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惨叫着躲开,蚂蚱一般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才捂着手停下来。 余愿牢牢抓着电击棍,脸色煞白地靠着墙,而刘成畏惧电棍,再也不能靠近他。 刘成恶狠狠地盯着余愿,嘴里尽是些不干不净的话,竟色胆包天到还不肯离开,而是打开手机播放着不可描述的视频,欣赏余愿的惊恐与无助。 他看起来像一只得了狂犬病的恶犬,将视频的画面对准着余愿,亢奋得眼球充血,手摸进了解开皮带的裤子里。 “你妈的,你妈的.....” 滋滋的电流声里夹杂了太多的东西。 这是余愿第一次面对人性的丑态与鄙陋,是视频里白花花纠缠的肉体,是刘成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和动作,是盘绕在耳边故作高昂的叫声......他像是一瞬间从光明跌堕到黑暗里,太过于锐利的、不堪的东西以一种难以预料的方式通通呈现在他眼前。 几分钟后,刘成一个挺身,把黏糊糊的手拿出来,牛一般吭哧吭哧喘着。他指指余愿,“你跟章书闻都小心点。” 沾了污秽团成团的纸巾丢在地面,刘成把桌底下的元元一脚踹开,戴上口罩和帽子离去。 余愿懵懵地一动不动,却始终不敢松开掌心的电击棍,他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血色,脸颊也有在跟刘成周旋时被不小心扇出来的红印。 他像一台当机的电脑,被丢弃在了狼藉里,无法运转,也无法思考。 章书闻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元元缩着龟壳躺在地上。 余愿牙根发颤,按下通话键,听见了驱赶开雾霭的清亮音色,“想不想吃宵夜,给你买椰汁芋圆好吗?” 余愿没说话,只看着动弹不得的元元,乌龟坚硬的小小的鼻尖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 章书闻即刻感觉到不对劲,“愿愿?” “死掉了.....”余愿喃喃着。 “什么?” 因为惊恐而被关闭的声带如泄洪一般冲了出来,余愿的声音讷讷的,他说:“哥哥,元元,死掉了.....” 哥哥,救救元元,也救救我。
第39章 章书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家门没关,他猛地推开,见到了被洗劫过似的屋子。桌面的东西全砸了地下,晶莹的玻璃渣混杂着水在灯光里闪烁着,被余愿精心养护的元元翻了壳,肉乎乎的爪子张着,却不再扑棱。 而余愿坐在废墟里,拿在手上的电棍不断冒着电流。他满面仓惶,头发乱糟糟的,脸颊上有指印,两只通透的眼睛死气沉沉,苍白的唇紧抿着,听见动静后,惊慌地抬起头来。 眼前的画面让章书闻眦目欲裂,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朝余愿靠近。 “愿愿,是哥哥。”章书闻的语气放得很轻柔,哄小孩一般,他踩过锋利的碎片,在愿愿跟前蹲了下来,又重复了一遍,“是哥哥。” 余愿乌蒙蒙的眼瞳在看清来人时,如有一只手抹开雾霾,缓慢地恢复素日的明亮。 章书闻一手握住他的五指,一手将他紧攥着的电击棍拿走。 余愿吓着似的不肯松开,章书闻怕电流伤着他,哄了两声无效,干脆地夺过电击棍丢到一旁,继而将余愿拉进自己怀里,抱紧了,一下一下抚着发抖的躯体,“你看清楚我是谁,愿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在章书闻的安抚下,呆滞的余愿逐渐回神。他的双臂寻求保护地缠住了章书闻的背脊,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到安全的领地里去,莫大的恐慌像水一般浸过他的口耳鼻,而章书闻就是他在水中唯一的氧气来源。 两人在一片狼藉里相拥,就如同末日世界里寻不到栖息地的幸存者,只能依靠彼此的体温获取一点点温暖。 余愿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章书闻没有询问他发生了什么,牵着他坐到床上,刚转过身,手就被余愿握住了。 余愿无措的神情如蜜蜂的尾针扎进章书闻的心底,在这种情况下,章书闻哪怕怒火燎原也要保持平静。他想摸摸余愿的脸,颊肉上新鲜的指印让他的手转了个弯,放到了余愿的脑袋上,“我去关门。” 余愿这才不舍地放开他。 章书闻走过一地杂物,在路过团成团的纸巾处顿了下,上面沾染着白色的体液,意识到那是什么,他瞳孔一缩,自然蜷缩的十指骤然握住,手背上青筋浮动。 他无从去想象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单单只是猜测着任何一种可能性,就足以让他丧失所有的理智。 章书闻闭了闭眼压下冲上心头的戾气,快速把门关了又折返。 巴掌大的元元因为受到过重击鼻口都出了血,龟壳也有深深的裂痕,已经无力回天。 章书闻没能回应余愿想他救元元的期望,让余愿跟元元做最后的道别,用纸盒子安顿好元元,又把余愿带到卫生间。 余愿的反应还是不大灵敏,章书闻搬了只小凳子让他坐好。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柔软的发丝,余愿很乖地垂着脑袋闭着眼睛让哥哥帮他洗头。章书闻小心地避开耳朵,指腹细致地揉搓着发根。 泡沫被冲进下水道,余愿的头发淅淅沥沥往下淌水。 章书闻拿掌心扶起余愿的脸,用打湿的毛巾轻拭余愿的皮肤,一寸寸擦得很仔细,动作却又很轻柔。擦到指印时,他的唇峰抿紧,深吸一口气后才能继续。 “我就在外面。”章书闻望着捏在他衣角上的手,低声说。 余愿却只是看着他,润泽的眼睛湿漉漉的,有委屈,也有慌乱,好像只要章书闻离开这里他就会害怕得把自己缩起来。 狭小的卫生间里,水流哗哗流淌,章书闻穿戴整齐地替余愿冲澡。 余愿已经快十六岁了,身量纤瘦,五官灵巧,这是章书闻第一次脱离兄长的身份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余愿的样貌。 水汽氤氲里,余愿眉眼清秀,鼻子小巧挺翘,一张任何人瞧了都不可以否认好样貌的脸蛋——而在这个世道上,没有自保能力的漂亮未必是好事一桩。 章书闻咬了咬牙,快速替余愿擦干身体穿衣。 他自己身上全湿透了,可余愿又离不开人,只好让余愿站在门口等他。 楼下是嘈杂的人声,屋子里却没有人开口说话。余愿望着水幕里章书闻的背脊,那是一种近乎于虔诚的眼神,与此同时,他本不该接触到的画面也在他脑海里翻滚着,纠缠的身躯、时高时低的叫声...... 那个余愿排斥的、恐惧的陌生领域,如果当对象转换为章书闻,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有什么东西在这个不算美好的夜晚里悄悄萌芽,是蜗牛探索未知世界的柔软触角,是少年懵懵懂懂还未成型的欲望,是毫不避讳的靠近,是本能反应的追逐,是千千万万的拥抱,是在往后很多年回想起来,才会发现原来一切早已有迹可循。 窗外秋风萧瑟,这一年的冬天似乎会来得早一些。 屋子里还是凌乱不堪,章书闻只将一地的玻璃碎屑扫起就拥着余愿入睡。 两人的四肢如同海底世界的水草密不可分地紧缠着,连呼吸都是同频。 余愿的脸颊蹭在章书闻的颈窝,他像小狗一样嗅着从哥哥身上散发出来的沐浴露的味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哥哥的下颌角。 章书闻闭着眼,却也感觉到了余愿过分专注的目光,他轻拍余愿的背,清冷的音色在黑暗里散发开来。 “睡吧,梦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元元被章书闻埋在了附近的一颗大树底下。 这只巴西龟在上一个夏日得到了余愿的垂怜,却没能迎来凛冽的冬天。 下过一场雨后,气温骤降,雨雾太大,工地被迫提早收工。 章书闻这几天时不时和刘成碰过面,刘成做贼心虚,没有像之前那样三番两次上前挑衅,就连工友都很是纳闷。 “阿成以前见了你恨不得冲上来和你干架,最近是怎么了,转性了?” 章书闻听过后笑笑没说什么,穿上烟灰色的冲锋衣,打伞走进凉丝丝的雨里。 老街出来营业的多数都是苦命人,有的是年轻那会遇人不淑被迫,有的是被纸醉金迷糊了眼行差踏错,有的是上了年纪在夜场混不下去只得接些便宜活..... 这是章书闻第二次踏足这里。 老街是灰色地带,这些年扫黄力度加大了,生意一年比一年差,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儿始终没有被关闭,一直以来也没有道路摄像头。 雨越下越大,连伞都遮不住了,章书闻走进老街时裤脚已经被打湿。 他独自一人很快就引起街边女人的注意,女人巧笑着招呼他,“小哥自个儿过来玩啊,全套两百做不做?” 女人二十来岁,这么冷的天还穿着粉色的紧身裙,只在外套裹了件外套。 章书闻将伞抬高了点,露出自己清俊的脸。他没回答女人的话,绕进小巷子里,女人在后头殷勤道:“你有相好了呀,别走啊,一百五,一百五来不来.....” 远方有幽微的光,章书闻收了伞,靠在屋檐,微仰着脸看雨丝像是细线在光里飘飘落下。 今晚有雨,“营业和觅食”的人屈指可数,整条巷子空荡荡的,只有雨声和雷声作伴。 刘成狎亵地往女人的胸脯揉去,“骚到没边了你。” 女人谄媚笑着,“成哥,下回还来。” “再说吧。”刘成提着裤沿和女人分开,嘴里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小娘们,真带劲.....” 光被雨浇灭,长长的老街暗了下来,刘成骂骂咧咧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见到了雨夜里高挑的身影,吓了一跳,“我操,兄弟你谁啊?” 章书闻站直了,将冲锋衣的帽子拉下来。 “是你?”刘成呵笑,“好啊,你小子果然被我说中了,来这儿吃独食了吧,平时装得挺不错啊.....” 章书闻沉沉看着男人。 刘成竟有些打怵,搔搔鼻子大声壮胆,“看什么看,再看我让我叔让你滚蛋。” 章书闻面无表情地等刘成从他身旁走过。 刘成嗤的一声,“两个没爹没妈的小崽子,跟我斗......” 忽而之间,长柄的雨伞从后方死死地勒住刘成的脖子,刘成的声音戛然而止。 章书闻双臂展开,用尽全力地握紧雨伞的两端,将刘成往后扳。刘成张大了嘴,疯狂地扑棱着,手机摔到了地上,“章书闻!” 章书闻膝盖狠狠地撞到刘成的尾骨上,将人踹翻在地,天边一道闪电划过,与章书闻手中的电击棍同样的灿亮,也照亮章书闻那张无波无澜的脸。 电流窜过刘成的身体,章书闻蹲下来踩住他的手,冷森问:“一五一十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对愿愿做了什么?” 一旦刘成有反抗的势头,电击棍就会精准地落到他身上。 刘成起先还能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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