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雪稚的手忽然被罩进一团温热之中,他偏过头,看到况戍深深下压的眉毛,和双眼中深不可测的情绪。 “怎么了?” 他挣动手掌时,被对方攥得更紧。“我想抱你。”况戍的声音很嘶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辛雪稚微怔,但很快又敏感到了什么,手掌安稳地蜷在他的掌中不再动,同意了这个看似莫名的请求:“恩。” 话音落下,他就被对方揽入怀抱,宽大的掌心抵在他的后脑,让他几乎整个人全部陷进,被温厚的身躯包裹着所有。 “雪稚,不要再生病了。”况戍的声音闷在他的肩膀,被难过捂得又沉又哑。 “我不会的。”辛雪稚轻拍他的后背,安慰着。 “三年前......”况戍微微哽咽,“你也全身插满了管子,需要靠体外膜供养,我吓坏了,真的觉得你会死......” “别怕。”辛雪稚把声音放得很轻,“那只是偶然的现象,医生也说了,只要我按时吃药就没事的。” 没听到对方回话,只感到他把头往自己的颈窝里碾了碾,接着,人陡然悬空,竟是被这人直接托抱了起来。 辛雪稚吓得赶紧环住他的脖子:“干什么?!” 他本人虽然也是高个子,但在况戍189的碾压下,九厘米的差距显得尤为明显,陡然被高高抱起,心中难免惶恐。 辛雪稚缩着脖子不敢随便看。况戍已经开始抱着他走路:“舍不得放了,我们就这样回车上吧。” “你——”辛雪稚怕摔,不敢大弧度挣扎,双臂双腿都紧紧裹在况戍身上,“你真的要这样把我抱出去?” 况戍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强势,“你要是害羞,可以捂脸。” “......”辛雪稚选择摆烂,瘫倒在他肩膀。走了一会儿,发现这人力量很稳,不仅没让他下滑,气息还不喘不乱。 辛雪稚惊讶:“我之前就想问你,你这几年难道是做什么秘密锻炼去了吗,体力怎么这么好?” 况戍炫耀地单手把人一颠:“那你喜不喜欢?” 辛雪稚装聋作哑,没再吭声。 自那日医院之后,叶殊有空就常往医院跑,这两叔侄虽然晚了二十年才相见,但互相很合得来,别看叶挽终年不出门,人家学习可一点儿没落下,在医院靠电脑自学了很多,对医械也很有些独到的见解。 “他提出一点,觉得医械在器官移植方向虽然拥有绝对的优势,但电源的维护在实际操作中肯定有诸多不便,特别是刚移植完的患者,经常忘记给电池储能,以致危险频发。”叶殊现在说话完全离不开他小叔。 辛雪稚也赞成叶挽的想法:“他说得没错,不过行业的研发方向更多的专注于排异性、使用寿命、和降低成本这几个方面,几乎没有人在优化医械储能。” 叶殊:“因为相比前者,储能方式的完善并不那么紧要。” “但它也很有必要。”辛雪稚说,“科研人员在研发性能的时候,人性化和使用感同样不能忽视,况且叶挽他作为病人,他的角度其实更能反应病人的想法。” 叶殊慨然:“你说他整天连翻身都费力,怎么有心思研究这些?我要是他,可能就彻底躺平,才不给自己找事儿做。” 辛雪稚笑他:“你才不会。” “害。”叶殊耸肩,“这两次他在窗前站得更久了,大概真的很喜欢,你说我爸那人也是,医院往好了选,却又不花时间陪陪他,听他说,我爸每次去医院都只缴费,在病房呆不了五分钟就匆匆走了,你说他这么多年,自己怎么过来的?” 辛雪稚:“叶叔叔也没办法吧,时间真的太少。” 叶殊没接这话,转而说:“你们也在医院的那天,你知道最后他对我说什么吗?” 辛雪稚:“什么?” 叶殊:“他跟我说对不起。” 辛雪稚猛地抬起眼睛。 “我也吓了一跳。”叶殊说,“我爸肯定不会给他讲那些事,他那么聪明,是自己猜到的。可是他又有什么需要对我道歉的地方?这一切不是他的错,谁也不想生病,我以前确实也会埋怨他,但现在没有那种感觉了。其实,只要真心跟一个人相处,就能解除很多误会。” “你小叔的性格很讨人喜欢。”辛雪稚只短暂地见过两次叶挽,但对他印象很好。 “所以雪稚。”叶殊忽然一脸正色,“我想加入你的研究。” 辛雪稚吃惊道:“你现在愿意了?” “恩。”叶殊说,“叶挽的病情不能再拖下去,他太需要移植了,等待人体捐赠基本是不可能的,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提出的研究,如果理论真的可行,能让敏感体质也进行医械移植,那叶挽就可以活下来。” “他自学了很多科目,也对医械行业感兴趣,而且他有能力做到,我想让他走出医院,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太好了。”辛雪稚欣慰道,“这个项目真的很需要像你这样的编程高手,有你帮忙,我就不用再头痛编写芯片了,到时候如果真能建立起初始理论,后期的研究会相当迅速,说不定叶挽真的有机会移植。” 叶殊:“我和上次那家酒吧签了长期合同,把零零散散的兼职全部辞了,以后时间充足,我们抓紧进程。” 辛雪稚:“酒吧的兼职够你花销吗,要是不够我可以——” “够。”叶殊自信道,“我的推销能力你就放心吧,卖酒的提成比普通兼职高多了。” 辛雪稚笑道:“看来你真的对叶挽的事情释怀了,那你和你爸——” “雪稚。”叶殊肃容,“我不怨我小叔,因为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但我爸,对我和我妈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他的确不够关心我们,当家里连米面都买不起的时候、我交不起学费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过问一句。他对叶挽是真的很好,因为他曾答应过爷爷奶奶,要照顾好叶挽。他是一个孝顺的人,也是一个好哥哥,但他永远不是我心中的好父亲。” “你可能会觉得我狠心,但我没办法......” “不会。”辛雪稚连忙说,“如果设身处地,我恐怕也说服不了自己轻易原谅。虽然礼法教我们宽容,但在被辜负时,也可以有恨的权利。” 项目有了叶殊的助力后进程加快不少,以一个超常的时间触摸到成功点,不过相应的,两人在此花费了不少时间精力。 “没想到这方法真的可行!”叶殊看着实验的最终模拟结果,在模仿程序编写进去之后,医械器官果真学会伪装成人体自主细胞,有望躲过免疫系统的攻击。 “接下来我们整合资料,交给专业机构,你放心,我已经提前和况戍说过了,他将全力支持这项研究。分辉拥有最顶级的研究团队,相信很快就能进入临床阶段,你怎么打算的,到时候是想让叶挽等一等流程,还是给他报名临床?”辛雪稚说话的声音有一种疲劳过度的虚弱感。 叶殊想了想,说:“我想让他快点手术,虽然体外膜能维持他的生命,但指标一直在下降,他可能......也不剩多少时间了......” “那就报名临床。”辛雪稚果断道,“虽然也有一定的风险,但这项成果毕竟靠现有的两个理论支持,相对也更安全些,以叶挽的情况,越早做手术越好。” “对。”叶殊赞同他的说法,目光又在实验用医械上停留了一会儿,倏而吐出一口长气,笑了起来。 辛雪稚看着他:“笑什么?” “很开心。”叶殊眼角隐着激动的泪光,“感觉我小叔的人生,从此就有希望了......” 辛雪稚也很替他们开心,“你找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明天下课我跑一趟医院,亲自告诉他,顺便和医院商量临床实验的事情。”叶殊说着,看了看门外,“今天怎么况总没来?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一会儿叫车。”这么晚了,辛雪稚也不想麻烦司机,“你忙你的去,酒吧那边不是快开场了?” 叶殊看了下时间:“嚯,还真是,那我真得走了,雪稚你自己注意安全啊!” “恩。”辛雪稚看着叶殊风风火火跑走后,就靠在墙上歇了一会儿。 这几天的强度对他来说有些大,虽不至于发病,但不适的感觉也是相当强烈的,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吃药预防。 救急的药服后副作用大,没见过的人恐怕会吓到,他提前支走叶殊也是不想对方担心,准备在实验室缓过副作用再走。 吞了药丸,脱力感顷刻袭来,辛雪稚不得不顺着墙壁下滑,坐在地上等缓解。头脑昏沉间,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手臂就被人攥住了。 “你服药了?”况戍一碰到他绵软的身体就立刻猜中。 辛雪稚缓缓抬头,迟钝地看着他的脸:“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在实验楼下面等你。”况戍说,“知道今天是关键的一天,我没敢上来打扰你们。” 辛雪稚心中一热:“等了多久?” 况戍随口说了个时间,实际还要更长,他把辛雪稚的身体往自己怀里带:“地上凉,来,坐我身上。” “恩?”辛雪稚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半晌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那个......其实你可以把我放椅子上......” 况戍充耳不闻,用肩膀托着他的脸,让他可以坐得更舒服些:“是因为发病吃药的?” “没......”辛雪稚的声音依旧虚弱,“有些胸闷无力,我吃药预防一下。” 况戍的手圈住他后腰,防止下滑,“我陪着你,等你好了就回” “恩......”辛雪稚趴在他身上,安静地休息着,俄尔,脑袋动了动。 “怎么?”况戍时刻关注着。 辛雪稚:“......饿了......” 况戍二话不说把人抱起来,“想吃什么?” 辛雪稚犹豫:“可我现在这样不方便出去。” “放心。”况戍总是令人信赖的,“我来想办法。” 车子停在一家餐厅门口,况戍对辛雪稚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就下车,一段时间后从餐厅出来,身后跟着的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 车门打开时,辛雪稚闻到香浓的海鲜味,餐车就停在门边,服务员恭谨地行过一礼,让到安静的角落。 “也只有你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辛雪稚失笑。 况戍脱下西服外套塔他身上以防受风,扶着人侧过身体,就端起一碗海鲜粥一口一口地喂。 辛雪稚粗略扫过餐车,澳洲鲍鱼在中间,四周堆着飞燕全鱼、香煎蟹、一盅佛跳墙,还有一道水果拼盘。 况戍一口粥一口菜地喂着,送到嘴里时动作尤其小心,没让汤汁滴落。 辛雪稚的眼睛咕噜噜地睁着,又黑又亮,里面全是他。 “怎么,很感动?”况戍望向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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