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话对我的冲击很大。毕竟明堂在我的印象里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应该享受着家里带来的一切便利,从小幸福快乐,然后在大家的期待和扶持下继承父亲的事业,成为一代大师。他骨子里不应该是个幼稚又爱钻牛角尖,把自己困在“ 悲惨”童年里的人。我甚至都不理解这怎么能叫悲惨,爱与不爱这真的很重要吗? 好像还挺重要的。可能这对于已经成人、接受过普世价值熏陶的我们来说不重要,但对于那个被热闹非凡的大家庭冷落的小孩这好像是件天大的事。就像我被催着长大、胡莉注定不会被爱,一点点小事对于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而言可能都是天大的事。后来我无数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对家庭歉疚,似乎胡莉的出生也并非就是我的过错。孩子的一句话不能决定什么,可惜我小时候没想明白过。 “ 胡不为,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但你就是不信,我除了关住你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你走了我会活不下去的。我以为如果给你做些你爱做的事,你就会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从来没有想要霸占你的成果的意思,可是如果你成功了,你就会离开我的,只有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时候你才能彻底属于我。”明堂也算直白,毫不吝啬地在大路上吐露着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甚至能够判刑的想法。幸亏现在夜深人静,没人闲得慌出来散步,不然这一定会成为明天岛上的头版头条。 “不过现在我都认清了,无论是为了什么,我所有对你的伤害都是不对的。 ”明堂的手顺着我的衣袖滑下来,拉住了我的手。 右手、断了三根手指、难得再握相机的手。他翻过手肘,执拗地想和我十指相扣,他完好的小拇指、无名指缠绕在我增生长得像肉球的手指上。 “ 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明堂的尾音颤抖着,“你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我,都是我,你怪我,我认了,但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我什么都不要了,你给我什么我就是什么,好不好? ” 他大概也知道这是最终的审判了,肩膀都跟着话音在发抖。 我伸手盖上他的发顶,不说好也不答不好,就这么和他僵在海边的大道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电话响了,我松开搭在明堂头上的手摸出电话来接,谭利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说他都睡过一觉了还是没见我回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有别的什么安排,我答说没有并告诉他马上就回来了,他便挂了电话。明堂跪在地上,手拉着我的手,就是头没再低着了,从我接电话开始就仰起在望我。我也是没什么办法,只能叫他先起来离开这再说。 “去哪? ”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明堂哑着嗓子问我。 “ 二十四帧民宿,X岛X路一百零四号二十四帧民宿。”说罢,我转身就走,手还留在明堂那儿,不免是被带得打了一个趔趄,“ 怎么?你不去吗?” 明堂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爬起身说他去他肯定去。 去就去吧。我们走在大道上,走到路两边的路灯都灭了,太阳小露半边,金光洒满海面,就如那年第一次合作,我们为了某个镜头去北边拍海,从酒店狂奔出来追第一缕天光所看到的那样。
第60章 60. ==== 60. 倒也不是说可怜明堂吧,就是不知道能把他丢在哪儿。 韩美玲打着瞌睡来开了门,开门之后她看见我身后有人,惊得忙把胸前一捂。见美玲的反应我想也没想转身就把明堂推了出去。明堂显然有些不明所以,挣扎着想扭身回来,却被我牢牢抵住肩膀,头都没法向回转。等到美玲上楼的脚步声停止我才放开抵住明堂的手,拉开虚掩的门跟他说进来吧。明堂转回身,红着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我选择了无视明堂的表演,走过前台,到后面去收拾给员工晚上值班用的房间。最近一般都是我自己看店,所以这屋子也是空了许久,积了有些厚度的灰店。拉开罩在小床上的床单,收拾掉里面卷在一起有些潮湿的床品搭在肩膀上,转身,明堂整个人横在门口挡住了我的去路。他眼巴巴地看着我,两只手分别贴着裤缝搓着他那条质量不错的西裤发出沙沙的声音。我叫他让开,他又是抬头看我,接着火速弹开,然后跟着我的步子走。我去洗衣房他就跟到洗衣房,我换床品他就在门口看着。 收拾完小床,我指指里面叫他明堂进来休息,可他就是不动,还是待在门口用手搓他那条该死的裤子,这回垂着头,没看我了。 “我说,你在这里睡。”我重复了一遍叫他休息的话。他才喃喃说这床太小他睡不下。我抿嘴无语,走到他身边推开他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和明堂身高差不多,多三厘米就挤不下一个人,明堂就可劲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更何况我睡这床本身就还有多的。关上门,把慢了一步刚从楼梯口拐过来的明堂关在了门外,忽视掉她像小动物一样抓门的声音,我用枕头盖着头睡了。 不知怎么,今天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梦到大学的时候一米九的床一蹬腿就是对床的栏杆。我和室友在大学以后没有任何的交集,甚至可以说从大四下我们准备毕设开始,我们就再没怎么见过。我的毕设最后随便交了一组照片,指导老师是邓汾,许是因为明堂那事,我的毕设和论文都过得很简单,答辩时都没什么老师刁难。我还记得有个老教授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好像我是空气,就连抬眼看我的动作都没有。毕业最后,我没去拍毕业照,室友留念也没拍,我甚至都不知道毕业典礼是在什么时候。明堂总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活计给到我手里,我在奔忙的剧组里忙得昏天黑地,想的都是今天做了一次枪手,以后要做一辈子枪手。 这话没错。 似乎后来所有我拍的东西都没署上我的名字,我被塞在犄角旮旯里,又或者像我帮小山那样,什么边都搭不上。 有些事不得不迷信。想起每次开机都必掀的红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学习生涯开始前没收到过任何和红色有关的东西,书写我的这部片子拍得稀烂,处处都是不顺,回回出事都要见红。 一觉睡到傍晚我才醒,人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说下楼找点吃的,一开门,一个人倒在地上把我吓得醒了个彻底。明堂显然摔懵了,睡眼惺忪地爬起身来,被子绊住了脚,一个趔趄朝前扑来。我本能地上前扶住了他,心说这都什么事,让客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多火爆,房间满到有人得睡在地上。得亏顶楼是我的私人区域,有个儿童保护栅栏封着,不然真是要我生意难做。 担心完生意的事我才想起来吐槽明堂,有床不睡,学谁家时髦睡别人房门口。 “醒了就自己找去处。”我把他身上的被子一扯,抱着又走去了洗衣房。再回来,明堂还当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去处,一头栽倒在了一楼半的楼梯上,一路滑到了快一楼的位置。韩美玲紧张地守在旁边,谭利杰看起来想上手去扶,可又畏畏缩缩地不知该怎么上手。 “阿健哥,这怎么办啊,这这这客人哪个房的啊,要不要通知他的亲戚朋友啊?”见我过来,估摸着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有些六神无主的韩美玲赶忙跑到我的身边问我。 我上前去探了探明堂的鼻息,确定他没死以后,叫谭利杰给我搭把手把他搬到了一楼的员工休息室里。小床他躺得正好,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安置好他以后,我打了急救电话叫了救护车,安抚了下美玲,拜托她今晚看店以后,我又叫谭利杰帮我一起把明堂背到院子里去等救护车。 小岛不大,到院子里没一会儿救护车便来了,医护人员找了担架抬明堂,我就跟在后面走。准备上车前美玲冲出来又问我这是哪个房间的客人。 “不是客人,这早上跟我回来的那个……你们别管了,吓到了吧,麻烦你们今晚看会儿店,晚点我回来给你们带宵夜。”说罢,我跟着上了救护车。 到医院,给医生一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高烧加过度疲劳,还可能摔下来的时候有点脑震荡,这得等他醒了才能知道。把明堂丢到急诊病房,填了一份住院表格拜托护士明天帮忙办下手续我便准备离开了,怎料被护士留了下来叫我陪床。询问能否找到陪护,得到现在有空的应该都下班了只能白天再请的答案之后,我认命地留了下来。 不知明堂以前守着我是不是这种心态。 我们两个人是真不合适,只要待在一起,就必定会有人出事。 睡前忘给手机充电,现在只剩三十三格保命,怕过会儿又有什么需要交钱的,我也不敢玩,坐在椅子上闲的无聊,头靠在椅背上,眼睛望向天花板,不自觉我又想起了明堂对我的剖白。 他似乎比我想得要脆弱。我以为他只是偏执又理想而已,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家庭他的人生会有什么不顺。在我的认知里好像只有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小孩才会把理想错认成现实。可是现在想来,大抵是因为那就是他们的现实吧。每个人的成长环境都不同,所以每个人以后会遇到的困难、选择应对困难的方式都不同。不被爱是什么感觉我不太清楚,就像我不知道爱和被爱是什么感觉一样,我觉得这不是人生的必需品,尤其是在我觉得被明堂用爱绑架以后,我更是对爱有种恐惧。逃出不良关系以后,我以为我和小山的感情就是正确的爱,但知道我们日常相处模式的人对此表示质疑之后我又开始动摇了。 我不知道明堂一直在追逐的爱是什么,我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一直去追,我更不明白明明我和旁人对他都一样,可他就独独对我紧追不放是为了什么。他一直空泛地对我说着爱,空泛地和我谈着理想讲着灵魂伴侣,但其实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把原因讲清楚过。 等他醒过来,我必须问问他,我想,这是一个值得分享给所有人思考的主题。 ---- 两章完结倒计时🥳 在想下一篇是写新脑洞好还是先写张春和陆景明的故事呢🤔(其实更喜欢张春和陆景明的故事,谁懂,真的特别怕写崩了,指现在码的部分每看一次都想改一次)
第61章 61. ==== 61. 大概两点多,烧糊涂的明堂转醒了一会儿,一睁眼便埋头开始干呕,吓得我忙去找了值班医生来看。医生说应该就是脑震荡了,便又开来两瓶药叫护士给挂上。护士来给明堂换药时和我闲聊说他算是福大命大的,以往晚上来看急诊那些喝醉了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多少都要缝些针。 “他也是喝醉了吗?烧得有点高嘞,是不是喝了酒又受了风?看你们不像本地的,游客吗?最近岛上好多夜游的项目,但现在晚上去海边还是湿气重了点哈。”护士弹了弹输液管,挤走里面的气泡。
49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