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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S/ 《俗人俗事》消息：外交司长家的江少爷有一位得宠情人，火烧江宅那晚带着卖身契趁乱逃跑。据悉，这情人曾是玉安楼的小倌，一直想要赎身。被买走后，小倌人本以为能在江少身边奔个安稳，谁知身上多了不少伤痕。“火海？我是逃离苦海！”逃跑时，那小倌人说。
第六十一章 好梦 = 暮色慢慢压了下来。 谈镜合仰头喝了一口水，发现水壶里的水只剩下一半。他不甘心地晃了晃瓶子，心底莫名有些烦躁。 小彤拨开半人高的草木，抬头看了一眼前头的谈镜合。 “谈少，我怎么觉得我们越走越不对劲？” 谈镜合抱着水壶的手指紧了紧。他说：“我记得是这边啊。” 他记得来时好像是那样的，就带着小彤往那边去了。可是越走草木越繁盛杂乱，他们似乎在逐渐偏离上山的主路。 “要不我们先返回小溪边？好歹那里有水。” 谈镜合本想同意，可是看看天空中逐渐迫近的黑云，他的胸口堵得厉害。 “我们再往前走走吧。”谈镜合把水壶挂好，“万一呢，万一我们今晚就能赶到村庄。” 小彤不再言语，只跟随谈镜合。 谈镜合劈开面前有半人高的杂草，高迈起腿向前。四周都是形状相同的树木，他不会识别方向，就一直朝某个方向走去。他坚信只要一直往前，总会走出困局。 然而树木像铺天盖地的绿网，层层叠叠枝叶压在头顶，本就微暗的天光被严严遮挡。谈镜合的脚步变得犹豫，他慢慢迈开步子，感觉自己在乌黑的迷宫里，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不知为何，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小了。谈镜合察觉到这一变化的时候，脑中不知想到什么，他猛然回头。 还好，小彤还在身后，不过他落下了一小段距离。只是在谈镜合忽然转身的那瞬间，他瞧见小彤脸上带着某种阴森，和周围的树木恍若一体。 很快，像是一闪而逝的错觉。 小彤旋即抬头，神色疑惑地看着谈镜合，举止如常。谈镜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紧张，所以看差了。他勉强一笑，说：“怕你跟丢了。快些上来。” 说完，谈镜合转过头，心脏却忽地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人竟然站在他跟前！ 那人的脚尖和谈镜合的鞋尖对着，整个人像是要扑上来。他面色惨白，抹着血红唇脂，一顶破破烂烂的太监帽罩在脑门上，帽檐直顶谈镜合的额头。他鼻头极尖，简直就要碰上谈镜合的面颊，还不断喷出冰凉的鼻息。 谈镜合吓得立马朝后退了两步。可他一退，又撞到了后面的小彤。小彤刚刚那阴森的脸又划过脑海，谈镜合心乱如麻，不敢求助。进退两难之际，他直接朝左一扭，扑向了浓黑的杂草树林。 这里是个小坡，谈镜合一扑过去，就咕噜噜往下滚。不知滚到哪里，他的后脑勺咚的撞上了一颗树，霎时两眼一黑。过了一会儿，有人跑到了他身旁，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眩晕中，谈镜合被绑住手脚蒙上眼。他不知道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耳朵里嗡嗡嗡的吵，眼前一片黑一片红。整个人似乎被扛了起来，像断线风筝一样在天空中飘。 不知过了多久，谈镜合的脑子略微恢复清明。 一双手伸到他脑袋旁，接着蒙眼布条被解开。那手划过皮肤，谈镜合瑟缩地躲了躲。 过一会儿，谈镜合悄悄抬起眼皮。他正坐在一个小屋里，屋身皆为木制，地面是铲平的土。四周烧着火盆，夜光幽蓝。 有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坐在火盆边，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正在细细打磨。接着他又把刀放在火中烤，烤了一会儿又磨，如此往复。 谈镜合被绑在凳子上，身边还坐着一个人。那人也被绑着，不过没有蒙上眼。他在闭目养神。 谈镜合皱了皱眉，睁大眼看向小屋里唯一的窗户。窗外树影婆娑，似乎小木屋正在什么树林中，仔细一听还有兽吼虫鸣。 “欸。”谈镜合喊了一声。 太监抬起头，一双眼平静又苍老。 “这是哪里？”谈镜合皱眉看着他，“阿著呢？” 边上闭目养神的人也睁开了眼，他扭向谈镜合，小声唤道：“谈少。” 谈镜合转眸看那个人。他慢慢思索了一阵，觉得此人眼熟，但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是嬴渚的兵？” “嗯？” 小彤莫名其妙。 “你不是吧。”谈镜合自己思索了一阵，“嬴渚今天来山上列阵，后面又带着全部兵去小矿山了。” “谈少，你在说什么？” 小彤紧盯住谈镜合。 谈镜合狐疑地瞧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人在问什么。舔了舔唇，谈镜合问：“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我和你是什么情况？” 小彤的面色有些奇怪，他低低地说：“我叫小彤，我们……被绑了。”说完，他的眼睛迅速扫了太监一眼。 谈镜合面露古怪，目光也移向太监。 太监烤了一会儿手里的刀，然后将刀抽出火焰，刀尖仿佛带出一道火光。他低低笑了一声，自顾自叹道：“往事散如烟，谁人梦呓？” 谈镜合的后脑勺忽地有些疼。他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怎么回忆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他记得今日霍西矿矿工起义，他带阿著去霍西村的梨花林玩，还拿了薄天啸留下的字条。 纸笺是红底撒金箔的，他记得很清楚，上头写着一串黑色小楷： “晚安，好梦。” 匆匆扫了一眼他就把纸笺收进了怀里，然后和阿著在梨花林里玩耍。他印象还很清晰，阿著对自己笑，他冲上去一把抱住阿著…… 谈镜合只能回想到这里，后面的回忆犹如黑乎乎的芝麻糊，他根本记不起来为何会有现在的处境。 可是眼前境况不容许他多想。老太监拿着刀站了起来，影子被火光拉得细长。他的脚步又缓又沉，片刻后，在谈镜合跟前站定。这人虽一副太监打扮，但长相很朴实，竟然有点像谈镜合小时候见过的卖糖人。 太监慈祥一笑，宽厚的手掌抚上谈镜合的头发。 “哥儿，剃头……还是净身？” 他的手掌那么温暖，眉梢都带着敦厚。他不停抚摸着谈镜合的头发，犹如长辈看着孙子，又叹又笑。 - 阿著吃好了饭，主动帮忙洗碗。借宿人家的儿子小四，念过书，会讲官话，同阿著说了好多事。 “我所知道的无头尸出现过两次。一次就是你说的，下塘村那对老夫妇的儿子何明，他喜欢我们村长的女儿，村长不同意，结果何明就死了。” 小四讲得神秘兮兮，努力营造恐怖故事的氛围。 “何明死的时候没有头，愣愣躺在村长家旁的小道。村长被叫过去的时候尸体都发臭了，又不知道这人是谁。倒是村长的女儿，她一眼认出了何明的衣服。村长赶忙用草席一卷，把尸体送到了山下。” “那另外一个？” 阿著把洗好的碗排好，转头问小四。 “这还用猜？另外一个是村长的女儿，田秋啊！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阿著正用干抹布擦着手，听到这个名字，动作顿了顿。 “什么田，什么秋？” 小四比划完，又说：“田秋姿色不错，就是年龄有些大。当时她死在下塘村，人们都说田家晦气，另外几个女儿也不能娶。” 阿著还想问些什么，厨房门口洛归归幽幽探出半身。 “小阿著，吃完饭，我肚子撑得很。” 阿著略一思索，对洛归归说：“我们去村长家。” 两人走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山村里没听说过“电”，煤油灯也是稀罕物件。四目望去，只有稀疏的豆光，是菜油灯在烧。 两人一同朝村长家走去。洛归归摇着羽扇，笑说：“我正是为田秋而来。” “怪不得我们遇到的时间地点这么巧。”阿著说。 “巧？看来何明一案是你们的啊。” “巧，洛老板故意叫人来我们店里闹，逼着我们管这件事，实在是巧。”阿著眼光扫向洛归归。 洛归归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阿著继续道： “何明先死，田秋后死，死状类似。这是重要线索，想必田秋的家人会跟你交代。但你佯装不知，我看，没准他们两家都先到洛神报社伸冤，你却故意叫何明爹娘来镜界报馆，为逼谈少摊上此事。” 何明的父母不去找洛神这种大报馆，却如此针对地来到镜界，这事本就古怪。今日又莫名遇上洛归归，更是把疑点集中到洛神报社。 听完阿著的猜测，洛归归仰起头，放肆大笑了一阵。阿著转过头，盯着前方昏暗的土路，嘴角微微一抽。 “你猜得不错。” 洛归归挥动羽扇，声音忽然森寒：“那日学工运动来到洛神报社门前，我竟瞧见在门口看热闹的谈圆。既然他这么爱管闲事，我就再扔一个闲事给他管好了。” 阿著眸光一冷。洛归归感受到他的变化，顿时笑得如前仰后合，恍若黑暗中蹦蹦跳跳的僵尸。 洛归归人矮，蹦起来凑近阿著的耳朵，故作暧昧：“我还听见玉安楼那些传闻，好奇你们主仆到底是什么关系，想接近你们玩玩。” 阿著没有回答，只是脚步变快。 洛归归就爱看人闹别扭，他小鸡仔似的跑上去，嘴里好奇问着：“你们上过床榻吗？谈圆味道如何？” 两人又鸡同鸭讲地来到了目的地。村长家盖了两层小楼，四四方方，规整好看。只是小院围墙边放着白色花圈，花圈中摆了一张做法的桌子，上面点着细细的白蜡烛。 见此场景，阿著思量了一下，还是上前敲了门。 不一会儿，一位面色憔悴的妇女出现在了门口。她一身黑色麻衣，挽着奔丧的发髻。 阿著说明来意后，那女人神色一变。她显然听得懂官话，可是却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作势要关门。 “你们不是拜托了洛神报社吗？” 阿著侧过身，叫后面的洛归归露出脸。洛归归露齿一笑，牙齿森白。 女人犹豫了一下，偏过头，用官话说：“孩子爹要查，我是不愿的。这……没什么好查的。”她正是田秋的母亲。 “我们只问一些小细节，譬如田秋走之前干什么去了？” “我忘了——你们别问了。” “我们不问田秋就死不瞑目。如果可以我们最好坐下来谈谈。” 妇女朝前走了一步，用手肘死死抵住门。 “你们为何戳我的痛处？我不想再提及女儿。” “田秋走之前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不知道！” “您刚刚说您忘了。” “我忘了，所以我现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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