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比刚接回来时长大了很多,已经有余愿一个手掌心大。余愿捏住它的龟壳把它抓起来,盯着它坚硬的鼻孔看,凑近,“元元,想哥哥.....” 到底是元元想哥哥了,还是愿愿想哥哥了,不言而喻。 余愿从玻璃瓶里拿了片泛黄的落叶盖在巴西龟的身上,看它扑腾着爪子钻出来,微微弯了眼睛。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外头的人似乎到了这一层就不再往上。 余愿以为是章书闻回来了,但没有钥匙声,他疑惑地走到门口,外头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于是他慢慢地跪在地上,弯下身体往门缝外看,见到了一双沾了泥土的球鞋。 是谁呢? 球鞋在门口站徘徊了一会儿,期间楼道又传来新的脚步声,球鞋才一溜烟不见。 一只找错家门的脏兮兮的老鼠。 余愿又被玻璃缸里的元元吸引注意力,爬起来给元元喂小虾干,将那只灰老鼠抛诸脑后。 翌日是周六,章书闻一早就得起床上工,回到家洗完澡就关灯歇息。 余愿好不容易等到哥哥回家,终于得以问出盘旋在心头一日的困惑。他半支起身体,望着阴暗里俊秀的眉眼,期待地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老街?” 章书闻登时睁开眼,一把将灯打开了。 骤然亮起的光线刺得余愿紧闭眼睛。 “你听谁说的?” 章书闻的声线冷冽,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余愿缩了缩肩膀,却被章书闻一把擒住。 章书闻追问道:“谁跟你说的这些?” 握在余愿肩膀上的双手越收越紧,甚至让他感觉到了疼痛。他见到章书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是被最在乎的人见到自己不愿意剖开的肮脏一面,连唇角都抿紧了。 余愿心脏不安地咚咚跳,张了张嘴,晃晃脑袋。 章书闻咬牙,“我在问你话,你不要总是摇头。” 他想到很久以前,余愿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王如娟也是这般追问,却始终得不到余愿的回答。 那时他在同情王如娟,而今他也感同身受。 “愿愿。”章书闻改而捂住余愿的耳朵,颤声道,“不要听他们的.....” 他可以忍受外界的流言蜚语和旁人对他诋毁,却无法承受余愿对他有一丁点的怀疑,怕余愿也把他当作那种龌龊不堪的人。 余愿眼里威风凛凛的雄狮忽而在一瞬间变得奄奄一息,好似随意一阵风就能让章书闻轻易倒下。他不想见到哥哥这么颓然,伸出双手拥住了章书闻的背脊,于是那道总是强撑着挺直的脊梁便弯在了余愿的怀里。 章书闻把额头抵在余愿的肩头,沉声说:“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要问,也不准去,更不要相信任何人口中的我。” 余愿慢慢道:“哥哥去哪,我去哪。” 章书闻抬起脸来,不容置喙道:“我不让你去的地方,谁带你去都不行。” 余愿黑瞳倒映着哥哥认真的神情,半晌,红润的唇微张,“好。” 得到余愿的保证后,章书闻的神色才有所松动。他揉揉余愿的脸颊,心里有块地方微微拉扯着。 他要余愿永远地躲在他的身后,只感受清风与明月,只拥有笑容与欢乐,而那些污秽的、上不得台面的,有他一个人去面对就足够了。 ---- 小剧场: 书闻(冷漠脸):我三次元的妈,你其他鹅子过得都不错,怎么就我条命苦过苦瓜? 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书闻(微笑):愿愿,咬她。 愿愿(狠狠一口):嗷呜——
第38章 章书闻被诬陷的事情传到章小月耳朵里时已经接近尾声,还是郑智道听途说告诉她的。 她的联系方式早被章书闻拉黑,无法电联,只好到协华的校门口见章书闻。 姑侄二人距离上回见面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章书闻依旧对她礼貌疏离,在她再次提出要章书闻和余愿搬回郑家时毫无意外地得到了章书闻的拒绝。 “你年前给的红包我拿去缴愿愿的学费了。”章书闻平静道,“就当补上当时阿姨的那笔赔款,我替愿愿收下了。” 其实章小月给的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总归聊胜于无。 章小月诶诶两声,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看着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有多的章书闻,欣慰道:“你现在真是比以前长高了不少。” 章书闻说:“我还有事要忙,我先走了。” “好好。”章小月也怕耽误了他的事情,踌躇着,“姑姑相信你的为人,那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你放宽心。” 她目送着章书闻走远,才想起来裤兜里本来要给章书闻的五百块钱没给出去,等她匆匆忙忙追上去的时候,章书闻已经上了公交车,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 秋末,天高气爽,风带着微微的凉意。 工程要求在年前完工,近来活计很多,因此工友们都加班加点起早贪黑。章书闻辞去了晚上的兼职,每天都扑在工地里,月底算帐时一合计,薪资比以前多了近千,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章书闻到工地换下校服,已是暮色。 工友们迅速地扒完饭,把新发的棉质手套递给章书闻,“你那双都破洞了,给,换一双。” 章书闻接过,将校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收进书包里。有个工友调侃道:“读书人就是讲究,我儿子再过一年就上初中了,成天拿着手机不肯放,我都怕他到时候没书读,跟我一样到工地板砖。” 章书闻的动作微顿,记忆里父亲佝偻的身躯浮水一般地飘了上来,印象中似乎也有人在他耳边说过类似的话。 他笑笑,学着父亲的口吻,“不管成绩怎么样,他开心是最重要的。” 工友搔搔脑袋,连声应是。 几人投入到工作里,不一会儿头发上脸上就都是灰土。 期间不知谁问了一句,“阿成去哪儿了,下午不是还看见他吗?” “谁知道?”有人嬉笑着说,“说不定又找老相好去了。” 几人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章书闻沉默地干着自己的活,不参与他们充斥着隐喻的谈话,将近七点时收到余愿报平安的信息。 “吃了鸡蛋火腿炒饭。” “给元元喂了小虾干。” 附图一张在浅水里不小心翻了壳的乌龟。 章书闻能想象到在发这些消息时是什么样的场景,余愿一定是微微弯着眼睛,然后拿手帮助元元翻回身。 他不禁也露出点笑意,手上太脏,打字不方便,给余愿回了条语音。 完全暗下来的天际像是舞台的幕布,将光亮都遮住,黑色从工地蔓延到小小的出租屋。余愿坐在书桌上,顶光泄下来,他点开语音,章书闻清冷的声线填满了屋子,“困就早点睡,不用等我。” 明明知道哥哥听不见,余愿还是小声嘀咕着,“要等。” 他的左手边是满满当当塞满落叶的圆桶玻璃瓶,里头有些叶子已经泛黄,右手边是乌龟缸,元元缩着壳在睡觉。 余愿没有再打扰章书闻,全神贯注地写自己的作业,遇到不会的题目就空着,等章书闻回来给他讲解。但章书闻辅导他功课的次数其实不多,余愿一看到哥哥疲倦的眉心,他宁愿空白着题到学校挨批,也舍不得剥夺哥哥本就稀少的睡眠时间。 余愿的作息很规律,具体到他一定会在六点半到面馆吃饭,八点半下楼倒垃圾。 章书闻是不怎么让他碰家务活的,但余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主动分担,即使只是倒垃圾、擦桌子这种小事。 钥匙挂在房门旁边,底下贴着“记得带钥匙”的黄色醒目便利贴——章书闻写的,以防余愿再次把自己锁在门外。 余愿提着两袋垃圾下楼,楼道的声控灯不太灵敏,忽闪忽闪地照不亮路。他摸着黑走,推开厚重的铁门,绕进小巷子里,尽头有两台深灰色的垃圾桶,填满了脏物,是蟑螂和老鼠最爱光临的“餐馆”。 外头是商业街,人声鼎沸,巷子里是居民区,平时没什么人。 余愿丢了垃圾往回走,用门禁卡开了铁门,正想关上,一只手横插了进来。 租客忘记带门禁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男人捂得严严实实,又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实在可疑。 哪怕是余愿,也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他快步地走上楼梯,用钥匙打开家门,可就在他转身锁门之时,有些眼熟的沾了泥土的球鞋卡进门缝里。 是那只走错家门的老鼠。 “可算逮着你了。”男人抬起阴鸷的眼睛注视着余愿,声音又低又沙哑。 余愿瞪大眼睛,被用力地推搡进房间。 咔哒一声,门关了。 男人一进来就往余愿的身上扑,余愿张了张唇,只发出一下短促的惊叫声就被捂住了嘴巴。 “别叫别叫,我们见过面的。” 汗臭味往余愿鼻子里钻,他像是被捕兽夹擒住的兽类疯狂挣扎着,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虎口上。 男人痛叫撒手,扯下口罩,遮挡物下是和余愿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刘成。 谁都不知道他在这里潜伏了多久,但他摸清了余愿生活的规律,又趁着章书闻不在,终于在今天露出獠牙,将余愿逼到了本该安全的巢穴里。 余愿惊恐地看着刘成。 刘成甩着手,“不认得我了?你哥真是有种,他欠我的帐今天老子就全算你头上。” 出租屋空间狭小,几步路就能走完,门口被堵,余愿逃无可逃,惶恐地转着眼珠子。 “你可比老街那些娘们嫩多了,我第一天见你就很纳闷,你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啊,我给你检查检查。” 刘成边说着边步步紧逼。 两人在不大的屋里缠斗起来,余愿从喉咙里发出尖叫,刘成从后面抱住他,一手捂住他的嘴,“叫什么啊,别把人招来了。” 挣扎期间,摆在桌面上的乌龟缸被打碎,缸体砰的炸开,水和玻璃渣子一并溅起,元元啪嗒一声摔了下来,逃命一般四处乱窜。 余愿反抗得太厉害,刘成一时无法得逞,粗蛮地动起手来,气恼地揪住他的头发往桌上磕碰。咚的一下,余愿眼冒金星,手往上扑腾,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愿愿,这个叫电击棍,如果有坏人欺负你的话,就长按这个按钮,记住了吗?” 章书闻教他的时候,余愿的注意力不是很集中,兴趣也缺缺,但在这件事上章书闻极其有耐心,一遍没让余愿记住,就说五遍,说十遍,说百遍,直到余愿明白这件自保武器的重要性。 现在,章书闻不在余愿的身边,却也通过某种方式让余愿免于遭难。 余愿的手握住电击棍的棍身,在刘成压下来的时候猛地往后挥了出去,冒着蓝光的强烈电流滋滋地灼烤着刘成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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