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知道明堂从小就喜欢做白日梦。这是我在后台边搬器材边听边听他的获奖感言时听到的,他说他从小跟着父亲去哪去哪,就会想电影应该是什么样什么样。这里换个方式换个手法来制作会不会呈现不一样的效果。他是天生的电影人。而相较于他宏大的电影梦的开场,我那混在露天影院赖着好位子不走混着卖汽水和爆爆米花的炮声的合家欢喜剧、高考不够看的分数到处借钱考试的家底和压根只想着赚钱的学生生涯属实是不够看。 就像老师来劝我说的,我也不希望好东西埋没,但就算是联合制作,这部片子第一个署名还是给明堂比较好。 “你上台没话说不是?”他说什么知道我心里不爽请我喝酒,其实就是在学校门口的路边摊一坐,桌上摆把串和一箱大绿棒,等着把我灌醉让我答应把名字搬到不知道犄角旮旯哪个角落里去。 我没理由不答应,我也没有不答应的权利。 为此明堂跟我道过不止一次歉,每次他都说等他有能力了一定把一切都改回原本应该是的模样。 但我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出人头地到从他的家庭里挣扎出来,我也不指望就是了。我需要的是钱,他们有钱给我,这就行了,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也是双赢,如果我并不会时常想起自己从小蹲在露天影院的那些日子,这将会是完美的平衡。 我溺在这种最近开始变得无休止的回忆里,并且感觉自己还在不断下沉。本就困得不行的神识,跟着眼前的灯一起慢慢变得越来越模糊。 醒来的时候我躺回了主卧的床上,衣服摆在床边,明堂不见人影。 这个空间干净得异常,我严重怀疑明堂是请外面的人来打扫的,但我并没有什么证据,因为我艰难地用一只手穿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家里都没有其他人出现过的痕迹,包括莉莉。 我到莉莉下榻的房间里,看到的只有铺好的床。所有的摆设好像都没有动过,一副根本没有人住过的样子。我怀疑是我的记忆错乱了。 瘫在沙发上,我回想着这些天发生过的事情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再醒来,夕阳透过大落地窗直直砸到我的眼睛里,身上盖着毯子,有些热,一拉开都能感受到水汽被抽出去的感觉。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响声不断,我敲着昏昏沉沉的头走过去一看,明堂正在试图大战一条鱼。他一手握着菜刀一手在胸前划着十字,然后哐当一下切到了案板上。 这肯定是在梦里。我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先不说明堂会允许他的开放式厨房出现这样的油烟大的菜品,其次这家伙会自己下厨这事就足够我检查检查眼科了。哦,对,这家伙家里有两个厨房来着,一个他现在用的开放式的,只允许做西餐。还有一个中式的,带大抽油烟机,在一楼背面。通常我都在那里吃饭,毕竟这种开放式厨房也就偶尔有人来给明堂做做访谈的时候会用一下。但不得不说这里视野是真的好,面朝有专人打理的花园,隔壁还有个小泳池,就像那种电视剧里有钱人家的标配一样。 唯一不好的就是真的开放。明堂一转头就发现了蹲墙角的我,不好意思地把刀藏在身后,白T上面横着溅了一片的血迹让他看起来像个变态。 “我记得你说超市的菜不好,但是菜市场好像不能帮忙处理。”明堂把刀搁在身后的台子上声音越说越小。 我没有了解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常的兴趣,我只想确认一下我的记忆到底有没有出问题:“胡莉呢?” “哦,早上看你睡着就没叫你,她的导师来了急电call她回去,我就送她去机场了。”明堂笑了一下,如果不是他身上还穿着溅了鱼血的衣服,我肯定会觉得他是个正常人,“不用担心,她应该九月就能出国了。” “什么九月?”我的眉头一听到这个时间就皱起来了。按照原计划,秋天父亲应该要进行二次手术,我所有打回去的钱都是为了这事准备的。出国应该是明年的事啊。 “小莉在路上跟我说他们手里有一个交换的机会,你也知道越早出去越好……”明堂跟我解释说,“我就给了她卡。” 我的眼皮一跳。确实,这像是明堂的作风。但他不应该是现在这副做错事的模样啊,通常他都会很轻飘飘地跟我说这些事,就像打发走了什么穷亲戚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鬼。 “你……有什么条件?”我试探性地问。 明堂神态自若,捏着还有鱼腥味的手想了一会儿,沉吟道:“让我做顿饭给你吃?” 我抬眼皮瞟了他一眼,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可我还是不放心:“在那张卡里的前我等价抵给你之前,我都会听你的,不会再跑,也不会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这些条件我背得很熟,是明堂之前给我定的,从我和他开始这种不正当关系直到我们上次交易都没变出过什么花来,所以这次我也默认。 “好了,去坐着吧。”明堂打断了我。 我立马闭嘴,按照指令转头就走。没走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闷里闷气的干呕。 鱼很腥,我知道。 ---- 妹妹虽然只是短短地出场,但她是重要角色🥺也就是说,可能要开始从各个方面把某人给打碎了(感觉挺惨的)
第9章 09. === 09. 明堂把平板架在旁边现学现做的一桌菜很难吃。端上桌他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在我要把鱼肉送进嘴里之前忙叫我停下筷子。出于尊重我还是把筷子上这一坨鱼肉吃下去了。别的不说,这鱼苦得挺有特色的,而且明堂似乎是把料酒放成了别的什么酒,味道有点奇怪。 “我点些东西给你吃吧,这些好像……”明堂端着鱼局促地说。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他理应觉得自己不会做饭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就像做爱一样,我对此竟有些享受。我拿筷子扒拉了两下炒得黢黑的番茄炒蛋,决定鼓励他说没事能吃,转念一想又觉得胃是自己的,还是别拿身体开玩笑了。确实,我觉得死都比我撑着脸鼓励明堂好受。 他不需要我的肯定,我一文不值。 “我去下点面。”筷子放在一边,我起身离开了餐厅,朝原本我吃饭的地方走去。 明堂端着碗筷,迟疑了一会,还是把装着菜的盘子放回桌上,跟在我身后:“我来吧!” 约莫是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光辉战绩,明堂哽了一下又说:“嘿…嘿嘿,你说我来做,你手不太方便。” 他这么要求了,作为一个听话的人我自然是顺了他的意思,指挥他拿面、找调料、捞面、点汤。这次明堂做的挺顺利的,虽然卖相依旧不怎么样但看起来起码是能吃的。他盛起一碗面端到我面前,把餐具低到我手边:“不方便的话你就慢慢吃,我去收拾下那边。” 我用左手捻起筷子,看起来很是笨拙地挑着面条,把动作当作是对他的回应。明堂见我开始动筷,放心地走了,直到我吃完他都没有再出现。我把碗筷丢进洗水池里,打开热水在海绵上挤好清洁剂,左手拿海绵压住碗抵在池壁上找到一个支撑点开始绕圈打转刷碗。 办法总比困难多,就算我手指断了也不代表我就是残废。冲过三遍水,碗干净了,明堂还没回来,在桌边又坐了一会儿后我打算上楼睡觉。不知道为什么溺水之后我困得越来越频繁,先前总靠和明堂做爱再被他拐带着吃药才能睡着的习惯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就连我出走那段时间都没有现在睡得久。 其实出走那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并不太正常,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神经在一天天担忧会被明堂找到的胡思乱想里变得紧张。可真被他抓住之后我反而没什么紧张感,更多是释然,好像是什么上学时一直担心的考试终于考完了告一段落的感觉。 和明堂的这份答卷,或许我交的并不完美。走到客厅,我看见明堂正在餐桌边坐着摆弄一个箱子,边从里面一件件地挑东西出来他还一边在吃自己做的那些惨不忍睹的菜,眉毛拧成了一团,颇为痛苦。我不理解他这种自虐的行为,但我尊重并且祝福他玩得开心。走近后,他很快就感知到了我的存在,扭头过来看我,眉毛也舒展开了,跟我说碗放着他来洗。 “碗已经洗完了,我上去睡了。”我木着一张脸,扔下一句话就往楼梯走。 “等一下。”明堂叫住了我,“我托人帮你打包的东西拿回来了,我也叫他把锅还给了……陈春梅?是叫这个名字吧。” 听到陈姐地名字,我转过身来对他点点头。 “你的东西挺少的,一个箱子就能装完。”明堂看着我微微弯眼,使自己看起来很温柔,语气也随之放缓,“但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你带走的那台相机呢?” “送人了。”我如实答到。 明堂还是保持着那副表情,语气却变了,有些颤抖好像压抑不住火气一样:“没事……镜头你也一起送人了?” “没镜头用不了。”我无所谓地答。明堂对我不满无非就那几种手段,他还不如现在把我拎上去粗暴地操一顿,这样装着善解人意我是真的很不喜欢。 “呼──”明堂深呼吸了一下,鼓着嘴说好。可他看起来并不好的样子。 “那个镜头,是我托父亲的朋友给你做的,他之前是个表匠,做得镜头可能不太适合你就送给别人用。”明堂挤出一个不太好看地笑容试图现实自己的大度,但很显然他失败了,他的嘴角僵硬的都能卡住当人肉云台了,“我的意思不是说你送人不好,我只是怕别人用起来没有市面上那些套机镜头习惯。” “陈姐的女儿在帝都上学,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去要回来,再给她买别的镜头。”说到底明堂纠结地就是他单做给我用的东西被我顺手就拿去做人情,这样显得我很不看重他。我早过了看重他的年纪了。或许上学的时候我是喜欢他的,可后来我逐渐有差距的人生不配越过障碍去说喜欢去谈爱。而我对他的喜欢也只是对我所憧憬的阶级的映射。也就是说我其实压根没爱过明堂。可他要我给他爱的感觉,我当然只能顺着导演的毛摸。 “我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可以送给她。”明堂送了一口气,微笑着说,“她在哪个学校?我明天就去送给她。” “师大。 ” 我如实回答,并且还很乖顺地从那装着我的旧物的箱子里抽出笔和本把地址和姓名誊好递给明堂。 果然明堂第二天就去要了,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来了镜头还有一个来自于陈姐和她女儿的感谢。我不知道他是给了陈姐女儿钱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总之是对他们帮助很大的样子。他把电话拿给我听的时候,正好陈姐在喊他大善人。 我觉得些微有些讽刺,可又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 我和明堂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间。在这一个月里我们吃饭,做爱,没什么交流地坐在一起看电影……日子过得很平静,我的手也差不多长好了。就是不知道明堂怎么想的,在这期间竟然去找了家私人医院给我的无名指上镶了一枚指环。说成是镶,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最直观地就是这枚指环是不能任人心意取下的,它连在我的血肉里,被迫长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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