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徐术没有听到,因为席鸿谦出声打断了梁辉,“回头查一查陈章国的时间,尽量排出空档。” “等下的会,需要提前联调。”席鸿谦似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再次示意道。 梁辉没有马上应下,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顿了几秒后才应下好。 梁辉来得急,走得也快,徐术还来不及反应什么,梁辉就已经拉开了门。 他们很短地对视了几秒,梁辉不带感情地上下扫了徐术一眼,看得出并不在意徐术是否听到了这段对话。 几秒后,梁辉用肩膀故意撞开徐术,没说话径直走了。 梁辉力道不算小,徐术被撞得往旁边退了两步,肩膀碰上了门框边角,产生尖锐的痛感。 徐术其实觉得有点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徐术看见席鸿谦很淡地皱了下眉,说先进来吧。 徐术不再去想原因,只垂眼避开了席鸿谦的视线。 他走进办公室后,又转过身轻轻合上了门。 “议案齐了吗?”席鸿谦很快开口。 “齐了……”徐术赶紧上前,放下手中的档案盒,摆到办公桌侧,“严总的也在里面。” “好,辛苦了。”席鸿谦看着徐术,回道。 席鸿谦生了副微微双的眼皮,所以看人的时候总显得温情,仿佛能够包容所有以及所有的错处。 徐术清楚自己不合时宜地,生出了微弱的虚无飘渺的期待,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比如感谢席鸿谦的帮助,或者别的什么方面。 有那么几秒,徐术看向了席鸿谦,他是想开口为自己解释几句,但最终还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徐术最后开口说的是,“席总,昨晚是我……才耽误了您……” “不重要的场合,没事。”却被席鸿谦快而轻地打断了。 很快,席鸿谦又开了口,依然是那样的神情,一贯温和的语调,“今天不休息吗?”然后又自然地问道,“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席鸿谦的语气,除了表达上司对下属传达的一种员工关怀,根本找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轻易让徐术想起年前,自己因为胃病请的那半天假,销假时席鸿谦也这样问过他。 可能只有几秒,又或者是一分钟,办公室变得很静,只有机器运作发出的电流声。 那片刻让徐术觉得恍惚,并开始怀疑昨夜的一切,或许真的是他日积月累生出的幻觉。 但因为本来就没有过太多设想,所以这次徐术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好了,谢谢席总,我去看下会议室。” 三年,徐术以为自己能够学会。 学会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守望着席鸿谦,学会解读席鸿谦所有的微表情和动作。 但席鸿谦仿佛一台严丝合缝的机器。弧度精准的微笑,温雅谦和的眼神,刀刻斧凿般嵌在脸上,成为无法脱卸的面具。 但即便徐术再迟钝,他也该明白,席鸿谦已经为这件事做下了定义。 忙于滇南投标一案,时间便过得很快,似大雨冲过泥潭。 记忆只会变淡,不论好坏,即使是痛苦,也无法帮徐术延得更长。 席鸿谦像是展厅里不可复制的、曲高和寡的艺术品,远远看着就已经很好看了。 他只是有天运气好,突然就梦到了。梦里已经知道这是梦,醒来就应该忘记。而他的运气一直很坏,不可能再好起来。
第03章 腕骨 三周后,一场寻常的晚宴。 “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白西装Alpha自席鸿谦离去后,就莫名纠缠上了徐术。虽是问句,语气却因两人身份的差距变得笃定。 徐术记得他,两天前的招标会,他也是这套白得晃眼的西服,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结果还是被明真地产拿下了标。 其实徐术一直不太明白,此类情感的无用转移与发泄,又有什么意义。 但世人似乎惯常如此。 场地的另一边,晚宴的主人携着刚成年的Omega小女儿,侧首向着席鸿谦,是种隐晦的示好姿势。 她穿了条暖黄色的纱裙,眉目天真,像朗月辰星下一只小小夜莺,却依然沦为名利场上谈判的筹码。 徐术遥遥望了一眼,很快地收回了目光。 他什么也没想,只觉得自己的近视好像又深了。因为他看不太清席鸿谦的表情。 在白西装再次开口前,徐术接过了酒杯。 徐术没怎么参加过这类晚宴,席鸿谦之前基本带的严霖。 他不太习惯,只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无端的挑衅,于是微微仰起脖颈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翻转过来,示意白西装。 “算你识相。”或许是徐术太过呆板,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那白西装重重地啧了一声,往人群中走去。 酒度数很高。 这天徐术忙得又没吃什么东西,外卖盒刚打开,就被席鸿谦叫来了。但席鸿谦通知他的时候,他是有点高兴的。 凉酒穿喉入肚,迅速刺激了千疮百孔的胃部。 这种痛感徐术早已习惯,甚至在胃底阵阵灼烧的间隙,他还分神想起了徐飒阳。如果被发现,胃镜肯定是少不了。 想到这,徐术还有些想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席鸿谦回来了。 _ 徐术肤色一直有股病态的苍白,皮肤又薄,很容易留下痕迹,稍微有点颜色也十分明显。 因此,席鸿谦刚走近,就轻易察觉到了他两颊不正常的潮红。 “徐术,你……还好吗?”席鸿谦没有走近徐术,隔了一步远的距离,有些迟疑地问道。 其实这时,席鸿谦就已经感到了不对劲。 徐术很少会像现在这样直视席鸿谦。 三年来,徐术总是安安静静的,在公司里也没什么朋友,仿佛明真地产二十七楼无故生出的一个影子。 席鸿谦还知道,徐术其实有点社交障碍,是一种毫无缘由但足以确定的直觉。每回和徐术交谈,他似乎都要愣一下,然后才回答。如果身体距离很近,他就会稍稍往后退。 席鸿谦其实不太在意,认为这只是徐术应对外界的类保护机制。 徐术没有回答席鸿谦的问题,但很轻很快地眨了下眼。这一瞬之间,他眼底就晕上了层薄薄的水汽,眼角也随之泛红,仿佛正经受着不可告人的折磨。 而这个神情,席鸿谦见过一回,在三周前的那天。 几秒后,席鸿谦微微俯身靠近徐术,轻握起他的手腕,往自己这侧拉了一下。徐术低头看了片刻,似乎明白过来,然后乖而温顺地挪了过去。 于是,两人迅速离开了会场。 _ 地下车库,视野昏暗。 席鸿谦快速解锁了车控,拉着徐术走到右后方,又打开车门示意徐术先进。 徐术便矮下身子进入车后座。似乎正是这无人与黑暗,让徐术产生了安全感,他缓缓靠上椅背,不受控制地发出了轻细的喘气声。 车内空间密闭而寂默,青年的声音含着痛楚,又夹杂了一丝忍耐,显得很暧昧。席鸿谦却仿若未闻,平稳将车开出了通道。 车驶出主干道没多久,徐术便醒了。 “席…总…”徐术似乎想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但显然失败了。 “还好吗?医院很快就到了。”席鸿谦通过中央后视镜看向徐术,温声说道。 徐术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抬起手,用指腹轻轻压了下后颈的位置,然后回道:“席总,不用。去医院……没用。” “家里有药。”徐术看向席鸿谦,闭了闭眼,用近乎平常的语气开了口,“您放我到路边,我可以打车回去。” 过了路口,席鸿谦将车靠边停下,转过身看着徐术。 此时,徐术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没被衣服遮挡的皮肤泛出了薄粉,眼眶、唇角红得异常,眼底似乎含了泪,欲落不落。 但徐术依然坚持自己没有问题,并预备独自乘车归家。 席鸿谦不认为明东的治安有多么完备,况且是这样一副极易引起施/虐/欲的形态。因此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他都不可能同意徐术的提议。 “不远,我送你回去。”席鸿谦看着徐术,说。 徐术应该是想回答不用,但他嘴唇张合了几次,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就那样看着席鸿谦,眼底微微发红,睫毛看着很湿润,半垂着,在这样的夜色里,似乎掩下了很多很深的欲求。 有那么一瞬间,席鸿谦其实想提醒徐术别这样看人,但他明白徐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就像席鸿谦也无从解释原因,为什么那个晚上会选择用那样的方式帮助徐术。 他不便与下属产生过多的联系。 或许是徐术发病太急太快了,又或许是徐术的样子太可怜了,和平日里的恪守板正大相径庭,很容易就让人生出恻隐之心。 但总之,徐术靠过来的时候,没有推开的人是他。 这次也是一样。 席鸿谦扶住徐术,低下头时再次开了口,“是上回那种病,对吗?” 但徐术像是已经彻底醉了,依然怔怔地盯着他,没有回答。 席鸿谦的视线落在徐术泛红的眼尾上,很轻地喊了徐术的名字,然后问,“这次也要我帮忙吗?” _ 晚宴的地点在东区,距离席鸿谦常住的那处,起码二十分钟的车程。 幸好,这附近碰巧有一处房产。 准确来说,是他和蒋清的婚房。蒋清走后,房子彻底闲置了下来,只有家政工定期上门,维持表面的整洁。 席鸿谦最近一次过来,也正是上月初徐术发病的那回。 进门后,席鸿谦摘掉了阻隔贴。 “有舒服一点吗?”席鸿谦单手将阻隔贴折叠,放在玄关柜台上,然后轻触了一下徐术的后颈。 “有……”徐术回道。他似乎在试着让自己的声线变得轻盈一些,但没有成功。 席鸿谦揽住徐术,往沙发走去。 席鸿谦调整了一下徐术的姿势,让人扶在沙发上,然后从背后靠近徐术。 “不要在这里……”徐术却忽然扭过了头,声音很轻,“好吗……” 甚至不是一个问句,就好像只是他的祈求,即使席鸿谦不同意,他也不会因此失望。 几秒后,席鸿谦抱起他,将人带进了房间。
第04章 月碎 海明省靠近热带,除了大年前后那几周,入冬并不会太冷,而且由于气流变化,冬日的夜空总是格外得疏朗。 这天,依旧是个明月夜。 卧室的窗帘虽没拉,但楼层很高。此时,只有一轮无知无觉、不识人间喜悲的月亮,明晃晃地散进窗台。 无人开灯。 …… “没感觉吗?” 徐术胃里仍在烧,后颈也痛得厉害,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反应。 但或许是席鸿谦的语气过于自然,让徐术觉得自己没反应,也不是一件奇怪或丢人的事情。 于是,他轻轻推了一下席鸿谦抓着自己的手,又说,“不用管它……” 徐术并没有要哭的意思,但传进席鸿谦耳里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带上了点哭腔。 第一次的时候,徐术哭了,席鸿谦其实是知道的。 …… 晃动间,徐术的衬衫往胸口滑落,露出大片后腰,脊骨明显。徐术很瘦,席鸿谦早就知道,但他没想到徐术会有这么深的两个腰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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