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想顾生可能是觉得她本来就不外向,还和别人不一样,会被另眼相看,所以才不许她用左手写字。 “怎么舒服就怎么生活,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眼光。”林屿指指自己的袖子说:“我没有右手,也和别人不一样,但我也不觉得孤独啊。” “那老师以前有右手吗?”徐匀拉着他的空袖摇了摇问。 “有的。”林屿点点头但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但有手臂的时候,我却觉得孤独。”
第9章 2.5友谊 徐匀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楼梯口的窸窣声打断了,顾生肘间搭着外套走来,他的发尾有些潮湿。房间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当他坐到两人旁边时还带着些凉风。 “外面有些飘雪了。”顾生从家里的阿姨手上接过一件柔软的开衫,搭在黑色的衬衫外多了一份柔软。“你们似乎聊的很好。” “匀匀告诉我,你说她不用右手写字就会变得孤独。”林屿调侃道:“但我觉得不会。” “两只手都会用不是什么坏事,你不也是这样吗。”顾生看见林屿的杯子旁,茶包的标签粘在了杯口上,遂小心地把它放了下来,然后说:“你可以试着装机械手臂,现在仿生的做的很好。” 林屿看着顾生的举动感到心软。以前他的课本书角总会翻折一点,但顾生只要看到,就会把书拿过来都给他捋平。他想顾生虽然不知道仿生手臂对普通人来说是昂贵的开支,但在某些琐碎的细节上却能照顾的很周到。 “我以后赚钱了再装吧,那种精度高的很贵,如果买低精度的也没有必要。”林屿答道。 “嗯,想要和我讲,我帮你找人可以便宜一些。”顾生闻言有些迟疑,他印象里林屿家境不至于如此,但还是没有把疑惑问出口。 “好的。”林屿起身道,“匀匀上课时间到了,我们去书房。” 徐匀点点头跟上林屿,又回过头看顾生。顾生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听老师的话,也不要总用左手。”他不知怎的没有再坚持,对林屿微笑道:“我去健身室跑一会步,等一会儿见。” 徐匀兴许是和林屿课前有了接触,上课时话也多了一些,不再只是点头摇头,林屿的课也上的顺利了很多。 由于徐匀上的双语学校,有时候中文会跟不上,就冒英文。可刚说完就会捂住嘴,又把英文改回中文再说一遍。 林屿觉得有趣道:“不用改了,老师听得懂你想说什么。” 徐匀撅撅嘴苦恼地说:“哥哥说两种语言混着说不好,要我不要这样,但我忍不住。” 林屿发现顾生对徐匀的一些教育严苛到没有必要,他趁着课间休息问她:“你哥哥对你要求很严嘛?” 徐匀摇摇头有点像在打抱不平:“爸爸妈妈都不管我,只有哥哥管的。” 林屿想起顾生说的父母离异,猜想这个孩子可能并非顾生的亲生妹妹。 “那你也听哥哥的换回右手写字吧。”林屿哄着她道。 徐匀皱了皱眉又不再说话,但后半堂课还是都用右手完成了课程。 上完课,两人回到客厅的路上刚巧遇到洗完澡样貌清爽的顾生,他戴着一副银边的方框眼镜,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色长袖t恤,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很像以前自己上课时回头找他说小话的时候。 “你今天精神些,有点像以前。”顾生手插着口袋,跟在林屿身后低下头笑道:“刚见到你在画廊的时候,感觉有点阴郁。” 林屿不好意思地缩缩肩膀,和顾生拉开了一点距离,顾生对他总是少了一点边界感,让林屿时而窃喜时而苦恼。 “我一直都这样的。”林屿抓抓头道,他看顾生按开了客厅的一盏古董落地灯,彩色玻璃四散的光晕在墙上铺展开,像一副美丽的画。不禁感叹道:“你家的风格和画廊里真的完全不一样。” “这间房里的很多家具是我奶奶的。”顾生语气变得柔软起来,他指着客厅的四张条屏道:“这是我奶奶的作品,她是一位画家。” 林屿走进看了看,画上的梅竹相错排布,构图留白的面积很大,右上角提了“凌寒独自开”一句小诗。用笔苍劲干练,有一种孤高豪放的气度。 “你奶奶应该是个很有气质的人。”林屿赞赏道。 顾生笑着说:“她年轻时的画就被说不似女子,她还讽刺地问别人什么样的画像女子画的。”顾生顿了顿道:“我父母相处并不融洽,我算是奶奶带大的。她去世后,家具我悉数保存了,都在这间房子里。” 林屿不禁四顾,果真家装几乎都是上世纪的风格。木材尚好的家具有种平和的温润感,金属的摆饰在造型上夸张跳跃。整体看来古朴里透出一点先锋,好似山水园林里放着前卫的桌椅。 “真可惜,没有见过你奶奶。她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林屿遗憾地感叹道。 “当时我也想请你来我家,那时候奶奶还在,她听我说起过你,还看过你的画,说你有天赋。” 顾生叹了口气又说:“其实在我们冷战的那几天,我父亲娶了现在的阿姨,当时我年起气盛,负气出国了,也不知道你后来出的事。你说是不是幼稚的可笑?”顾生自嘲地说。 林屿第一次听说这些,感到唏嘘不已。他们就因为这些波折而被阻隔了十多年。他以为顾生是因为钢笔的事渐渐和自己断交,哪知道他也在经历人生中的变革,可能烦恼并不比自己来的少。 “后来我联系过你。但是电话停机了。他们说你事故后转学去了别的学校,也没有和班里的人联系。”顾生犹豫着说。 “那你联系我可能是在事故的三个月后了。”林屿陷入了回忆,“我爸妈当时抢救用了很多钱,我找亲戚也筹不出那么高额的医药费,后来找律师帮忙卖了房子。”他平淡地叙述着,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顾生闻言沉默良久。脑海中浮现出林屿高中时背影单薄,四处奔走的样子。他不知道那个年纪失去了手臂的林屿要怎么承受生活的重担。 “三中的学费太高,而且离我租的房子太远了。我就近上了五十中。”顾生听说过五十中,是出了名的问题学校,家长们议论起它,仿佛进了那里就与光明的前途再也无缘。 “我没等到你的电话,就换了号码,那时失去了手臂,就简单地认为,接下来是另一种人生了。” “你等过我的电话的。”顾生叹息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经历这些。”林屿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他觉得个子过高,面容冷峻的顾生窝在沙发里,竟然透出一点脆弱。 这样的顾生让林屿颇有触动,但又怕自己流露过多不该有的情感,破坏刚建立的关系,他放松了口气意图缓和气氛。“别这样,我当时也不知道你父母离异,你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我也没有做一个称职的朋友。” 顾生闻言笑道:“我们好像在忏悔似的。”又说,“别想太多,我心里还是把你看作最好的朋友的。就是有事要摊开说,不要再莫名其妙断交了。” 林屿看他落落大方的说着,眼神里闪着无限的期许。他的心里不禁渗出一丝苦涩。 他想他并不是只想做顾生最好的朋友这样简单。
第10章 3.1医院 “嗯。”林屿无奈地应答道。 顾生没有发现他样貌的异常,拿出手机和林屿交换联系方式。他加完好友后似乎又想起什么,在界面上操作了了一会儿,林屿就看到对话框里推送来一个新的好友。 “陈益净,我的心理医生。”顾生解释道:“明天周六你有空的话可以见她,去聊聊天。我压力大的时候找她都会好很多。” 林屿没想到强势如顾生也会常看心理医生,他想了想犹豫道:“事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都走出来了。” “你不是抗拒画画吗?都可以跟她说,治疗了以后不见得就想画了,但也许能够找出心结,让你快乐一些。” 顾生说话的时候总会看进别人的眼睛,真诚到难以推脱,林屿只得同意了明天去见心理医生的提议。顾生要他别太在意,就当认识个新朋友,还说陈益净的弟弟陈聿川拉大提琴,爵士乐也很擅长,有空可以介绍认识。 林屿对于顾生喜欢给自己介绍朋友的习惯感到无奈。他学生时代性格内向,鲜有交好的朋友。但顾生总是把身边那些校园之星往自己旁边塞,希望他们可以打成一片。 林屿的成绩不错专业课也过硬,并没有惹顾生的朋友厌弃,但也不到值得结交的程度。以至于顾生的怂恿总是以失败告终,但他似乎乐此不疲,没有停止的征兆。 又聊了一会林屿就起身请辞,顾生颇有不舍地送他到了门口,叮嘱他明天去市里的一个私立医院。林屿听说过这个医院的名字,当年出事故时还很想把父母转去救治。但因为没有人脉也没有钱,最终只得放弃了这个方案。他皱着眉小声地说:“这家医院我不见得负担得起。” “没事,医生是朋友,不会让你为难。”顾生拍拍他的臂侧示意他安心,然后问林屿家地址,是否需要司机送回。林屿拒绝了好意,匆忙离开了。 回到家他才想起自己的箱子还在顾生的画廊,今天光顾着聊天又忘记提起。但经历了白天的种种,他又觉得箱子放在顾生那或许也不错。 林屿这天睡的很好。 早上起来没多久他就收到了顾生的信息,发的是陈医生的看诊预约时间。林屿回了好的,犹豫着给顾生发了个很土的青蛙点赞表情,等了会儿顾生并没有回复。 他算不上气馁地洗漱穿衣,推开门才发现外面是银装素裹的一片。雪才停没多久,世界纯白的如同还在沉睡,似是在梦里,正期待着什么的发生。 林屿一路小跑到地铁站,坐了一个多钟的车才到医院。这家医院在城南绿化很好的街区里,旁边坐落着古生物博物馆。 林屿记得高中春游来过这里,他和顾生还坐在庞大的恐龙骨架前写生,引得很多人围观。他当时小声对顾生说有点尴尬,顾生伸手拉起他的校服拉链,一下子拉到了顶,把林屿的口鼻遮在了领子里,然后笑说:“这样没人认得出你,只有我尴尬了。” 林屿恍惚地想着,心不在焉地来到了诊室门口。医院的环境很新,心理科的诊室里种有绿植和水培花朵,等待室里也有沙发和茶点。林屿放松地坐了一会陈医生就来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陈益净了解了林屿的基本情况,就问起林屿最后画画时印象深刻的场景。 林屿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说:“那是高三上学期的事,大概是事故之前的半年前左右。” 陈益净温和地鼓励他去叙述一些当时觉得快乐的场面,林屿闻言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那次画画是很长的一个项目。”
33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