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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十二点时，席鸿谦才结束会议，匆匆出现。 而此时，徐术已经把手里的宣传册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了，连公司获得的大小奖项都数了个清楚，却依然没能关联出任何记忆碎片。 “很无聊吗？”席鸿谦看清徐术手边的册子后，带上了笑，“都开始看这个了。” 徐术习惯性地否认了，又说，“别的我也看不太懂。” 席鸿谦还是笑，“没事，会想起来的。” 席鸿谦没带徐术去餐厅，两人是在总裁室茶桌上解决的午餐。 依然带着那股药膳味，是徐术住院时一直吃的那家。味道固然不错，但吃了将近一周，实在难以提起胃口。 席鸿谦看了两三次，徐术才终于把自己的那份吃完。 吃过不久，碳水化合物的余韵上了头，徐术再难集中精神很快犯起了困，被席鸿谦拉进休息室睡下了。 _ 再起时，已是日暮西沉。 余晖被深色的遮光帘密密实实地阻断了，让人分不清晨昏日夜。 徐术拉开休息室的隔断时，又看到了梁辉。他面前摆着台精钢色笔记本，神情专注，听到徐术出来也只微微抬了眼，继续挪动着手中的鼠标。 大概过了一刻钟，梁辉才伸手合起屏幕，起了身，“席总有会，让我带你回去。”说完，就拿起电脑包，不等徐术反应率先出了门。 徐术愣了愣，很快跟上。 午后睡得熟沉，让徐术觉得庆幸并以为会延续到晚上，但显然没有。 这天席鸿谦不知几点回的家，徐术熄灯准备睡下时，他依然没有回来，却再一次不打招呼地进了徐术的梦。 梦里，场景再次升级，战场甚至从浴室就已然开启。 徐术看见自己背抵着浴室的墙面起落，支撑不住的时候，就被席鸿谦抓握着腰揽到了身上。淋浴的细流无声漫过双方的身体和皮肤，又在交_合处重逢。 他试图闭上眼，可惜梦境并不存在这个功能。 醒来的时候，梦中水漾出了边际，腿间痕迹冰凉。 _ 第二天起，徐术不再跟着席鸿谦去公司。 年关将至，立项会、工程结款、年终关账，大大小小的事宜虽不至于把人累垮，却也繁琐得很。 徐术失了记忆自然帮不上什么，待在这套房里基本没出过门。 而这一周，席鸿谦回来得都很晚。 徐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连续三天定点去医院看望他的席鸿谦，才会让人觉得有问题。 席鸿谦给了徐术司机的电话，但徐术没联系过，因为他没有想去的地方。 福利院、小学亦或初中，基本没给他留下过什么好的回忆。而明东一中，徐术在网络上搜索过——三年前已经搬去了北部的新校区，旧址目前仍在推翻重建阶段。 徐术也通过手机浏览了近几年的要闻，社会平稳发展，除了科技进展迅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精神好点的时候，徐术会打开客厅的大屏壁挂电视看些电影，类型甚广，时间跨度数十年。 而席鸿谦早出晚归，他们碰面的机会不多，因此除了每晚向徐飒阳定期报备，徐术没再和谁说过话。 即使是周末这天，席鸿谦依然起得很早，而他出门后不久，徐术走进厨房拿出了温好的早餐。 这个早上，他在阳台发了会儿呆，然后去书房看了半本科幻小说。 临近午餐时刻，门铃响了，徐术拿到了席鸿谦为他准备的营养午餐。 不过十分钟后，门铃又响了一次。 徐术是在两天前学会点外卖的。 那天他点开推送的新闻，界面上方突然跳了条弹窗。铺满青红辣椒的小铜锅，图片明显调过色，菜肴色泽异常鲜艳诱人，徐术不受控制地点了进去。 随后，在徐飒阳的帮助下，徐术成功在这部手机上绑定了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徐术毫不犹豫地下了单。 跟外卖一起到的，通常还有席鸿谦订的药膳。 因此这两天，为了不被发现，徐术硬着头皮都吃完了。 这也间接促使他出了门，毕竟他积食得厉害，饭后必须下楼去小区里散半个小时的步才会好受点。 甚至，和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叔搭上了话。 _ 小区垃圾站点的开放时间是傍晚六点至夜间十一点。 周末这天，徐术点了水煮牛肉，分量大所以分了两餐。晚上他拿剩下的半份拌了山菇饭，吃完便收拾好外卖包装下了楼。 投放站点在两栋楼后，但徐术习惯绕个圈再去扔，因为他发现那条小路走的人很少。 走到一半，徐术觉得前方的谈话声有些耳熟，他循着声源望去，透过灌木间隙，发现正是席鸿谦和梁辉。 徐术眼皮跳了两跳，看向自己右手提着的过分显眼的川菜馆专用包装袋，无声无息地往后退了两步。 又退了两步。 退到拐角时徐术抬头望了眼，非常幸运，前方的两人仍在小声交谈。 于是他在分岔处左转出了小道。 垃圾分类口前，徐术逐一扔掉了手中的塑料袋。 很突然的，身后有人唤了他一声。 徐术下意识转过脸。 路灯下，席鸿谦沉沉地看过来，神情看起来有点累，又有些无可奈何，用很低的声音再次开了口：“徐术，可以……别躲着我吗？”
第54章 重影 徐术出院的前一天，席鸿谦在房子内外加装了十几个微型摄像头，并配有联防报警功能。 通过小纪，席鸿谦联系上了去年定制的那家供应商。 高清、性能好、连接稳定，隐蔽性也高，起码徐术没起过疑心。 加装监控虽说是为了保证绝对的人身安全，但当事人知道了反而不自在，因此没必要让徐术知晓。 会议间隙，席鸿谦点开过几次关联软件，确认监控的位置和角度。 画面里的徐术，偶尔会打开手机或观看电视，但更多的时候，是站在客厅的窗边往下望。 那个位置，能看见楼底的绿化结构和小石亭顶，还有进出小区正大门的车辆和行人。 席鸿谦可以调取到徐术的网页浏览记录和观影时长，可以通过监控知悉徐术在这个房子里留下的所有痕迹，但无法确定徐术在看的是什么。 或许什么也没看，只是站着。 席鸿谦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徐术拥有正常的家庭关系，应该会与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过着普通但轻松的生活。 有份还算可以的工作以及平凡美好的恋情，周末一到就被好友邀去野营、踏青，或许也会沉迷电子竞技和网络世界。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徐术——不能再糟糕的身体状态，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徐术点外卖的事，其实他一开始就发现了。 那天他刚结束集团业务例会，正在回公司的路上，习惯性地点开了远程加密软件，第一条便是外卖付款记录。 手机是他给徐术的，按徐术的偏好习惯重新设置过，而可能涉及的消费选项全部关联了他的卡，无需输入密码。 但徐术不用那张卡，也没问过他。徐术甚至愿意向记忆里未曾露过面的徐飒阳寻求帮助，也没有想过问他。 不过这之后，徐术的胃口明显好了许多，甚至开始出门散步，也不再长时间地待在窗边。 所以席鸿谦认为这多少能算是件好事。 但徐术仍在尽量避免和他碰面。 _ 席鸿谦并不是一开始就发现徐术在躲他的。 是那天晚上，他连轴转了两天终于挤出了空，八点过半就回了小区。 下车前他习惯性看了眼监控——徐术在沙发上观影，似乎是部恐怖片，因为客厅的灯源被关掉了。 监控里，猩红的光打在徐术脸上，显然看得起劲。可是五分钟后，当他进门的时候，徐术却已经回了房间并且合上了门。 事出突然，他不想草率做下结论。 席鸿谦实验了三天。 而每一天，都是在他出门十分钟之内，徐术就打开房门出现在了可监控范围内。 接徐术出院的那天，席鸿谦想徐术愿意和他走，对徐术来说应该就已经是很难的事了。 他清楚徐术需要比别人多很多的时间和空间，才能放下戒备建立关系。幸好他的耐性一向很好，他也愿意等。 可惜，祸不单行。 董事会上，汪总得了“碧海”的项目再次施压，妄图干涉玉溪茶厂的工程进度；而调取“光阑”计划的历史实验数据，也因为席闫明的介入举步维艰。 事态变得棘手，不过仍在席鸿谦的预设范围内，有解决的方案和途径，只是要多花些时间。 席鸿谦不曾因此产生太多困扰，但徐术却说要走。 徐术甚至不和他说自己要走。 今晚的宴会是长期合作方主办的，席鸿谦自罚三杯提前离了席，走下宴场阶梯时再次解锁加密软件，翻出徐术和徐飒阳的聊天记录。 徐术找徐飒阳要自己房产的地址和钥匙，说想回去看看。 徐飒阳很快回了，问为什么。 酒精侵袭神经，产生令人不适的晕眩感。席鸿谦错手熄灭了屏幕，几秒后再点开，消息界面里依然显示这几个字。 【太麻烦他了】 十七岁的徐术，带着过分青涩的天真，会很容易脸红和相信别人，也会很乖地喊他“学长”。 但席鸿谦终于意识到，他必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现在的徐术，可能并没有那么需要他。 _ 这天的傍晚时分，徐术挑了部动作片下饭。 电影是徐术高一那年上映的，按现在的标准，也算是部老片了，徐术记得自己看过很多遍预告。 那年，影院的宣传屏上循环播放着几个高_潮片段，快速切换的近景画面，干净流畅的对战动作，镜头晃动搭配上强烈的节奏、鼓点，即使没有特效加持或恢弘的战损场面，依然过瘾。 但票价将近抵了徐术一周的伙食费，他不可能有机会入场。 下楼前，徐术看完了这个系列的第一部。 全片对话极少，对演技要求便更高。主演相貌不算出众，却有一双沉静的蓝色瞳孔，单靠眼神便轻易将角色演活。 失去全部记忆的特工，除了体内残存的标记，别无他物。但潜意识、身体肌肉记忆、不同寻常的关注点和反侦察能力，过往的一切在细枝末节里显现，提示着他的过去。 影片结尾，在一次次的反追杀中，主角放弃了对身份、记忆的追溯，决定与因缘际会的恋人隐居海岛小国。 徐术没有提前看过剧情介绍，看完才发现如此巧合。 虽然都是失忆，徐术想，或许自己要幸运一些，因为他没有失去全部的记忆，身边也有愿意照顾他的人。 但徐术还是羡慕主角的心态。 因为他就做不到，他没办法全然放弃对过往的回溯。 如果可以，徐术希望席鸿谦永远如意。 但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过去，停留在接过柠檬茶并对他礼貌道谢的席鸿谦。现在，却说和他同居了，说要在一起，甚至他还要在梦里被迫观看他们的互动。 徐术不是怀疑他们的关系，他只是没有办法接受，至少没有办法现在就接受。 这些原因徐术无法开口，所以他选择了别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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