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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完，他凑过来要和我接吻，我用手抵着他说：“脏。” “OK，fine.”明堂把手做投降状，不知是那根神经不对还偏要拽来一句英语，“既然你不想那我出去换衣服了。阿姨我都没叫回来，顺道我还得去洗个碗，二十分钟后回来，可以吗？” 我点点头。明堂湿漉漉地跨出浴缸，蹲在旁边把缸里已经变冷的水放掉，又换了一缸温热水再把恒温打开，然后湿漉漉地走了，水痕拖了一地。得，等下还得我来打扫。 明堂压根是不会伺候人的。 从我搬到他家，第二天出来看到四个菲佣之后我就知道。虽说没和那些个霸总小说里“英国的管家带着数不清的仆人夹道欢迎主人回家”这样离谱，但四个人帮忙在我看来也很离谱了。明堂当时跟我介绍说这些都是他们家里跟着很多年的帮佣，港城是有请佣人的习惯的，要我不要觉得不自在。 我当然不会不自在。要是他们不请佣人了，我妈也就失业了。 阿姨们基本是不会说普通话的，常年耳濡目染的，粤语倒是说得很流利，再然后就是英语。 我的英语水平不能说是蹩脚，只能说当年上大学能考过四级全凭不考不能毕业还有那让我次次都觉得肉疼的报名费。别说口语了，口音还差不多。所以我平时和阿姨接触得很少，所有交流都是等明堂回来后交代的。我自理能力很强，明堂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他这次给阿姨放假估计又是脑子抽了什么疯吧。更别说这回我右手还残废了，想想带着他生活我就觉得困扰。 困扰间，我又想起了小建。 想起他说过年的时候做腊肠给我看来着。 “过年你还来我这儿吃吧，反正胡哥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小建麻利地操作着机器，得空偏头看了我一眼，还从我这儿挖了一点原料过去。他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说话带些地方口音，但让人听着很舒服、也很亲切。 我说好，然后嘱咐他看着点机器。被我提醒他听话地专心操作起来。两人间安静了一会儿，我又玩笑着说：“那你还挺辛苦，不仅要上学，还得回来给我做饭。” “反正你买菜吗！”小建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笑着说，转头又开始学起我的样子用标准的粤西口音道，“胡哥，做活要专心的喔。” 之前上写作课的时候，老师问过一个问题：以乐衬哀和麻绳专挑细处断哪个能写出更好的悲剧。 有人说是前者有人说是后者。 我记得明堂转着笔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这两种情况又不冲突。 “人的生活可以是一直倒霉的，但人可以是一直乐观的。”他把笔像夹烟一样夹在耳朵上，眼神飘来飘去，不知在看些什么，最后落在我身上说了一句，“平时我们见到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 旋即挪开他的目光对老师说：“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带着好的愿景去祷告。一直走霉运也可以是喜剧的特点，不是吗？” 我并不乐观。我觉得麻绳专挑细处断是更悲。 我们家之前生活不好、一切都不顺的时候，打击都是接踵而至好像要把人砸死一样。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谁能乐观起来。求神拜佛对这样的生活而言都只是人死乞白赖想活下去，却发现什么办法都行不通之后最后的挣扎罢了。 就像小建也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一周去买一张彩票，然后拜拜财神说这就是来给他转运的。 不知道是哪个神管我和明堂这种破事，月老红娘丘比特还是弥涅尔瓦雅典娜，到底都得给阎王来收拾。 我看着平静的水面，平静地滑了下去。 水里的世界很安静，记忆如同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地朝我扑来。慢慢的，小建的脸和我的重合了起来…… “上了大学会有助学金。” “其实我想早点出去赚钱。” “没事，叫妈不要急，哥想办法……” “我过得很好啊。” 不知道我有没有挣扎过，再醒来的时候我如愿离开了明堂家，躺在了医院里。明堂趴在病床边睡着了，但是手却死死抓着我的左手任我怎么掰都不松开。 ---- 《飞一会儿》是电影《让子弹飞》，试图架空所以没用现实的名字，但还是标注一下，怕有朋友想看是什么片子🧎
第6章 06. === 06. 明堂约莫是醒了，就是不想松手而已。我又往外拽了两下，他还是死死扣住我的腕子怎么都不放开。 我有些不耐烦了，但想想自己做的事还是好言好语地跟他说：“明堂，你先松开好不好？我想去厕所。” 他这才松开手抬起头来坐正。明堂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满满都是倦容。他的黑眼圈拉的都快有我们连着通宵三天拍夜戏那么长了，看起来真是累得很。他试图从这颓废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给我，我看着他的嘴角尝试抬了半天都没能成功抬起来，最后只能语气故作轻松地跟我说：“你醒了。” 我是真的想上厕所，根本没空理他，翻身想跑，却又被明堂的手带回来。我立马向他投去一个不耐烦的眼神，明堂再次慢慢放开我的手说：“我怕你把针给拽掉了。” 方才没仔细看，置留针被绑在我左手大拇指侧面，正好被明堂的手好好包在手里，后面跟着两瓶点滴，挂在一边的支架上。 “走吧。”明堂弯腰拿来一双拖鞋放在我面前，站起来扶着支架说。 顺他的意，我让他带我去了洗手间。明堂给我办的独立病房，厕所还挺宽敞。他把架子推到了地方就准备往外退，退到一半，估计是想到我一只手断了，另一只现在又被置留针卡着应该也不方便脱裤子，他停下了脚步试探性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看着他，半晌过去，点了点头。他那副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可怜，就像当年在西北村子里遇到了泥石流，他失联两天之后才被找到那样。 那时他上来就给了我一个熊抱，满身都是黄土灰尘，却仍然有力气跟我说，他拍到我想要的东西了。现在他看起来反而比那时更有气无力，仿佛魂被整个抽走了一样，眼睛里没有了光。明堂帮我脱下了病号服的裤子，这次里面不再是过小的内裤了，挺宽松的。我就说刚才怎么感觉跟没穿一样。 “我出去了，你上完叫我，别把针弄弯了。”明堂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现在就剩我一个人在这里。医院的厕所没有窗户，只有淋浴，水池没有塞子，镜子看起来不是很好打碎。我盘算着自己在医院里寻死并且成功的可能性，怎么算都觉得是零。或许我可以寄希望于这瓶药打完了没人换，然后空气进到我的血管而导致栓塞。可是那滴滴作响的支架好像在骂我为什么要挑战它功能性。 上完厕所，我用左手一点一点蹭着把裤子穿上，扶住支架用右手裹得厚重的纱布把过长的软管挑上推着它走了出去。明堂看见我用肩膀怼着门出来有些惊讶，但他什么动作也没有，瞟了我一眼也没说想帮我什么，自己坐回了陪护的凳子上。 “你妹马上到。”他说，“抢救的时候要通知家属，我就通知了她。” “谢谢。”我把支架推回原处，坐在床边上说，“我想睡一会儿，你可以帮我见见她吗？” “我叫人去接她了，等下我会走的，我回家帮你拿套衣服来，今天的检查做了应该就能出院了。”明堂看了看药瓶说。他的手搅在一起，把他的不安全数都给暴露了出来。他应该对我要寻死这事感到很费解，明明一个这么正常的人为什么变得这么不冷静了。我也对此感到奇怪。我在滑到水里之前甚至都没去想跟我妈和我妹该怎么办。莉莉明年硕士毕业申请了去国外的博士，我要是走了她的学费还有生活费单凭我妈的收入肯定负担不起。 “莉莉知道我是什么事吗？”我问明堂。 明堂低下眼说他和每次我出事之后扯的说辞都一样。 “那我失踪这几个月呢？”想想好像我出走那几个月好像谁都没有联系过，不知道妈妈和胡莉有没有问过我。 “钱我都按时替你打过去了。”明堂的手机响了，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提醒，“她们没有问过我，可能以为你在工作就没有打扰吧。你妹妹应该到了，我走了。” “给我带件短袖，裤子就拿放在衣柜最面上那条牛仔裤。”我跟明堂说。 明堂点点头，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走了。 过了些时，胡莉背着双肩包来了。她进来时我正坐在床上发呆，忽然感觉到有一个人冲到我身边打我，惊得我一跳。 “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啊，胡健。”她拽着我的胳膊就开始哭，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外蹦，叫得还是我以前的名字──胡健。 我父母没什么文化，他们只希望我健健康康的，所以我原名叫胡健。胡不为是我上大学之后自己给自己改的名字，没什么理由，就是单纯不想叫胡健，而且胡不为也有为什么不做的意思，我觉得还不错，塞给老家镇上的认识的民警五百块，名字就改成了。 这个名字挺独特的，起码让我在大学那一众看起来像翻烂了字典的名字里显得没有那么潦草。 “对不起啊，医院必须得叫家属来，耽误你上课了吧。”我努力用左手给胡莉擦了擦眼泪，绷着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右手则被我掩进了被子里，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我手指断了的事。 “我没告诉妈。”胡莉停住哭声，把包抱到胸前跟我说，“要是她知道，你真的是要了她的命。爸出事之后她多担心你。” “我这不是没事。”我看着胡莉笑了。 我真的很想我的家人，想胡莉，想我爸，想我妈。我已经快三年没回过家了，自胡莉从帝都毕业去沪城读研以来我就再没回过家。过年的时候要不是我一个人守着明堂的家，要不就是他把我带着去狮城或者港城住酒店，等他去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就自己逛逛。明堂家是那种传统的大户，年夜饭家里人是必须要到场的，我一个没名没份的人不能上他们家饭桌，这才是现实。哪像剧本里写的那种男主力排众议带爱人……等等，我和他也不算爱人，如此更没理由一起过年了。 不过明堂自家的父母还有亲兄弟姐妹都知道我的存在。 而至于我家里，他们就单纯以为明堂是我老板而已。 也对，要让我爸知道现在给莉莉交学费的钱还有他们住的房子都是我跟一个男人睡觉、被他当宠物养得来了的，他能把病气好了站起来抽我一顿。 “我等下还有几个检查，做完就能出院了，带你去吃饭吧。你今晚住哪？要不要玩几天再走，你们导师给你几天假？”我试着把气氛调节的好一点，让她别只想着些坏事。胡莉从小就喜欢担心着担心那，一担心上还不容易停，恨不得几天都在想那一件坏事。也是怪我没有尽到一个哥哥应尽的责任，让她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反而叫她为我操了不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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