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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摔坏声带，反应也不够敏捷，那样长的一段话，我只是盯住脚尖出神，我自杀时开出的是玫瑰花吗，还是牡丹？ 最终学校给我的审判是留校察看，为此付出一节指骨作为保证，发誓从今往后，要死也绝不能死在学校，自杀要走出学校范围方圆十里。 同学很快知晓我能将骨骼从身体里取出这件事情，我开始不再完整，起初失去的只是一小节一小节指骨，她们说，“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算少些指骨，也没有关系，对吧？” 我不能拒绝，也没法作出辩解，因为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不能说将骨骼从身体里取出也会疼痛，不然会被抱怨，“又不是没取过，矫情什么，就是自私、小气，不想给我们。”我当然只能沉默。 当我所有指节都被折断，她们又说，“你给我们肋骨吧，指骨太小，我们不想要了。”所以我丢失骨节，又被击中两肋，我成为拥有缺憾的人，也不再完整。 我能给出的骨骼越来越少，而索取者只增不减，我越来越懦弱，软成一滩烂泥，成为蜗牛，踢落井底。她们说，不要和没有骨骼的人在一起。 我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看见飞机飞过天空。有时我能听见飞机撞向月亮，我总在想，如果月亮被撞成一小块一小块碎片，能否有一块栽落我的井底，让我盛满月光一小碗。 可直到飞机落地，也没能分出一勺月光给我，我是被月球遗弃的人呐。
第八章 《二十四世纪漫游奇遇》 今天发生了三件不可思议的怪事： 一、撑伞的行人被风吹到空中，飞远了； 二、穿黄色雨衣的便利店职员融进落叶堆里，真成了一片落叶； 三、按我门铃的男人不是外卖员，他西装革履更像推销员或是卖保险的。 昨蛭，他说自己叫这个名字，特别强调是昨天的昨，水蛭的蛭。假设我是某类社交达人，擅长交际游戏，这里一定要顺口接句，“噢！亲爱的，你的名字可真别致！” 但我不是。所以我用冷漠目光和平淡语调开口询问，“有什么事。” 我发誓，在开口之前，有那么零点几秒，确实有思考过是否应该换一种悦耳的欢快语气，来同这位帅哥攀谈，用那种兼职做销售客服时的声音，雀跃又轻盈，像四小天鹅演奏芭蕾。“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请原谅一个长期独居在家里无人倾诉的孤寡女性，开口第一句能别喉咙嘶哑，都是万幸。不能苛求太多。 昨蛭说，他来自未来。 说实话，我设想过这个场景。很多年前看过的某部小说，漫画，或者电影，题材记不清，大致有这样的情节，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儿子或者孙子(更倾向于是儿子），协助父母恋爱，结果发现父亲竟然就是自己。 我愿意相信任何已创作的虚构情节发生，未创作的虚构情节也信，那些将成为我的创作，比如接下来这件事情。 昨蛭告诉我，二十四世纪，也有可能是二十二世纪，人类早已击碎太阳，宣布停止换算时长，以做到一种永生乌托邦。据说捣毁太阳，是因为科学家研究发现太阳是一种外星人的通讯工具，用来检测周边星球是否存在生命特征，在文明达到巅峰之前，动身摧毁。值得一提，太阳陨落之后，地球人才发现，月亮本身就会发光。 人类停止计算天数以后，时间主要按领导人的寿命来判断。新上任一个领导人，就宣布开启一个新世纪。百年为一个世纪，有祝愿领导人长命百岁的意思。巧妙的中国礼仪。 总之是在昨蛭生活的那个年代，有很多形容词都销声匿迹。譬如：社恐、自闭、二次元。 人类快要走向灭亡了！ 高等动物基因科研院表示，必须抢救稀有性格染色体，挽回濒危词汇，才能维持直立行走生态圈稳定。通俗说，是因为我身处时代的阿宅们拒绝择偶交配，于是阿宅血统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导致昨蛭的时代全是批判学家、大演说家，和冒犯专家。 昨蛭的时代一团乱，人人出生都是资本家，却没有农民耕种韭菜。一个世纪接着一个世纪的饥荒年，严肃新闻里写，新世纪吞噬了上个世纪。 昨蛭本质来说只是一台植入自动模拟人类情绪芯片的超级电脑，研究员原本想把他做成一种二次元的虚拟设定，在对话框中同我文字游戏。但因为二十四世纪人实在弄不明白二十一世纪的动漫，不能辨别昭和、平成、令和究竟对应哪个年代，只好用黄金比例分割一个真人帅哥，定位传送到我家门口。 至于为什么选中我，系统显示，我是拥有最多绝版形容词的人类女性，实际上目前年份里拥有二十四世纪罕见形容词的女性许多，但她们只拥有部分，不如我有的透彻。 昨蛭描述的二十四世纪里，人类还是一如既往重男轻女，因为人人家里都有资本要被继承。法律允许资本家是女人，但是不提倡。 因此，女性成为珍稀物种。 《两性关系法》明文规定，女性可以与多名男性成为性伴侣，但必须与前一名男性孕育一名男孩以后，方可同后一名男性发生传 宗接代关系。 注：后位男性资产尽量不要优质于初回男性，以免扼杀前者与生俱来的自信。 《动植物婚姻法》明文规定，男性可以挑选牛、羊、猪、狗、捕蝇草等成为其阶段性伴侣，但禁止与同性发生性关系。违反者， 将惩罚与女性孕育女儿，且双方女儿初次传宗接代对象必须是对方父亲。 有句话讲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将上辈子情人嫁给这辈子情人，不难揣测这条法规的制定者，多半是牛头人。 说实话，昨蛭这些荒诞不可思议的未来轶事，我全盘皆信。这很符合我对二十四世纪魔幻现实的初步判断，听起来就像二十世纪末的儿童文学或者二十一世界初的科幻电影，如此而已。 我唯一弄不明白，二次元怎么也成为一种罕见修辞。米娜桑，二次元の世界轰动尼毁灭了吗？ 据昨蛭所述，二十一世纪中叶，一个非常平凡的下午：野鸡中学的学生都在做清华模拟卷，平白无奇小职员刻苦钻研体彩意图中奖百万，老板刚睡醒在某家高级酒店开始早餐，白领坐在电脑前反复观察基金股票金融走势。 突然，非常突然，学校广播毫无预兆的响起，所有电子产品都统一弹出推送新闻。搜狐，微博，百度，QQ看点；或许还有BBC，CNN，FBI等国外媒体，统一插播一条紧急消息：日本岛，沉了。 是的，岛国，灭亡了。 日本消失可以算成全球魔幻事件的开端，大量阿宅频频跳海，要为心爱的xx酱或者xx欧尼酱殉情。渔民有段时间在海里打捞的全是人类尸体，海鲜市场资本家有了新主意，在黄花鱼胖头鱼鲈鱼的边上，又增加一道美人鱼的摊位。 另外那些除“大量阿宅”以外的阿宅，他们坚持文艺复兴，他们肩负起振兴二次元的使命，以一部分流量比较充裕的阿宅为先锋，在各种社交媒体里散布二次元图绘。很快就被网警顺着网线当场抓获，在监狱里虚度余生。 二十一世纪下叶，庆贺吧，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富强的国家。这意味着全国上下将完全取消英语四六级考试，而全世界真开始学中国话了。 校园里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穿短裙染发烫发走起路来高跟鞋哒哒作响的人民教师！而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精致打扮的英文老师，也不得不灰头土脸的填写个人资料，成为相亲所一纸被挑选的艳照。 在昨蛭的数据库里，特别标注着这样一位英文教师，她仍旧黑丝短裙，卷时髦的头发，白日里坐在窗台边，读一本英文原著的莎士比亚。 她的邻居好像是一位屠夫，或者工厂学徒，记载的不是很清晰，总之是位充满魅力的男性。 屠夫问，“你看的是什么书？” 英文老师回答他，“Shakespeare。” 屠夫又问，“你刚刚是说了句英文吗？” 英文老师说，“对，但这是他的名字。” 屠夫说，“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不懂英文，还要和我说英文，你是在炫耀吗？你是在贬低我不会说英文吗？我觉得你这样的言语，深深打压到了我的自信。” 英文老师没再搭话，屠夫气急败坏的跑出家门。没几天，或者就是当天，英语老师被绑在柱子上，人们说她是女巫，要将她烧死。 英文老师最后一句话，是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很快，1《国际法》颁布一条新规定，凡说英文者，均视为女巫，需施以火刑。 我大受震撼，但话题又饶了回来，“那国漫呢？”我问，“樱花国亡了，我大中华就没有人会画画吗？” 昨蛭的数据库里也有这段记载，关于日本沉了中国成为第一大国之后，国产影视规定，只允许播放战争题材(即中国如何成为地球最强相关影视作品)和相夫教子题材影视(类似于1《娘道》)。 做国漫的那些人，一部分跳海殉情，一部分被抓去坐牢，还有一部分转行跳槽，最后一部分仍坚持绘画创作。但1《全球自由创作法》规定，动画不可以人为主角，只能是动物。因为国家相信，动画里那些愚蠢的善良、正义，以及见不得人的热血、叛逆，都是虚构的。现实里的人，哪能这样，只有动物如此。 这里也可以大胆揣测，颁布这条法令的必定是furry控。 早说了，小心兽人控！ 我从二十四世纪奇思妙想里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一件最重要的事，“所以，你上述两千字里的二十四世纪，快要完蛋的二十四世纪，我要如何拯救？你出现在我面前的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昨蛭说，“实不相瞒，按照系统显示，你其实是活到最后的二次元，没有跳海没有坐牢没有放弃对二次元的热爱也没有从事动物创作，你死于一场火灾，二十二世纪的第一天，你像是预料到自己的死亡，将一屋二次元人物画作与自己，一并烧个精光。你最好的朋友是个哑巴，养一只鹦鹉。做笔录的时候警察问你屋里那么多纸到底是做什么的，鹦鹉一直重复说着二次元二次元，但你的朋友却无法开口，描述二次元的模样。” “所以呢？”我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所以，你由于孤独终老，一直没有性伴侣，所以没有子孙后代可以继承到你的性格，你的社恐，自闭，二次元，包括善良，正义，热血，叛逆，都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性格。假设，二十四世纪有任何一个男性拥有如同你一般的性格，不说改变世界，至少能在遍地资本里，冒出一根韭菜。地主，农民，两者必须同时存在，才有平等可持续发展的世界。” 长篇大论，略显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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