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蔲握着门把的手停住了, 不确定, 一朵向阳而生的葵花, 突然蔫头耷脑地独自黯然,是否与她有关。 可他看到她了, 便推门进去,解释说:“我东西落了,我回来取一下。” 付嘉言不予理会,像困了,又像醉了,把头靠下去,那句“请用心听,不要说话”似对她的回答。 那个荷包落在沙发角落,大抵是她翻找纸巾时带出的。 谢蔲拾起,握在掌中,铜币的边缘硌着掌心。 屏幕跳出一行提醒,包厢的时间只剩5-15分钟,如需继续K歌,可到前台续费。 付嘉言也没点其他歌,按了“重唱”键。 本来,他一个成年人,又是四肢健全的男性,怎么也轮不到谢蔲担心他的安危,但她还是走近。 “付嘉言,你醉了吗?” 他不答,谢蔲搡了搡他的肩膀。 付嘉言挺直上半身,“干吗?别动手动脚,我在生气。” 麦克风没拿走,声音放大数倍,她绝对不会听错。 好笑之余,也有了答案,付嘉言确实是喝多了。平时的他,哪会这样说话。之前看他灌了两瓶,都不带停的。 谢蔲坐在他身边,轻声说:“付嘉言,你喜欢我,是吧?” 付嘉言舌头打结,唱岔了词,他按了暂停,说:“我看喝醉的是你才对吧,不然怎么会说这么糊涂的话。” “不是吗?不是最好。我们两个……不合适。” 他转过头,他皮肤白,喝酒容易上脸,脸颊红得极为明显,“你不知道‘爱能迎万难,也能赢万难’吗?喜欢就是喜欢,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干吗?”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 是肯定句。 付嘉言被直来直往的谢蔲打得措手不及。 他连耳根都红了,撇过脸,咳了声,嘀咕说:“烦死了。” 谢蔲笑了下,又说:“我爸妈最初在一起,也是因为相爱,可现在……” 他打断她:“谢蔲,一辈子就这么长,人生得意须尽欢,你现在都不快乐,还去担心以后的事?” 谢蔲最羡慕的,就是他这种潇洒肆意的人生观。 他敢爱敢恨,不像她,总做个胆小鬼,父母吵架不敢劝架,母亲□□不敢反抗,喜欢一个人也不敢承认。 既然她不拐弯抹角,付嘉言也直说了:“对,我喜欢你,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所以送你礼物,请你吃东西,忍不住逗你,哪怕你不理我,我也上赶着对你好。” 他顿了顿,一鼓作气问:“你呢?哪怕一点点,心动过也算。” 他期待地看着她。 嘴皮动着,像在鼓励她说“是”。 “我……” 照他的意思,互相喜欢就要交往,不久前,她才说过,他们即将各奔东西,这样的情况,怎么在一起? 谢蔲有些畏惧,她觉得自己不能回馈他的喜欢,而所有的亲密关系,最终都会走向分崩离析。 谢昌成和吴亚蓉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害怕全身心投入进去,不得善终,到时就不能再像现在,这么轻易脱身。 “我可能会出国,也许是三个月后,也许是几年后,付嘉言,你很好,但是,我……我们还是做回普通同学吧。” 付嘉言被她搞得心力交瘁,“你真的铁石心肠,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夜晚是一天当中,人的头脑最容易犯浑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令人后悔的事。 酒精同时发挥着效力,在血管里横冲直撞,烧得她的血液也沸腾起来,她握紧荷包,身体向前倾,嘴唇在他侧脸上,轻轻地印了一下。 随即后撤。 付嘉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碰了碰那一小块皮肤。 连一点温热的触感残留也没有,仿佛刚才那一秒,只是他的臆想,酒精造成的幻觉。 “什么意思?”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着。 谢蔲嘴上不应,自有身体回应。 这次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同样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两个人喝过酒,此时都不算十分清醒,付嘉言想不通她的意图,但即使她耍他,也是黄盖打周瑜,他愿意挨着。 哦,这样的温柔陷阱,糖衣炮弹,他不吃亏。 他说:“别怪我。” 一条胳膊揽住谢蔲的腰,把她拉到只差三四公分的距离,深深地看她一眼。她没有推开他。那么—— 付嘉言含住她的唇瓣,方才那样短暂的接触,全然没有感受到女孩特有的柔软,现在,被他用唇齿细细描摹着。 那一瞬间,不是烟花炸开,不是海水倒灌,更准确地形容,是嫩芽破土,是桃花飘落。 一切都有铺垫。感受慢慢地涌上,而不是突然爆裂的。 接吻应该是怎样的? 谢蔲晕晕乎乎,紧紧闭着眼。 除了唇与唇的相贴,原来还可以用牙齿吮磨,有丝丝的痛感,痒感,像低压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电一下。 可接下来,付嘉言又开拓了新一层次的体验。 他的舌尖试探着,犹疑着,徘徊不前。 她的胸口发闷,大脑一片空白,是缺氧的缘故,下意识地想呼吸,结果给了他可乘之机。 付嘉言青涩地去碰她的,他不懂技巧,只知道要克制,不能激进,以免伤了她。 唾沫交换之间,酒气愈发浓烈,可谁也不想退开,仿佛沾上了瘾。 没有旁人的,偌大的包厢,混杂着各种气味,烧烤的,啤酒的,嗅觉却骤然失灵。 五感里,唯有触觉尚存,且极为强烈。 他身体的热度,布料之下,结实的肌肉,还有他的唇舌。 主动的是她,现在被动的也是她。 谢蔲抓着他的T恤下摆,越抓越紧,皱巴成一团。 渐渐的,唇与唇,舌与舌的对弈,没有谁占上风,谁落下风,进退之际,纠缠在一块儿,难分彼此。 这时,包厢时长已经用尽,开始播放广告。 谢蔲推开他,两个生手额抵着额,同时喘气,被冲上沙滩的鱼一般,拼命攫取氧气,一样的狼狈。 应该很快就有人进来做清扫。 付嘉言攥住她的腕子,还不能用太大劲,实在细得他疑心会拧折。他带着她出了包厢,又出了大厅,走到大路边。 “谢蔲,你不想谈恋爱,为什么要亲我?” “你就当我喝醉了吧。” 谢蔲作势要走,他不让,“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但你也亲了我,我们扯平了。”谢蔲说,“像你说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刚刚我们都快乐,不就行了么。” “……” 他怎么不知道,谢蔲居然是个渣女。 他的初吻,她不问自取,完了,她说走就走。 谢蔲低头看他的手,又说:“能放开了吗?我要回家了。” 顺着她的视线,他才注意到她拿着他送她的压胜钱,“你带着它……” 千万别说,要还给他。 “我是想感谢你,这两天我考得很好。” 这番话她倒是出自真心的。 胡搅蛮缠,死缠烂打不是他的风格,付嘉言哽了一会儿,说:“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送你。” 这个点连车也不好打。 半座城市进入休息时间,蝉鸣却不休,风亦潮热不堪,令人焦躁。 谢蔲挣了挣手腕,铁箍一样紧,挣不脱,干脆算了。 她咬着下唇,试图压下酥麻的感觉。心跳没完全平息下来,她不后悔自己的冲动,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的体验感,害羞,快乐,满足,皆而有之。 是长期被压抑住的叛逆因子作祟的缘故。 远远的,一辆亮着空车标志的计程车驶来,付嘉言正要伸手拦,谢蔲突然挡到他身前。 她仰起头,“你带身份证了吗?” 付嘉言的身份证和准考证放在手机壳后面,他参加高考也仅带两支水笔,一支2B铅笔,一块橡皮,直接揣兜里。 酒店24小时营业,他们用两张身份证开了间大床房。 前台见他们一副学生模样,可已经成年了,到底没说什么,做了登记,递给他们一张房卡,“电梯在右手边,四楼,往左拐。” 付嘉言接过,“谢谢。”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步音,也缓解了谢蔲的紧张感。 十八年来,最离经叛道的一晚。 借着微末酒意,亲了付嘉言,并且打算夜不归宿。 当时,计程车减缓速度,见他们迟迟没动静,又开走了。 彼此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什么,又会发生什么,可付嘉言盯着她半晌,仍是答应了。 从头到尾,他的手都没放开过。 谢蔲知道他手心出了汗,他也很紧张,但他非要装出面不改色的淡定样子。 他一边口袋鼓着一块,刚刚在便利店买的,因为无法肯定酒店有。两个没经历的菜鸟,在收银员面前伪装成经验丰富。 她看着他挑尺寸、牌子,付钱。 “嘀——” 门刷开了,付嘉言松了手,说:“进去吧。” 像在说:一起坠落吧,这无间地狱。
第44章 叛道 主意是她提的, 好像此时就不该露怯,免得叫付嘉言瞧不起。 屋里黑洞洞的一片。 唯有敞开的窗, 泻着微薄的月光。 谢蔲刚往里走了两步, 灯顷刻亮起,背后的付嘉言将房卡插进了取电槽。 房间格局一览无遗,门口有面全身镜, 床在正中央,旁边有小桌、椅子,还有飘窗, 地上两个蒲草坐垫。浴室用磨砂玻璃门隔断。 “你先坐, 稍等一下。” 谢蔲以为他会直接进入主题,坐?她目光逡巡一番, 选择坐到床尾。 付嘉言“唰唰”拉合窗帘, 又熄了灯, 这下完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谢蔲有些恐慌, 为这种无法预知, 无法掌控的感觉,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我检查有没有针孔摄像头, 马上好。” 说罢,他打开手机相机,四处探照,确认无误,才再次打开灯。 灯亮之后, 她的表情无处遁行。 付嘉言说:“呃……有点热, 空调开26度可以么?” 谢蔲点点头。 “你先去洗个澡?我帮你调一下水温。” 付嘉言格外地殷勤, 谢蔲觉得,他的情况不比自己好多少。 狭窄的空间, 两个半生不熟的人,各自心怀鬼胎。 浴室水流声响起,谢蔲听到他说“好了”,才进去。 “你洗吧,我出去了。” 然后看到她换下的鞋,一丝不苟地摆放着,付嘉言和自己的量了下,小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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