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拍了吧。”明堂抱住膝盖，西装卡出褶皱，绷得整个人看起来就很难受，“本来…也不算是喜欢才拍的。”
“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嗯。”
…….
相对无言，面对明堂这样的回答，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像他这么多年以爱为名对我做的那些事都随着这一声“嗯”烟消云散了。难道真的要把所有人都逼离这行才算好吗？谁都不再和影像有任何的联系，于是这么多年的祸端都能被当成从未发生过那样。
“拍东西能赚的钱本来就是负数，这么多年也算玩够了，本来我也没那个天赋，该好好还债…”明堂坐回到凳子上，神色轻松道，“起码，不能连累你再被压在这当筹码，这是我们家的事。”
天赋…
我不知道还有没人记得明堂的第一部片子。
没有我参与的那一部。
恍然惊觉，距离那一年也快过去了有十年了，明堂第一次站上领奖台，一个不算太大的奖项，并不值得他特地回来领的奖项，那是他生涯的开端，也是我们不清不楚地开始，这么多年似乎我只是把它当成不能提及的污点来看，压根没有正视过明堂主创的片子其实很有灵性。
“我明天再来，给你带地毯来。”明堂站起身，成习惯地捋了捋他一直穿不惯的西装，“好好休息。”
明堂是从什么开始没有那股灵性的？
我没注意过，后来我们的每一部都是为了艺术而艺术，为了投奖而艺术的。创作的动机不再是因为我们想写，而是要写，写了才能获奖，获奖才能拍下一部，是明堂的名气足以帮家里和二房抗衡，是我的有一部片子傍身也算告慰年轻的有梦想的自己。原来打一开始我们的目的就是不单纯的，那我又何来资格指责明堂？明里暗里我不过也是利用他那不知所起的爱在填补自己空有一颗心没那个实力的空白。
是吗…
拉下来的帘子和暗下来的灯把我的世界带到了夜晚。
或许我应该和明堂要一碟楚门来看看，一直朝着海的消失线划桨，我会找到这部冗长又无趣的真人秀的尽头吗？
应该是隔天，我吃到第二顿饭的时候，没等来地毯，反而是等来了明德。
说实话，我从没正式和这位只活在明堂和明蕙口中的大哥见过面，最近一次不过是他朝我站的方向丢了拐杖，搞得玻璃溅了我一身。在我的印象里，他应该是庄严的、不苟言笑地，事实也的确如此。明德双手插兜，两个眉毛横出一个“倒八”，眉心紧皱。我不敢面对他的目光，只能把明堂某天给我换来的椅子换了一面，用背对着那面玻璃墙，随机调来一碟片子看。
现在想看什么肯定是没有意义的的，我只觉得背脊发冷，半晌过后，我才听到外面明德说话，没说给我听，应该是讲给他身边那个人的，用的是粤语。我不大懂他的意思，只隐约听到了明堂的名字，再然后玻璃就被卸下来了。这一切发生的很迅速，快到我的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就往外跑，结果被明德带着的那人拦腰抱住。
明德和明堂长得不像，他大概是更像父辈些的，老成稳重，相比于和他们母亲很像、风情明艳的明蕙还有自由生长惯了的明堂，他的外貌稍稍有些逊色，但是他的身材毋庸置疑是这三人里最好的，以明堂和我差不多的身量来看，明德高出我将近半个头，力气也打，把着我的胳膊时，我都没法挣脱。他的国语是三个人里讲得最烂的，口音歪七扭八，还得他带来的那个应该是助理的人翻译我才能听懂。
“总之呢，现在你就去上面生活就好了，这幢房子里的一切生活都是有人打理的。”助理接过明德的手拽住我说。
“还有…”明德斜瞟了我一眼，指了指自己干净的下巴。
助理立马会意补充说：“希望你能注意下个人卫生，像胡须什么的，都要及时注意剃。”
哦…
我轻轻点了两下头后，垂眸不敢去看他们。
明德这次倒是没什么过激的行为，站了一会儿后带着他的助理走了，临走前还蛮是有学问的丢下一句英文。我自然是没听懂的。等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后，我探着脑袋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上了一层楼梯，我才发现我一直住在地下室里。推开门，门外很夸张地站着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妇人，头发束在脑后，没有一丝碎发。见我上来她也不吃惊，引我到了楼上安置进一间房里。
新房的布局和地下室差不多，只是落地玻璃的位置变成了衣帽间，门接着走廊，视觉上整个房间空间倒还小了些。
她请我在房内休息，出去的时候还把门反锁了。好吧，不过换个笼子而已。简单把房间转了一圈，区别的确不大，就连电视都跟楼下是同款，尺寸和批号甚至都不差，不过现在的屋子是多了一扇窗户的，不过被锁了起来，玻璃也是加厚的，我弹了两下声音都很闷。莫名有些怀念楼下我藏的饼干，这个点应该是我每日的第三餐下午茶时光。不得不说人只要没有追求生活就是越过越舒服的。
转完未来不知道多少天我要待的屋子，闲来没事我便在床上躺了会儿，应该过了有一段时间，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个外国面孔的中年男人和三个穿工作服的女孩。自我离开明堂以后挺少见这架势了，如今这么一看，依旧觉得夸张，可我也没跟从前一样觉得别扭就是了，顺着他们的安排在他们搬来的椅子上躺下，享受了一番洁面服务，最后又被换上了一身衣服带下楼，小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吧。
接着就是照旧的晚饭、电影。只不过是现在饭要在餐桌上吃，电影要在会客厅里看就是了，和从前的日子没什么差，就是明堂不再半拍半商的，成为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每天需要应酬到凌晨回家的商人。
从前他当导演是想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的，除非是说剧组赶工离不开他，现在约莫是要顾及人情世故四个字，我出来之后对时间有了感觉再和前些天他回来的样子一对照，直到他现在这个时间回来大抵是成规律了的。回来看见我坐在沙发上，明堂并不惊讶，把外套和包都递给守着他回来的佣人，他走到了我身边，离我不近，在隔了一个身位的沙发上坐下。
“在看《楚门的世界》吗？”明堂靠着沙发看着屏幕问。
我按了下暂停给他看进度条上的片名轻轻答了一个简单的“嗯”，然后就听到他嘱咐了一声早点休息，眼看着他离开了客厅，走上了楼。
很反常，明堂真的很反常。他的行为让我感觉很舒服，可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不适。这人不是明堂，一点明堂的样都没有。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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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从山里出来了，找到了很新的素材，下一部应该会是民族风的，感觉自己能写一个导演系列了…纪录片导演 x “神女”的话，叫《遇神》好还是《窥神》好呢🤔灵感来源于一部纪录片《窥山》好像是评论区还是某站弹幕有一句话“神可以在庙堂里也可以在荒郊野地里”以及这些天进山的经历…but还是先把断指写完吧，感觉快要改名叫断更了（乐）
第65章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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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从地下室出来以后，明堂不再每天跟上下班打卡一样定时定点来看我。
重新对时间有了概念，我的作息慢慢调整规律，和明堂见面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偶尔他早回来而我还没睡才能在客厅里打个照面，但他也不会上前来跟我说些什么话，简单问候了几句最近的生活他就会上楼去洗漱休息。明堂看起来很累，比我们在剧组里熬大夜连轴转两三天的时候还要更甚。
看起来…还挺可怜的，就好像灵魂在一点点溜走一样。
早些年刚和彭辛认识的时候，他带我见过一群做话剧的朋友，戏剧节入围以后也没什么演出机会，这些年学得技能也没什么能用得上的地方，为了生活跑销售、开店、去鬼屋当演员的都有，彭辛友情帮他们做舞美打灯光，我跟着去帮忙，大早上在空荡荡的小剧场，他们所有人看起来都是这样，仿佛八百年没睡过觉，可又有一口气吊着，撑着他们还能赶大早来排练。
这种状态是理想的，明堂看起来比他们理想但更多地透露着现实，他没有吊着的那口气，似乎像是一具尸体穿着精致地在行走，不能叫行尸走肉吧，毕竟他每天都捯饬得挺干净的，即便回来的再晚外貌状态也不会糟糕到哪去。
反正闲得没事，我就守着看明堂到底哪一天会崩掉这种状态。我这夜算是慢慢熬起来了，就是明堂依旧不太爱理人，看见我坐在楼下，仅是抬眼一望，转身便上楼去。
许是因为明德的叮嘱，我每天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记得刮胡子都会有人趁我睡着的时候来服务，这状态奢侈极了。坐在楼下翻着阿姨递来的说是大少爷叫每月送来的新衣目录，旁边没有价格，但光是这镀膜了的纸张让我摸起来就觉得这些轻飘飘印在上面的布料很厚重。
“其实，衣服只要能遮住就行了……”
对于我的“糙汉”发言，管家阿姨并没有什么波澜，走过来询问了我的需求以后收走了那本目录，在隔天收到能摆满三个衣架的衣服后表情也没什么异样，指挥人打包好便原路送回，就像一台自动清理机一样。挺有趣的，和明堂之前请过的所有家政服务人员都不一样。顺便，我总算找到了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明堂他们口中惯常形容的“佣人”，虽然依旧显得冠冕堂皇，但至少我心里会好受一点，可能也是因为我放下了那种莫名的自尊心，甘心做个橡皮泥，生活压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
其实我的灵魂怎么也不算在溜走呢。
哦，我的灵魂可能早就溜完了。那也挺好的，精神屈从于肉体去享受生活，总好过吊着根筋去对抗，谁知道哪天就断了。
遇到有趣的人我还是挺外向的。这些年我也开始反思过去我是不是功利心太重目的性太强了，不然也不至于上了四年学，什么知心朋友都没有且一直都是浑水摸鱼的透明存在，几乎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依靠着明堂来搭建的，就算不是靠明堂，或多或少也都和他沾点边。所以偶尔也是需要一些无目的社交来平衡下生活吧？我有些想念在岛上的生活，尽管那是明堂的姐姐给我的，可我也算是有自己的功劳在里面。我甚至都没想过作为“胡不为”时的家庭，因为好像他们也都变成了明堂的家人，长久以来，都是明堂在负责着他们的生活。
如果能把我放回去的话，我想回到岛上；如果能把时间倒回去的话，我不想遇到明堂。明明说着没什么感情了，可就是没办法放下遇见过他这件事，就像折纸难复原、破镜重圆会变小，海边的曼彻斯特说总有时间也无能为力的事，现在我也算是把着道理明白了个透彻，或许我和明堂注定是要纠缠的，不然我也不会轻易被明蕙说动去看他，也不会在现在这自由的状态下不想着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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