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镜合的眉头愈发紧皱,他拿脚尖轻轻踢了东平一下。“快起来,一个七尺男儿跪在女人脚下,算什么样子!” 东平抖着肩膀抽泣了一会儿,慢慢爬起来。 “这位小姐,我们家的佣人说不是他干的,您或许认错了。”阿著站到谈镜合身边,与X小姐交涉。 “怎么会!我是学画的,场景速记很内行。”X小姐也情绪激昂起来,“我记得很清楚,那人是蓝色马褂黑棉衣,理着平头,一双猫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前面全部都与东平对上,只是最后……阿著走到东平身边,搭着东平的肩膀,将东平的脸掰到X小姐面前。 “或许真的很像,但我们的仆人长了双垂眼。” 东平那双无辜的下垂眼含着两坨泪,可怜巴巴地望向X小姐。同时,他额头的伤口流下血条,划过下垂的眼角。 X小姐看见那血,回避地别过了眼,抿紧嘴唇。“……若看眼睛,好像确实不是。” “是我妹妹搞错了,打扰。”X哥哥快速说完,拉过自家妹妹,准备离开。 谈镜合却伸手挡住了他们。“两位认得我,不知是哪家的青年才俊?” “不敢当,萧家小儿罢了。”男人抬臂挥了挥,把谈镜合的手臂拨开了。 “令妹学画,难不成是和大画家萧成昱学?” “大哥肯教,我们感恩戴德。” 谈镜合眯了眯眼,心里有底。这两人估计是萧家庶出,不然哪来这么阴阳怪气的。 “萧家与我谈家也有往来,萧小姐在女厕遇上流氓,又与我家仆人长得十分相像,我自然不好袖手旁观。不如萧小姐再仔细描述一下那人长相,我帮忙差人去寻。” 萧小姐努了努嘴,快速描述了一下,然后扯了扯自己哥哥的袖子。 “我们来法院办事,如今赶着回家,就不久留了。若是找到了那流氓,请知会我们一声。”萧公子朝谈镜合拱手,皮鞋尖往外挪了挪。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谈镜合勾了勾唇,说:“找人费精力不说,也需银两。我这可怜的司机还要去缝额头。” “你还差这点钱?”萧公子鼻孔外扩,斜看谈镜合。 “是啊,是啊!”谈镜合伸出手,白嫩的手掌好像闪着光,直扎人眼。 “啧。”萧公子从兜里拿出两张法币,嫌弃地扔给谈镜合。 “再见。” 谈镜合挥挥手,见那两人灰着脸走了,便赶紧看向东平。东平拿手捂着头,手指沾了血,血痕都干了。 “隔条街有个医院,我赶紧带你过去。”谈镜合冷了脸,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 一张易容面具被揭下,软软的黄皮变得扭曲狰狞。他拿出打火机点燃易容面具,火光映照着幽幽的猫瞳。 “看来你已经暴露了。[德语,下同]”他身边一个异常肥胖的男人盯着停车场,有些遗憾地说。 “我真是相当奇怪,前两次我伪装成司机的时候诺温怎么没有发现我。”他抬了抬头,略长的额发在眼前划动。 “兰斯,你是我们最好的杀手。”胖男人笑了笑,“诺温半路出家,哪里比得上你。” 兰斯洛特不置可否,他转过身,再一次看向停车场的某个地方。 那辆汽车的车门被一只白嫩的手关上,汽车喷了喷尾气,朝外驶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坐在汽车后座里的某个人,幽幽地朝后看了一眼。 兰斯洛特下意识朝后仰了仰。胖男人也注意到了回头的男人,登时舔了舔唇。 “难道诺温……” “他早就发现我了。” 兰斯洛特举起手枪,快速上膛,然后将枪口对准那辆在视野中逐渐变小的汽车,像是彰显某种势在必得的野心。 “但野兽是否睁眼对猎人来说——无所谓。” - 霍尔医生提着医药箱急匆匆赶到秦少帅的洋楼,进门之后被礼貌请到客卧。 “柳先生从楼梯上跌了下来,看起来没有骨折,但是总说疼。”一个仆人把霍尔医生带到床前。 柳菅趴在床上,脑袋侧着埋在柔软的枕头上,眼角发红。 “医生,我屁股疼。” 霍尔医生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仆人,仆人会意走出房门。门外留有两个卫兵看守。 “医生,咱先看看吧,我是真弄伤了。”柳菅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在楼梯上和秦升起了争执,就摔下去了。他急着去开会,又懒得管我,就让我自己叫医生。” “你啊。”霍尔医生先看了看柳菅的腿骨,见没有骨折,就把柳菅的睡裤拉到大腿处,被摔得乌青的臀部羞涩露面。 霍尔医生拿出药水细细涂抹在柳菅的皮肤上,药水均匀地渗入。霍尔低头,把盖子盖上,抬头的时候神色忽变。 “让我告诉你。” 柳菅神色没有变化,他扭过头,上下看了霍尔一眼。霍尔摇了摇手中蓝色的药水,嘴唇紧抿。柳菅登时睁大眼睛,浑身肌肉骤缩。 “这是我给你的药水,按时细细涂抹,既然已经摔伤,后面切不可大意。” 柳菅认真点头,眉头紧锁。 “不用太担心,这个伤口很快就会好。”霍尔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如果以后还有其他的症状,可随时叫我过来。” “好,谢谢医生。”说完,柳菅转过头,把脸埋在枕头里。 蓝……兰斯洛特。 之前的杀手失败了,老莱居然下狠手把兰斯洛特派来了平国,甚至兰斯洛特已经出现在了诺温面前……而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还让诺温把消息告知自己……作为伙伴,也作为得力干将,实在失职。 柳菅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也没有抬头,只以为是霍尔医生走出去了。他整张脸埋在柔软的黑暗中,忽地听见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动了动脑袋,柳菅却仍旧没有抬头。他当然听得出进来的是哪个家伙,然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不想抬头。 可他忘记了一件事。 秦升身穿军装,戴着军帽,刚从军队开完重要会议就马上赶了回来。他皱眉审视着趴在床上的柳菅,还有柳菅一片青紫的屁股。 柳菅装死,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秦升略有些不快,又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秦升高高地抬起手,在柳菅因为摔伤而发肿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啊!” 柳菅迅速弹了起来,愤怒的眼扫向秦升。 “Arschloch!(混蛋!)” /NEWS/ 《正义公报》公告:收街巷杂谈,乡野趣事,有意者欢迎投稿至国民新闻馆,地址新闻街柳絮弄3号。(即阿特里斯蒂·白里安街)
第二十五章 难测 = 收获了林元阿受审及入狱的所有细节,谈镜合即刻赶回报馆,把所收获的材料都交给萧呈唤。虽然时间上谈镜合不是最早,但是能够生成独家专题报道,定会收获热烈反响。 经过和阿著的几日推敲,他们的第一份报纸确定叫做《烈报》,以表赤诚热烈之心。而为了和谐,新闻馆则取得静谧深幽,唤做“镜界”。谈少爷付了许多钱,做匾额的老师傅日夜不休给赶出成品。曾经的国际新闻馆已然消亡,崭新的“镜界”两个字悬挂在外。 “阿著还是头一回见咱们这位主笔。” 镜界报馆里,谈镜合乐颠颠看着萧呈唤进编辑部的背影,阿著看着谈镜合乐颠颠的背影。 “估计是少爷故意不让你见吧。”惊夏拖着一条黑发经过大堂。 “谁说的——啊!”谈镜合正反驳着,一转身看见惊夏手里那一大捆的乌黑头发。 “你作甚呢!”谈镜合龇牙咧嘴,“赶紧拿开,看得人心慌。” “近来街上行走的剃头人常卖头发,说是什么质地柔软,适做假发。我跟他砍了个半折,把头发收过来玩,想夹头上弄个大卷。”惊夏不以为然,“其实质地一般,我还觉得亏了,不如去正经的店里。” 谈镜合不听惊夏的念叨,把姑娘扒拉开,揽过阿著的手往大门走。一边走一边跟阿著说:“你今日才见到萧成昱,当然是因为咱们报馆没正式开张,我不常叫员工来帮忙。” 阿著被谈镜合推搡着往外带,他偏头望着谈镜合,眼神专注。 谈镜合快步走着,说:“咱们现在就去看看美人榻吧。我常在上面午睡,想赶紧换一张好看的。” “少爷想要什么款式?” 谈镜合刷地回过头,正是开怀大笑的模样。“镶着玫瑰的!就像我的那张帕子!” “少爷的?” “镶着红玫瑰,白色丝质的,过年那天我拿出来过呀。” “若是植物纹样,我看美人榻多是牡丹,少有玫瑰。” 谈镜合歪头瞧了阿著一眼,有些不悦。“你怎么老这么拘着?我们的匾额都能加急叫人连夜赶出来,若是店里没有合眼的样式,叫他们订做一张不就行了?” 阿著嘴唇微动,他的眼皮下意识敛了敛,视线里只留有谈镜合带着略微不解和厌烦的脸。 这张脸在某个瞬间与另一张脸重合,同样的大少爷,同样的天真无邪,纨绔铺张,甚至令人作呕。 见阿著沉默,谈镜合以为自己话说重了。他有些拉不下脸,撅了撅嘴,后退几步打量着阿著。可阿著却猛地低下了头,像是被什么附身,他浑身冒出一种锋利的死气。 谈镜合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阿著呼了一大口气,忽地抬起头,一双眼笑眯眯看着谈镜合,眼眸里是如水的温柔。 “阿著都依少爷的。” 他说。 谈镜合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这会儿也不想和阿著牵手了。他抿抿唇,嗔了阿著一眼,转身往前走去。阿著连忙跟上去。 经过这么一搅和,谈镜合逛店铺的心情少了一大半。他径直去找了工匠,商量订做的事。这事繁琐,谈镜合坐在椅子上跟人家喝着茶谈,阿著就站在谈镜合身后,直到傍晚。 两人一前一后往镜界报馆走,灰蓝的暮色像把他们连接起来的一条长披肩。谈镜合远远就瞧见了自家报馆的灯火,想到即将发刊的报纸,他终于有些精气神。谈镜合慢了脚步,打算等阿著走上来跟自己并肩,可走了一段路,镜界门口就在不远处了,阿著却还是那样亦步亦趋,如影随形。 谈镜合心里有股难言的沮丧,他脸色很是不好,在看到报馆门口探出来的小菱时,都没有收回坏心情。 “少爷,你回来了?想必也知道了吧!”小菱同样哭丧着脸,且是一种很直接的悲愤,看得谈镜合一愣。 “怎么了?” “啊,我瞧您脸色不对,以为您知道了。”小菱似乎哭过,她抹了抹眼角,快走几步,把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报纸塞到谈镜合手中。 大步走进镜界,谈镜合心里稀奇,皱着眉迅速把报纸展开。还没来得及细看,头版的大标题就生生塞进了谈镜合眼中,让谈镜合登时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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