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没有人会在见过面后还要他的,风险太大了。”男生抬头看了眼路灯,接着道,“你看,他在别的地方被比过了,就要来你这里找补,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骗自己——他的地位没变。” “我上回说过狼王的故事,你还记得吗?狼群里没有狼能永远是王,人也一样,甚至变得更快……” 在徐术的印象里,后面男生还说了些话,关于狼群中Alpha狼的地位、支配性和分工,当时的徐术虽然不懂,可朦朦胧胧的似乎也有所感应。 但此刻,话并没有说完,男生却突然消失在了夜色中。 甚至只是一眨眼的事。 徐术心里惊了惊,摒着呼吸朝四周望去,半圆的月晃了几闪,也跟着消失了——仿佛道无声的信号,昭示着崩塌即将拉开帷幕,在月亮消失的地方,撕裂出了一道光缝。 缝隙渐宽,光线亮得刺眼。 与此同时,整个空间以徐术为中心向外辐射塌方,坍缩速度以距离为单位呈几何式增长,远处景象极速泯灭。 该醒了,徐术。 _ 徐术失踪的第二天,十二点过一刻,席鸿谦从谢阳也处获悉王程真实身份。 确为“光阑”计划组实验人员。 但之后一周,调取并筛查国内分部实验室的数据资料,并无新增任何涉及徐术的信息,国内亦未新增相关实验体。 而徐飒阳这边联系未果,很快发现徐术已经失踪,找上了门。 人是在席鸿谦眼皮子底下丢的,见面时,徐飒阳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差。 但多说无益,语音连线江无一行后,几人碰头简明扼要地比对了下手头信息。 “……” “……” “所以,除了你,还有谁会知道徐术的事?”席鸿谦收合起调查表看向徐飒阳,表情依然镇定。 “卫蘅?”徐飒阳迟疑地开了口,又很快否定道,“不、不可能,她——” 席鸿谦沉声打断,“卫蘅是谁?” “卫蘅是柳英的助手,帮徐术做过一次检查,但三个月前她出国……进修了。” “出国?她去了哪里?”江无接道。 徐飒阳用笔帽点了点额头,“曼加,她去了曼加。” 收到消息后,小纪很快回传相关行程信息。 结果显示,卫蘅抵达曼加大学一周后,便随医学院科研团队前往厄罗,后长驻厄罗境内,未见出境记录。 厄罗政坛错综复杂,而华人势力中以李、燕二支为首。华南李氏与军方关系密切,驻军厄罗总队长冠李姓,华东燕氏则与王室交好。席闫明入赘燕家后,利用近十年时间顺利消化大头进出口业务,驻扎已深、牵连甚广。 至此,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最坏的一种可能——年会当夜,徐术已被秘密转移出国,目的地即为“光阑”计划第二分部,属地厄罗南迦湾。 同时,策划者不止实验组人员,席闫明或参与其中。 _ 徐术失踪的第十四天,席闫明结束国际长差,抵返海明。 “席董,人来了。” 席闫明脱下镜片,起身走到会客茶桌前,弯腰轻点触屏,等“滴”声后显示净水完成,才回了话,“让他进来。” 席鸿谦应声推门而入,走近茶桌。 办公室整体由黑檀实木打造,桌后用镂空琉璃屏风隔断,风格与现代化的大楼外场设计相异,压迫感却更重。 “你上回留的。”席闫明垂手拉开暗屉,拎出茶盒放到桌面,盒面为淡金拉丝顽猴攀高图,“玉溪茶?还没喝过。” 席鸿谦接过茶包,握在手里,沉着声说了“爸。” “急什么?”席闫明点点茶壶,“泡上,尝尝。” 淋水温杯,投茶冲泡,倒入茶海。 奉茶。 “差了点。”席闫明接过茶杯很浅地抿了口,便放回桌上,之后没再碰过。 “是您喝不惯龙井。” “是吗?也是。”席闫明的眼神轻飘地掠过黑陶茶壶,落到不远处的楼顶立牌上,“老四今年毕业,让他去那里做怎么样?” “很合适。” “他毕业那天,你去接一接。” “……好。”席鸿谦回道。 席闫明看回室内,柔色挑高顶灯集聚而下,时间似乎也畏于上位者,不敢轻易留下痕迹,依然如记忆中那般英挺严穆,却又更擅伪饰、惑弄人心。 “老三太闷,老四又躁,这几个里还是你最像我。”说着,席闫明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 “人、我帮你带回来了。”不等答话,席闫明又随意落下一句,便拿起刻有省立附院标志的门禁片,回身看向席鸿谦,眉峰稍压,“要是喜欢,玩玩可以——别玩物丧志。” “鸿谦,不要让我失望。”
第50章 生机 车载显示器上跳出梁辉的通话请求。 “席总。”梁辉开口,“‘碧海’里我们的人,年前要全部撤离。” “定下来了?”席鸿谦淡淡发问。 梁辉回了“是”,几秒后还是不甘心道,“这个项目我们跟了半年,现在——” “梁辉。”席鸿谦打断道,“项目组那边辛苦你去通知,陆处我来沟通。” 一两秒后,梁辉应了声好,二人便结束了通话。 蜜罐掺沙,袖中藏刀。 确实是席闫明惯用的手段,这么多年,席鸿谦已经适应并且觉得习以为常,他也不会再像少年时期那般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 李家联姻事宜无望,必会引起席闫明的诸多不满,即便没有第一时间发难,也不过是在等待“最佳时机”。 席鸿谦不是不明白,他只是没想到席闫明会选择这个时间点,也没想过会牵连上徐术。 近两周的时间内,通过各种渠道,甚至委托上津飞怙,他们派出的人手在进入南迦湾后,依然无一例外,全部失踪。 可见,李阵影、席闫明二人在厄罗的势力范围,比他们设想的更深更广,且牢不可破。 席鸿谦清楚自己过于草率了。 他本应该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去接他的小猫。 他原本也是这样的计划。 但他的小猫胆子那样小,明明很想他,看见他来的时候也不会说想念,只会远远地看着,看见他走的时候也不哭了。 小猫没有说要回来,是他自己,是他怕小猫再也不会因为他哭了。 _ 到达省立附院时,徐飒阳带领的医疗队已等候多时。 “卡给我。”徐飒阳伸进车窗摊平手,“救护车也到了,人等下我直接带走,你不用跟着上去。” 席鸿谦将门禁片平平放到徐飒阳手中,微不可察地点下了头。 “大半年又叫人回来……”这些天见面,徐飒阳脸色一如既往地差,语气也更冷,“还不如别回。人没事就算了,如果出了事——” “不会有事。”席鸿谦压下声音,回道。 救护队训练有素,十分钟左右,一行人从楼道口出现。副科长亲自带头,指挥四名医护人员将担架平稳运上救护车车后厢,后迅速驶离。 救护车拐过转角后,医院门侧禁停区停留超时的哑漆色商务车内,握紧车把的那双手终于泄了劲。 喜怒不形于色,万事需留余地。是席闫明对他一贯的教育方式。 少时心绪易动,因此受过责罚和评教,久而久之养出了习惯,成为个体意志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关联上表象。 但糟糕的睡眠质量延续多日,无从解决。多疑、敏感、应激……这些成年后便不再在席鸿谦身上出现过的情绪,似乎在渐渐复苏。 他清楚自己的状态不会太好,徐术不必看到。 _ 深度昏迷。 腺体区域长期感染发炎。 颅内左颞叶海马区现不明阴影。 单位容积血液内红细胞数量低于正常值五个点。 徐飒阳接到徐术时,简单做了检查:没有明显外伤,生命体征正常。转院后经过系统筛查,才明白定论尚早。 保守治疗做过几轮,徐术依然昏迷,无任何转醒迹象。 转院后的第三天,席鸿谦出现在信息专科医院第十七层1701室门外。 天光正盛,温湿适宜。 席鸿谦刷开病房门时,视线里最先的落点不是徐术,反而是病床边的三枝粉白落樱,枝叶被细致地修剪过,参差插在长椭圆形状的透明玻璃瓶内。 透过百叶帘,细条的光斑闪烁着落在了花瓣上。 生机盎然得好像病床上的人并非昏迷,只是在沉睡。 长而垂的睫毛安静覆盖住下眼睑,闭着眼什么也看不出,睡颜却比记忆里更为平和,就好像活得一直平凡而美满,就好像根本没有受过多少伤害一样。 但比席鸿谦预想中瘦得还要多。 徐术身上的衣服是照着之前的尺寸准备的,如今空荡得厉害。 在滇南好山好水、千辛万苦养出的那点肉,也因为这场本不该出现的厄运,全部消了个干净。 也就是这天夜里,徐术终于醒了。 席鸿谦前脚刚回公司,就收到了徐飒阳的消息。 刚醒了 。 总是很简单的几个词,似乎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聊。 两三分钟后,席鸿谦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时,又收到一条新的消息。 【 失忆了】 _ “你再好好想一遍,我是谁?” 许是太过匆忙,病房门没有关严实,很容易就看清了对面而立的两个人。半卧在床头的徐术,立在床边的徐飒阳。 问话中,徐飒阳微微提高了嗓音,充斥着无语及难以置信的情绪。海明医学界炙手可热、倜傥风流的信息科副科长,在面对徐术时,总轻易就变得暴躁却又无可奈何。 “我说了……”是徐术的声音,他似乎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自己复述一遍,但还是耐心回了,“你是——黎姐的男朋友……” 徐飒阳顿了顿,往回走一把拉开大门,露出门后的席鸿谦,扬着声问道:“那他呢?” 等到真正看清来人,徐术的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亮,微微睁大了些。 似乎席鸿谦的出现,比“黎姐的男朋友”是他的主治医生,还要让人惊讶。 徐术下意识坐直身子,声音很小,“学长?你……你怎么来了?” “学长吗?”比起门后再次陷入无语的徐飒阳,席鸿谦快速调整好了表情,温声说着话走近徐术,然后曲着手指点了点前后脑和前额处,“徐术,你这里会难受吗?” 徐术闭起眼感受片刻,很快摇摇头,回了“不会”。 “那医生和你说了吗?你可能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席鸿谦在病床边弯腰矮下身子,温和地和徐术对视着。 “有……他们有说。”说完,徐术就轻轻移开了视线,扫了眼徐飒阳的方向,几秒后补了句,“他说……我已经从明大毕业好几年了。”尾调迟疑却又明显上扬,似乎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愿望竟然这么轻易就实现了。 不过说完这句,或许是发觉自己的愿望对席鸿谦来说太过简单,徐术垂下眼,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角。 席鸿谦也跟着笑了,声音愈发温和,“对,你高考考得很好,第一志愿去了明大。我们念的是一个专业。” “我们?”徐术轻轻看回席鸿谦,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也非常敏锐,并且因为对方过分温柔的神情和话语,派生了出了不可具名的勇气,“学长?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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