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纪的高中男生,很爱这么穿。 反观谢蔲,则“隆重”得过分了。 米黄色的长裙,低帮帆布鞋,斜挎一个小包,里面仅装着手机、钥匙,和几张钱币,装饰意义大于实用价值。头发披散在肩头,身上没有多余的首饰,只把发圈戴在腕上。 黑色的素圈,挂着四颗红色的小圆球。 啊,和他衣服撞色了。 付嘉言也发现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又飞快地敛回。 为缓解尴尬,谢蔲主动伸手,“我帮你拿吧。” “不用。”付嘉言说,“你等我一下,我去便利店买瓶喝的。” “我去吧,柠檬茶?” 付嘉言“嗯”了声。 谢蔲作势要走。 付嘉言又叫住她,补充道:“再拿一瓶酸奶和零食吧,随便拿。” 装烧烤的袋子被他用两根手指勾着,空出来的那只手从裤袋里掏出一沓钱,刚刚烧烤店老板找回的,不可避免地沾了油烟气。 “行。” 钱混成一团,混着一百,五十的,她捋平。不知道他预算多少,又有多少人,估摸着挑了一些。 到收银台结账,谢蔲扭头看了眼,这个动作的本意是,确定他是否还在原处,被收银台小姐姐看到,她笑笑说:“他一直看着你,男朋友吗?” 她一怔,忙撇清:“不是,同学。” “长得挺帅的哈。” 付嘉言的眼睛的确盯她盯到她出来。他提步,走在前面。 难怪陈毓颖叫她跟他。KTV建了两层,地方大,弯弯绕绕的,若没人带,极容易迷路。 他用肩膀顶开包厢门,让谢蔲先进。 一间大包厢,几近坐满,男生女生各占一半。 桌上摆着几盒切成块的西瓜、菠萝、哈密瓜,都是正当季的水果,还有一个冰桶,冰着几瓶哈尔滨啤酒。 冯睿招呼着付嘉言:“快来,馋死了。” 又对谢蔲说:“谢蔲,你随便吃,今天我们几个请客。” 烤串用锡纸包着,撒满辣椒粉,配上冰啤酒,是属于夏日的,成年人的专利放纵。 谢蔲把零食和钱还给付嘉言,他拿出柠檬茶,又接了钱,说:“剩下是给你的。” “什么?” 谢蔲没听清。 付嘉言猝然靠近,包厢本就暗,大片阴影覆下,谢蔲眼前黑了半秒。 一息之间,离她耳畔只隔一掌的距离,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蜗:“我说,请你的。” 尾音甫落,谢蔲心口也猛地一跳。 付嘉言呼吸的热气,和松柏或是雪松之类的木质香气随即离去,她的深思也被带离几缕。 后知后觉,他今天喷香水了? 他们忙着瓜分烧烤,没有注意到他们俩这只持续半分钟的交流。 陈毓颖为谢蔲留了位置,问她要不要唱歌,她帮她点。 谢蔲说不用,又问:“今天谁攒的局?” “不知道,我也是被叫来的。”陈毓颖扒拉着她的袋子,“你刚刚买的?” 两人坐同桌三年,彼此带来学校的零食、水果都互相分享,陈毓颖也不讲客气。 谢蔲想阻拦,说不是,但又停住。 所以,“随便买”的意思是,让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陈毓颖拿了个果冻,撕开塑料封盖,一口嗦一个,“不过应该是付嘉言他们吧,那些东西都是他们买的。” “老是白受他的。” 陈毓颖不以为意,“再请回去呗。” 谢蔲搓着塑料袋的提手,没搭话。 请回去?多少次了,算不清了。 还是说,他明知道她不喜欠人,存心用这样的方式,让她一直欠着他。 聪明人用起心机来,也分毫不差。 付嘉言没唱歌,他咬着吸管喝柠檬茶,在听旁边同学说话,不知道聊的什么,笑起来,眼下鼓起卧蚕,眼底倒映变幻的灯光。 他坐在半明半暗处,人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包厢里冷气簌簌地吹着,男生扛冻,不觉有什么,谢蔲觉得冷,起身调温度,这样一来,将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 “谢蔲,来这么久了,别光看着啊,来唱一首。” 一个话筒被塞到她手里。 “唱什么?”同学点着点歌屏,“下一首陈奕迅的《不要说话》,谁点的?你可以吗?” 谢蔲下意识地看向付嘉言,却被另一个男同学认领。 “哎哟,跟我们班班花、年级第一合唱,好荣幸,来来来,把那个灯光模式调成抒情的。” 有人调侃:“你也‘不要说话’了,太嘚瑟了。” “你就嫉妒吧。” 付嘉言看着他们笑闹,蓦地起身,去占那个立式麦克风。一个包厢就这么三个话筒。 今晚他始终没唱,仿佛充当的就是付钱的冤大头形象,别人劝也没劝动。这下倒是自己上去了。 不等他们猜想原因,又听他玩笑说:“陈奕迅的歌怎么能少了付奕迅。” 大家给足了面子,竭力鼓掌。 付嘉言长腿一迈,跨坐在高脚凳,话筒远了些,他拉过来,一脚踩凳子的横杠,支着,一脚踏台下的地面,姿态随意。 他没看谢蔲,目光落在后方的屏幕上。 前几句已经略过了。 男同学反应过来,急急跟上节拍,谢蔲停了停,也开口。 可付嘉言的声音一插进来,两道不同的男声,明显是他的声线更突出。在广播站朗诵两年的嗓音,不是盖的。 不知不觉,男同学退出去了。 成了付嘉言和谢蔲的合唱。 谢蔲察觉到了,停也不是,像她刻意避着他;不停也不是,又感觉别扭……暧昧。 尤其是,同学们不仅在摇手铃,陈毓颖还拿着手机在录视频。 谢蔲硬着头皮,把一首唱完,话筒递出去,再不肯唱了。 付嘉言也下座了,他喝空柠檬茶,捏瘪盒子,扔进垃圾桶,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他瞟了眼,拿起出去。 包厢外的噪音依旧大,他走出大厅。 柴诗茜的抱怨传出听筒:“你出去玩怎么不叫我!” 付嘉言说:“我们班的聚会,你来干吗?” “你们班还有谁不认识我吗?” “别来瞎凑热闹。” 柴诗茜秒懂,“谢蔲在啊?” 付嘉言默认了。 “冯睿说是你组的局,所以,你故意的?”柴诗茜惊了,“你还没死心啊?” 风吹散皮肤上的凉意,热意蜿蜒地攀上来,就像,他今晚曲折地找到跟陈毓颖关系好的男生,让他再叫点女生来玩。 陈毓颖自然又叫来谢蔲。 顺理成章。 付嘉言望着不远处来往的车流,说:“还没试过,高考完了,总得尝试一下,不是吗?” 他喜欢的东西,从未在争取之前,就放弃。对谢蔲,他不甘心。至少,得试探清她的意思吧。 “那更应该叫我来给你当助攻啊!你知道怎么追人吗?八成只知道给人家买吃的。” 付嘉言失语。真让她说中了。 “你不是让我放弃吗?” “你还记不记得,初中的时候,你脚受了点,然后你有个比赛,你还是带伤上阵,也不怕脚废了。你跟舅舅是一样的人,不怕痛不怕苦的。” 包厢里。 陈毓颖说:“蔻蔻,我从来不知道,你们俩的声线这么合。” 她把视频给谢蔲看。 两个从头到尾没有视线交集的人,声线却如两块齿轮,严丝合缝地契合。 这是他们第一次合唱。 付嘉言握着话筒,低音不间断地流淌,而谢蔻则立着,声调柔而缓,没有提前排练,难得有这样的默契。 视频拍摄时长短,只有高潮的十几秒。镜头晃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谢蔻的错觉,付嘉言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的人,看着人群中央的她。 谢蔲忽然觉得口渴,可酸奶含糖,越喝越渴,于是问陈毓颖:“有水吗?” “我的杯子里是茶,没喝过,你喝吧。” 大抵是灯光迷惑了视觉,谢蔲拿陈毓颖面前那杯,喝了一大口,咽下后,才发现是啤酒。 她从小到大没喝过酒,顶多是爷爷拿筷子沾一沾白酒,逗她,让她抿一抿,尝尝酒味,就是为了她看苦得皱起脸,哈哈大笑。 啤酒也不好喝。 涩得发苦。 谢蔲吐了吐舌。 陈毓颖看到,“呀”了一声,“你拿错了,这杯是谭吕婷的。你能喝酒吗,喝茶漱漱口?” “没事。” 很多场所会写“未成年人禁止进入”,超市也会标“烟酒禁止向未成年者出售”,待到脱去校服,法律承认成年身份,这一切,都可以理直气壮,一笑而过了。 压抑太久的气泡,在入杯的那一瞬,会争先恐后地释放。 满杯,溢出。 谢蔲又喝了一杯,陌生的麦子香混着酒精,从味蕾一路滑到胃。 好生奇怪,为什么大人们会爱喝酒,连吴亚蓉那么理智的人,也会喝酒喝到失态。 她清醒地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有“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这一杯下去,没什么反应,她又倒满。 陈毓颖担忧道:“蔻蔻,你可别逞强,万一喝醉了,你妈会说你吧。” 还是“没事”。 “她今晚不在家。”谢蔲转头,眼睛亮晶晶的,“你知道吗?我特别想反抗她,但我不敢。她让我不要喝酒,我喝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好像,今晚从到达这里开始,血液里就有什么东西,掌控不住了,有挣破牢笼的趋势。 往意料不到的方向发展,可她无法制止,并且隐隐的,有紧张,有期盼,还有,不管不顾的冲动。
第42章 感觉 不记得具体是从几岁开始的, 谢蔻从长辈耳里,听到的最多的夸奖就是, 听话, 懂事。 因为她明白,这样做的成本很低,收获很多, 也就是性价比高。 比起同龄人被父母训斥、惩罚,甚至抽打,谢蔻已经称得上幸福。久而久之, 在顺从和反抗之间, 选择前者,成了她不二之选。 谢昌成不管谢蔻的成长, 另一个极端的吴亚蓉, 则要事事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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