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蔲没作声。 他又说:“要是我去省城上高中,或者你没来市一中,我们俩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交集。相识,重逢,本就是一大际遇。谢蔲,万一有一天,我放弃了,你也一直逃避,那我们真的没有未来了。” 付嘉言说得对,她就是纠结,拧巴,瞻前顾后,一再告诫自己,不可轻易沉沦,可还是在这段关系中越陷越深。 他说他想她的时候,她将他拥紧了,真切地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喘息。 没有任何阻碍地交融着,那是男女之间,最亲密的时候。 可两颗心,被一道看不见,日益变得脆弱的结界隔开,遥相而望。 也许在它彻底崩毁前,付嘉言先说了放弃。 谢蔲挡住眼,“你再让我想想,好吗?” 付嘉言揽着她的肩,“晚些再想吧,明早我要回去了,陪我逛逛A大。” 他一直是过好当下,不耽于过往、未来的性子。 柴康和付雯娜聚少离多,感情仍十年如一日的好,他不觉得,两个人各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与相爱这两件事有什么冲突。 她有顾虑,他可以慢慢跟她磨,但适当的时候,也要逼一逼。 第二天早上,谢蔲没去送付嘉言,到机场一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也不会让。 他贴了贴她的唇,扣上卫衣的帽子,里面还有一顶鸭舌帽,“寒假见。” 这次离别的感受,要比开学前来得更深,更激烈。 尤其是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时。 不像心陡然缺了一块,倒像装满氧气的罐子放空一半,浓度变得稀薄了。 但定下了再见之期,又显得没那么难熬了。 寝室里,胡娅霏已经把付嘉言描述了个遍。 她们的强烈好奇心,八成是由于,谢蔲看起来是她们中,最不像会早恋的人——尽管她再三强调,她高考前安分守己,毫不逾矩。 “你总不是考完立即就开窍了吧。”一个室友这么说。 谢蔲无力反驳。 她们权当她默认了。 “有时候,越是看起来老实的,越有叛逆心。毕竟暗淡无光的高中岁月,有个喜欢的对象也挺不错的。” 谢蔲心想,不,不是的,那三年时光,是玻璃糖纸折射的彩光,是盛夏傍晚绚烂的霞光,是斑斓的。 “而且你们这么早就睡一间房了,也太突飞猛进了。” “不会啊,高考完到现在快半年了。” 胡娅霏问:“蔻蔻,你男朋友看起来体格挺结实的,又高,那方面怎么样啊?” 谢蔲坐在椅子上,正把东西从包里掏出来,闻言一顿,抿了抿唇,说:“嗯……挺好的。” 胡娅霏笑得暧昧,“指器物还是性能?” 谢蔲伸长胳膊打了她一下,臊红了脸,“你干吗,别问这么详细行不行。” “那就是都挺好。瞧这小妞儿,眉目含春的。啧啧。” “咦惹,要不要在我们这么纯洁的人面前这么大尺度?” “啊啊啊,说得我想去谈恋爱了。” 笑闹间,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寸元:看你口袋。 口袋? 她掏了掏,摸出几颗糖。 室友看到,顿时激动了:“怎么了这是,要发喜糖了?” 只有谢蔲知道,这和当初画黑板报,他送给她的一模一样。 付嘉言又说:A市冷,吃点甜的吧。
第59章 温存 A市的确很冷, 在南方刚入冬不久之时,便下起了第一场雪。 室外, 寒风凛冽呼啸, 枝叶萧疏,瑟瑟发抖。 尽管室内有暖气供应,但谢蔲在外奔波了一天, 回来就感冒了。 “你说你,那么拼干吗?”胡娅霏给她泡了一包感冒灵,“最近结课考试多, 你完全可以推掉的, 咱也不稀罕那点钱。” 一个新开的影楼找模特拍宣传照,室外取景, 开出五百一天的薪资, 谢蔲便去了。 换了几套衣服, 在雪地里冻得半死不活, 不过效果的确好。 “谢谢。”谢蔲又抽了张纸, 擤了擤鼻子,“我想攒点钱。” “你需要钱跟我说呀, 我借你。” 胡娅霏母亲做医疗器材生意,父亲搞投资,家庭条件是宿舍里最好的,一身的名牌,对大家也大方, 经常请她们吃饭, 出去玩。 谢蔲摇头, “不是什么要紧事,我自己攒攒就有了。” “行吧, ”胡娅霏说,“小可怜,快把药喝了。” 谢蔲的感冒不严重,但也持续了几天才痊愈。 除了期末考试,她还被秦知森拉进了一个项目,周期长,她也要参与进去。 一转眼忙了大半个月,终于放寒假了。 回到Z市,谢蔲才知道,吴亚蓉前段时间做了个手术。 “子宫长了两个囊肿,”吴亚蓉轻描淡写,“住了几天院,切了,没什么事。” “那谁照顾的您啊?” “我自己就是妇科的,还少得了人帮忙吗?” 她又说:“医院里,还有半个子宫都要切掉的。这就是个很常见的病,前两年就长了,要不是在变大,甚至不用动刀。” 谢蔲说:“别人是别人,您也不至于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吧。” “难不成你还能回来看我吗?告诉你有什么用呢,免得耽误你学习。” “妈,不是所有事都需要为学习让步的,假如你得的是癌症,也一直瞒着我吗?” 吴亚蓉“呸”了几声,竖起眉,“说的什么胡话,哪有你这么咒亲妈的。” 谢蔲说:“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是以‘不耽误学习’为前提,不能早恋,演戏隐瞒离婚,连手术也不说。您就不能替我想想,其实我没有那么热爱学习吗?”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盒子,“我兼职赚的钱,给您买了份礼物,您别说我兼职耽误学习了。” 吴亚蓉一怔,打开,里面是条丝巾。不是奢侈品牌,但做工十分精美。 “我回房了。” 谢蔲心里憋着气,快二十年了,始终没能得到疏解。但她知道,父母通常是固执己见的,无法改变,这样的争执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只能让自己心平气和。 过了一会儿,吴亚蓉来敲门,“蔻蔻,谢谢你,我很喜欢。你爸说请你吃顿饭,你想去吗?” “我不想去。”谢蔲又递了个小一点的方盒出来,“您帮我带给他吧。” “行,那你好好休息。” 同样是放寒假回家,柴诗茜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 付雯娜让阿姨做了一堆好吃的,笑她像小猪一样,吃得吭哧吭哧的,“学校伙食是不是挺好?看你都圆了一圈。” “我们学校外面就是一条美食街,能不胖嘛。” 柴诗茜吃着,又抬起头,“付嘉言人呢,他不是早上就回来了吗?” “他去看你舅舅了。” 柴诗茜静了静,“哦”了一声。 付嘉言傍晚才回来,柴诗茜瘫在沙发上玩手机,见到他,坐直了,问:“你跟舅舅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坐着。” 他不爱煽情,在付辉平生前,爷俩交流就不频繁。 人去世了,肉身消亡,意识无从寄托,他说了,谁又听得到呢?他那么坐着,不像去看付辉平,而是付辉平陪他。 柴诗茜说:“感觉你上个警校,气质都变了。” “是吗?”付嘉言捋了把脑袋,“可能是发型问题吧。” “不是,说不上来的感觉,嗯,就是……”她竖起大拇指,“更man了。” 他笑了,“交男朋友没?人要往上走,可不能比冯睿差。” “差不多吧。” “你们复合了?” 柴诗茜睁大眼,“这你都猜得到?” “看他朋友圈发了去A市的高铁票,猜的。” “我还以为你不看呢。” 付嘉言没好气:“我是读警校,不是蹲局子。” 她盘起腿,拿了颗橘子,在手里揉搓着,“就是,偶然又联系上了,他来找我,就复合了。” “不吃也别糟蹋东西。”他抢过来,剥开皮,“你能跟我描述一下你的心理变化吗?哎,你们女生视角,我没办法完全代入啊。” “谢蔲?” 付嘉言“嗯”了声。 柴诗茜跟他仔细分析:“她爸出轨,爸妈离婚,你们俩隔这么远,她肯定没安全感。而且你经常没空,一个形同虚设的男朋友,她谈着肯定心累啊。” “这我知道,我是想问,怎么打消她的顾虑。我总不可能把一颗心剜出来,让她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她吧。” “你那昵称还不够明显吗?寸,付和谢的一边,元,又是蔲,又音似言,你是会拉cp的。” 付嘉言凝噎片刻,说:“她自己好像都没看出来。” 南方的橘子,冬天是上市季,清甜,但他只是机械地往嘴里塞。 “她给我的感觉就是:不想谈恋爱,一个人挺好的。” 柴诗茜思忖着,又给他支招:“你光对她好,口头上说喜欢没用,你得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是你未来人生计划的一部分,不管你们能不能走到最后,但你要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认真。” 他若有所思。 男女生思考的角度到底不同,他还真没想过,怎么才算纳入未来人生计划。 他以为,男女朋友恋爱,在越来越深入的相处过程中,自然会水到渠成谈到未来。他的盲区在于,谢蔲担忧的,不仅仅是他这个人。所以,她宁愿只从他这里得到生理带来的浅层次快乐。 关于生理方面的浅层次快乐—— 谢蔲又和他约了几次,有在她家,也有酒店。 她是极端的矛盾,她喜欢事后的温存,将脸贴在他的心口,听他的心跳,或者亲一亲他的唇。温存完了,她可以走得毫无眷恋。 那次,她说她饿了,他出门买了一堆吃的拎回来,在她要吃时,把她抱到怀里。 “蔻蔻,你想好了吗?要不要收我当你男朋友?” 付嘉言的唇若有若无地轻蹭她的脸,鼻尖从侧面擦过她的,像下一刻,就会吻她。 谢蔲任由他抱搂着,轻声说:“我不知道。” 付嘉言叹了口气,拈了只生煎递到她唇边喂她,“吃吧。” “谢蔲,如果你打算留在A市,我就考去公安部,你要回Y省,我就留在Y市或者Z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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