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街角,张育清探头探脑:“你家司机跟来没?” 杜承朗无奈:“没,你到底想干嘛?” “说了请你吃饭咯,”张育清笑眯眯拉开她那辆橄榄绿小座驾的副驾驶座,“上车吧。” 杜承朗差点以为她车上有埋伏,踟蹰了半刻才上去,第一个动作就是往后座看,空的。 张育清没发现他的小动作,绕到驾驶位,熟练系安全带踩油门,小跑车呲溜一声窜出去,朝着传说中的“法餐厅”出发。 这家餐厅坐落在一个精致的小公园里。外围风景很好,人工湖连通贯穿城市的大河,乔木错落有致。奇妙的地理位置注定它的主要客源不会是来来往往的路人,而是小公园里散着步心血来潮的富人区住户们。 张育清将车停妥,领着杜承朗曲曲折折拐进去,服务生安安静静为他们开门,引至座位处停下。 一路上杜承朗都在想这个“法餐”到底代表什么意思,脑洞大开连黑社会组织代号都过了一遍,却万万没想到张育清真的要请他吃饭。 服务员抱着菜单微笑问:“两位想点些什么?” 张育清看向杜承朗,刚想开口询问,杜承朗赶在她说话前拦道:“我不饿。”不是饭点,这家店里空得像被他们包场了似的。 张育清有些失望地闭嘴,随后拉着服务生小声说了几句话,杜承朗没听见,也没兴趣听。那服务生一边听张育清吩咐一边点头,间或回望吧台某处,两个人叽咕完,服务生微微鞠躬,旋即离开。 张育清笑眯眯看着把玩手机的杜承朗,双手交叉垫着下巴,突然说:“他们的制服是不是挺好看的?” 白衬衫、白手套、燕尾马甲,搭配并不别出心裁,胜在版型很棒,衬得腰细,小皮鞋在地上跺出轻微哒哒的响声,恰到好处,多一分都要觉得吵人。 话题突然拐弯,杜承朗没反应过来,表情一言难尽:“……还行吧,你什么意思?” “等会儿我叫他们店里最漂亮的服务生过来。”张育清表情很神秘。 “你是来相亲还是来拉皮条的?”杜承朗无语。最近杂事那么多,他要还有这心思那真是神人。 张育清摇摇手指头,“nonono,我不是拉皮条的,我是当鹊桥的。” “什么鹊桥?”杜承朗没听懂,然而话多的张育清却闭紧嘴巴,再也不肯开口。 不说就不说,杜承朗低头继续摆弄他的手机,头也不抬,“快点吃。”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显然和刚才那位服务生不是一个人。来人步速更慢些,声音也轻,但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仍然显得格外鲜明。 “您好,您的羽衣甘蓝藜麦有机色拉。” 来人的脚步莫名和心脏共鸣,连带着鼓膜都呼呼作响。杜承朗想自己实不该在公共场合乱翻过去的聊天记录玩什么回忆杀,不然怎么幻听症状都出现了。 “给我简单介绍一下你们的餐品吧。”张育清咬着叉子提要求,就不放服务生走。 服务生像是新来的,有点卡壳,还没讲两句话,声音就渐渐低下去、低下去,最后归于沉寂。 杜承朗死死扣着手机,在外人看来正低着头一脸认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什么都看不下去。 没人出声,也没人离开。 仍然不作反应会不会有点奇怪,杜承朗在内心默默给自己找借口,手心直冒虚汗。好吧,那就看一眼,抬头看一眼,跟这个人说他可以走了。 他满怀期待,同时也做好了失望的准备。到底多少次才能学乖,明明知道只是幻觉而已,非不死心,非要…… 服务生也一直在看他,两个人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杜承朗心里冗长的铺垫戛然而止。 他无数次闭着眼在悬崖边迈步,那些碎碎念仿佛救生网,铺垫得越多越长,救生网就越安全,可仍然抵御不了一脚踏空时的剧烈失重感。即便如此,他也不死心,终于到这一次,他迈出那一步,踩上的是平地。 内里千般万般思绪闪过,杜承朗面上仍然波澜不惊,冲那服务生点头微笑寒暄:“谈宁,怎么来这里打工了?” 谈宁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眼眶一下子红了。他讨厌自己这么好哭,总是憋不住情绪,看起来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那天张育清找他,说三天之后杜承朗要和她相亲,到时候可以帮他把杜承朗接出来。这一消息无疑是绝路逢生,他立刻就答应了。此后三天,他一方面要和张育清沟通计划,另一方面牵肠挂肚想着杜承朗在家有没有吃苦,想他们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谈宁设想了很多种情况,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杜承朗的反应竟然那么……冷淡。 其实根本没点什么东西,仅仅这一道沙拉,张育清着急看戏,随便挑了几叉子意思意思,随即就宣布:“我吃完了。” 她充满期待地看向谈宁,谈宁吸吸鼻子,小幅度拉杜承朗的袖子,“席玄开了车在外面,我们走吧。” 杜承朗强忍下喉间的酸涩,故意冷声反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 杜哥:小作一下:P 真的快完结了我发4!
第65章 ==== “……什么?” 外界的声音变得很模糊,谈宁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无主灯设计使这个餐厅白天也一样昏暗,只有南边一片漂亮的落地窗供阳光进入。四方的明亮光线像纱雾一样笼罩着坐在此处的客人,服务生站在另一边,明暗分界线横亘在他们之间。 “我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杜承朗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神情很木然,五官都在该在的位置上,除了嘴唇开合,没有动用任何一条额外的面部肌肉。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桌子底下,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出门时已然熨烫平整的西装裤几乎被攥成废布。 这次谈宁听清了。或者说,他确认了。确认这句话的确出自杜承朗之口,并且是对他说的,不是臆想或幻觉。 他没有想到再次见面,这就是杜承朗给他的回答。他的脑袋宕机,处理不了任何额外的信息,只好张张嘴,迟钝地“啊”了一声。 看起来很笨。 这不是杜承朗想要的反应,他以为谈宁会后悔,如果没有后悔的话,流露出一丝伤心也行。只要谈宁再反问他一句,他马上就会丢盔弃甲,再次头也不回地被吊着跑。 可是你看见了吗,杜承朗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他根本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他觉得自己根本没错。 “为什么呢?”谈宁慢慢地问,“你后悔了吗,你发现自己其实不应该在我身上纠缠的,对不对?”他开始逐渐反应过来杜承朗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对。因为我发现你根本没有心。我是死是活你一点也不在意。”杜承朗的面具终于开始崩裂,他恶狠狠地指责谈宁。 这个指控太严厉了,谈宁觉得很冤枉,他攥紧拳头,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有多么伤心,“我没有不在意你。如果不在意你我现在为什么要出现在你面前?” “可是我失联的这几天,你根本没有发来一条关心我的消息!你连动动手指的事情都不愿意做!”杜承朗低吼道。 谈宁惊讶地瞪大双眼,立刻看向张育清。 “啊——等等等等……” 张育清本来在一旁当观众,没想到战火能蔓延到自己身上。她说怎么这俩人的对话越听越不对! 她一巴掌拍上杜承朗的胸口,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插嘴道:“……你,你在介意谈宁没给你发消息?” “那不然呢!” 张育清抬头,同谈宁对视一眼,随即面色古怪,附在杜承朗耳边小声说:“别气了别气了,其实是我叫谈宁别发消息找你的……你手机不是被你妈收了吗,我怕他说什么被你妈看到,又给你讨一顿打……哎呀你别骂我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将功折罪不行吗……你俩能在这儿见面,我也出了很大力的!” 杜承朗的脸色由青转红,嗫嚅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张育清解释的声音并不小,至少站在一旁的谈宁听见了。他很委屈,又觉得这样的委屈表现出来会显得自己很脆弱,便隐隐带着赌气的意味又问:“跟不跟我走?” 杜承朗态度骤变,问张育清:“吃完没,我要走了。” 张育清赶紧把叉子一扔:“走走走,我也一起送你上车!” 谈宁并不是来打工的,只是借一个这边服务员的身份而已。任务达成,他一言不发回休息室把工作服换掉,穿上自己的衣服站在餐厅门口等杜承朗和张育清出来。 “还要我帮忙吗?”张育清积极问道。 对着女孩子,谈宁面色缓稍缓,“不用了,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张育清摆摆手:“不麻烦,我就喜欢掺和这些!” 她还想问别的,可惜一个不太熟,另一个熟的不搭腔,只好悻悻在路口分手。 小公园边上停着一辆车,杜承朗认识车牌号,那是席玄的。前排坐满了人,席玄扶着方向盘,只分给他一个眼神,徐如理倒是挥了挥手。 自从出来之后谈宁就闷头冲在前面,眼看要伸手拉车门,杜承朗眼疾手快拽住他。还有话没说完,他可不想当着两个情敌的面讲。 谈宁就这么背对着他,不转身,也不甩开他,闷声问:“干嘛?” 杜承朗掰着肩膀让他面对自己,仔细地观察他,半晌说:“见到我了怎么不开心?” “你都怪我不找你了,我怎么开心!”谈宁气得踢他,不知道碰到哪里,杜承朗脸色一下子变了,身体极为夸张地一歪,险些栽倒。 谈宁一下子紧张起来,顾不上赌气,急匆匆问:“怎么了,在家挨打了?!” 他不知道刚才那一下碰到了杜承朗的膝盖。那并不是硬生生的痛感,而是足以使人失去膝盖功能的酸软。杜承朗差点没站稳跪下去。 “没,”杜承朗嘶嘶抽气,勉强笑了一下,轻描淡写道,“跪了一天,膝盖不太好……现在不方便,等会儿上车给你看。” 这几天他的腿一直不太灵光,打弯的时候总要卡一下,很影响走路。一些直接接触膝盖的动作就不用说了,比如跪姿,想都不要想。 谈宁脸色一白,不由分说把他推进车里,小心翼翼撸起裤腿,两大团青紫黄棕,颜色浓郁,像被人毒打了一样。 杜承朗还有心情开玩笑:“以后老了会不会落毛病啊。” 谈宁没吭声,前座两个人也识时务地闭嘴。半晌,谈宁才哽咽着说:“你何必要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杜承朗不笑了,俯身拥住谈宁:“没什么何必,我自愿的。” “对不起……我不应该总觉得你对我好是应该的,我该早点去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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