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愿听着他们嘻嘻哈哈地提起队内的趣事,有关章书闻的,有关李文轩的,有关其他人的,都是些美好的、令人捧腹大笑的回忆,却全部与余愿无关。 他咕噜喝下一口香甜的椰汁,眼睛往一侧的啤酒罐瞟。其实他很久之前就品尝过酒精的味道,带着铁锈般的苦涩,夹杂着淡淡的薄荷清香。 是天底下的啤酒都是这个滋味呢,还是哥哥唇舌间独特的气息? 余愿盯着章书闻润泽的嘴唇百思不得其解,可惜他再也不敢尝试了。他是一只嗅觉灵敏的警犬,有关章书闻的一切都能敏锐地察觉,深知越是靠近,哥哥就越会远离。 林涵跟章书闻碰杯,“我听阿生说你们团队研发的程序快完工了,恭喜恭喜。” 阿生是章书闻加入的设计团队的队长,一个痴迷于软件设计的编程狂人。前阵子队内突破了某个棘手的瓶颈,下学期打算拿这个项目参加省级的竞赛。 “阿生明年就毕业了,好几次跟我提起你,夸你脑子灵活。你知道他那人,脑子里只装着密密麻麻的编码,很少有人能入他眼的,虽然有时候他是轴了点,但好好跟着他学,吃不了亏。” 章书闻入学一年,只学了个皮毛,这个项目他大多时候是旁观学习,但有了阿生不留余力的指点,确实受益颇多。 脱离了从前糟糕的环境之后,霉运似乎也一并远去了。 章书闻抬了抬手,“林师兄.....” 林涵意识到他要说什么,诶的一声,“客套话我们就不多说了,你要是真觉得我对你不错,下学期的每一场秀别缺席就行。” 章书闻垂眸一笑,“那是自然。” 吃过饭后,还有下半场。大学生聚会拢共就那些去处,选来选去,依旧是定在了不会出错的KTV。 余愿不是很能适应过于吵闹的环境,挨着章书闻探头探脑地瞧,等意识到没有危险,才新奇地打量着包厢。 青年们哄抢着麦高歌热舞,余愿则紧贴着章书闻坐在较靠角落的位置,看哥哥和队友打扑克牌和摇骰子。 “二十点。”章书闻摊开牌面,又赢了一局,把玻璃杯往前推了点,“喝吧。” 队友愿赌服输,仰面一口气喝掉半杯啤酒,“继续。” 余愿将下巴抵在章书闻的肩膀上,好奇地看着扑克牌。 章书闻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自己的耳边,微微侧过脸,“帮我抽牌?” 庄家李文轩问:“愿愿输了算谁的?” 章书闻轻笑,“算我的。” 他示意余愿拿牌。余愿没有玩过这个游戏,既紧张又兴奋地拿起最上方的扑克牌,翻开,是一张红桃K。 章书闻将自己的两张牌翻转,十四点,加上余愿抽的,糊了。 李文轩激动地将扑克牌甩在桌面,“我赢了,章书闻,快喝!” 余愿瞪大眼,焦急地要把自己抽的牌放回去。 李文轩握住他的手腕,“不可以耍赖哦。” 章书闻把余愿的手抽回来圈在掌心,“落子无悔,打牌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说完,微吸一口气把啤酒喝了,见余愿自责又愧疚地皱着眉,低声笑道:“游戏而已,不用这么较真。” 余愿半垂着的眼睛抬起来,包厢昏暗的环境衬得他的眼瞳越发澄亮,他喃喃,“哥哥是不会输的。” 一句话,瞬间将章书闻拉回到久远的以前。 那时他考砸了市奥数赛,余愿也是类似的说辞。 “狮王是不会输的。” “哥哥也不会。” 纵然章书闻会认识新的人,有新的经历,但他和余愿的过往是无论经过多少年岁的流转都无法覆盖的。 酒精顺着喉管往下流淌,章书闻心里闷闷涨涨的,好似啤酒再一次在他身体里发酵了。 接下来的几轮抽牌,章书闻还是让余愿代劳,有赢有输。李文轩今晚的牌运不太好,连输五六次,灌了一肚子的酒,很快就醉朦朦的。 林涵取笑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敢这么喝,真不怕丢脸的。” 李文轩喝了酒更会撒娇了,大着舌头,“你管我呢。” 他醉了后,少个人打牌,章书闻也不玩了,队友只好去找别人,角落一时无人注意。 李文轩靠在沙发上,难受得直哼哼,章书闻给他递冰水,“醒醒酒。” 余愿正在研究红白的骰子,小声数着数,“一点、两点、三点......长了红痘痘的方汤圆。” 李文轩喝了冰水,闭着眼睛嘟囔,“章书闻,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章书闻把杯子放好,闻言凑近了点,“什么事?” 余愿快要明白骰子的玩法了,抓了一手的骰子,兴奋地想告诉章书闻,转过头去——打转的五彩光晕里,抒情婉转的歌声里,李文轩亲在了章书闻的脸颊上。 哒哒哒—— 骰子散了一地,在地面此起彼伏的跳跃。 余愿明亮的瞳孔汇聚成小小的一点,五官凝滞,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场景,空调风扫到他的脖颈,手脚的热度刷的流逝,整个人像被关在冰柜里。 章书闻也没想到李文轩会做出此举,一瞬的惊愕后,霍然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李文轩对他的优待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不好意思。”章书闻很快冷静下来。 李文轩看着他。 “我.....”章书闻略为难于启齿,却又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同性恋。” 现代社会同性恋已经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了,喜欢男与女都是个人选择,章书闻不会对此有任何的偏见。严格说起来,他并未喜欢过谁,但他也从未设想过自己会和男人在一起。 李文轩轻轻啊了一声,彻底坐直了,既懊恼又惊讶,“我以为你.....”他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置信自己看走了眼,甚至有点结巴了,“不是,怎么可能?” 章书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给了李文轩错觉的,也十分尴尬,但他觉得很有必要和对方说清楚,“文轩,不好意思,我真不是。” 李文轩抓狂不已,那点旖旎心思全散了,后悔得想找个洞钻进去,“你先别跟我说话,我想自己冷静一会。” 章书闻颔首,回身去找余愿,却发现身旁的座位空无一人。 余愿在外头从来不会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心口一跳,起身询问队友,“有没有看到我弟?” 队友都玩儿疯了,哪能注意到那么多,纷纷说没有。不知谁说了一句,“刚刚门好像开过,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章书闻快速开门出去,找了一圈,依旧没看到余愿。 他后知后觉自己太过于慌乱以至于忘记余愿身上带着手机,这才稍微恢复沉静给余愿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空荡荡的走廊里,有朦胧的歌声从紧闭的包厢里传出来,而无论章书闻拨打多少遍熟记于心的号码,回应他的始终只有机械的提示声。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 To书闻:我恨你是块木头! 虽然但是,我要为哥哥正名。他不是不开窍,只是因为1、他是愿愿的哥哥2、愿愿有自闭症,普通人没那么容易过这两个心理关卡的。 ps:以后周一也更新哈~
第60章 已是深夜,出来聚会的人满载欢乐,弄丢余愿的章书闻却愁云密闭。 他边不停地拨打无人接听的号码,边快步到前台咨询,可惜往来的人太多,前台并未注意到余愿这号人。 章书闻不知道余愿是否还在KTV里,再三拜托经理让他查看监控。经理以客人隐私为由婉拒,在听闻余愿有自闭症后,也怕人在场地里出事,这才带着章书闻去监控室查看记录。 监控显示余愿是在十五分钟前离开的,屏幕里的身影丢了魂一般,埋着脑袋往前走。有服务生注意到他的异常曾上前询问,余愿连头都没有抬,一路走了出去,在电梯前踌躇了会,摁了一楼键。 监控画面到这里就停止了。 章书闻仔细回想,余愿离开包厢时他正和李文轩在说话,想必对方是看到了什么或听到了什么。他急于找到余愿,暂时没有心情去思量那么多,跟经理道谢后就直奔监控里余愿消失的地点。 下电梯时林涵给他发信息问他去哪。 这是模特队的最后一次聚会,章书闻不想扫兴,没告诉他们余愿不见了的事情,只告诉林涵他和余愿先回家了。 叮—— 电梯门打开。 夏季,广城夜晚的风裹挟着淡淡的热意扑面而来。临近十二点,商场早就停业,高耸的漆黑建筑像潜伏在城市的野兽,等到明日新阳升起才会恢复活力。褪去热闹的街道凄清孤寂,唯有路灯孜孜不倦地与之相伴,不远处的国道时不时有夜行的跑车呼啸而过,速度之快,穿透空气的声音如同重力挥舞下斩风的剑鸣。 望着这萧瑟的大道,一条条一路路,章书闻却不知该往哪儿走才能抵达余愿的身边。 拨打出去的十几个电话沉入大海。 章书闻深深呼吸几次,左右瞧了瞧,往相对宽敞明亮的道路走——余愿胆子小,每次走夜路都会紧紧攥着他的手,自己一个人又怎么敢往阴暗处去? 手机一遍遍传出刺耳的提示声,章书闻不信余愿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事实只有一个,余愿是故意不想理他。 越是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章书闻就越难以平复焦躁的情绪。 余愿很懂事,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这样“胆大妄为”过,更别说不告而别,甚至不听电话。 偌大的城市,没有了章书闻他就没有了落脚点,能够去哪儿? 夜幕神秘诡谲,安全系数直线下降,随时会有蛰伏在路边的不明危险出现,余愿孤身一人,又怎么样应对突如其来的境况? 比起气恼,章书闻更多的是忧惧,他的脚步逐渐加快,近乎是小跑了起来。 空无一人的街道回荡着章书闻焦急的呼唤,“愿愿——” 广场的喷泉停止了一天的工作,池里的水流被风吹出了涟漪,落叶轻飘飘地落在了水面,泛起的纹路在月色下波光粼粼。 幽黄的路灯像暖阳一般地拂过圆形喷泉的一角,响彻的手机铃声在静谧的夜中如同来自远方的召唤。 余愿坐在半人高的喷泉下,背贴着温热的大理石,双腿蜷起抱在胸前,手里用力握着震动的手机,脑袋磕在膝盖上。 他不懂得自己为什么要跑?或许是出于一种对痛苦和危险规避的本能,就像猎物看到猎人黑漆漆的枪口,脑子不需要运转,矫健的四肢就已飞奔迈开,如果跑得太慢,子弹会穿透他的筋骨,将他钉在树桩上。 余愿看闻了全程。李文轩是如何将唇瓣印在章书闻的脸颊上,章书闻又是怎样回应的李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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