汁又印在我的唇上,我又用舌头又将它们卷进嘴里。 他的汤包似乎比我的更好吃一点。 看到段时颂瞳孔都动容地骤缩,夹起来停在半空中的第二只汤包都落在桌子上,滚了一圈停在桌子边缘。 趁他没反应过来我又低声问道:“和向连营交易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他又愣了好久,正在我以为这招美人计没有奏效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好,但交易在年后。到时候你跟着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我怕晚一秒他都会反悔,忙点头应下再坐回到椅子上,这才发现掉落在桌上的汤包,迟来地感到心疼。 段时颂夹起那只汤包直接将它丢进垃圾桶,耸了下肩膀语调轻松:“无所谓,少一个也能吃饱,不差这一个。” 太好了,我想,交易是在年后。 还能和他一起再过一个年,这一个年就足够令我满足。 只是最近胸口闷的不行,连带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不是一个月前高烧落下的病根没好利索,道不出原因我也一直没和段时颂提过。 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这段时间我尽力不去回想段世炎和我见面那天对我的的警告,不断用空话抚慰自己,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缘分若是到了,我们之间又怎会轻易分离。 若是没到…… 吃过早点段时颂又忙起他的生意,我独自一人准备回到我的小院,那个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在那过夜的屋子,想来应该都冷清了不少。 路过膳房时,我在门侧常青的松树边看到十三,站得有些拘谨,鬼鬼祟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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