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比以前好的。”冯妍站了起来,把包抱在怀里,“祝福我吧,健哥,以后有机会我请你来看我的片子,你应该不会讨厌吧?我拍文艺片那种的话,我觉得你应该会爱看,你一定要来看!” 我当然喜欢看电影,你要去的电影公司,在我的上个身份证上还挂着百分之九的股份。到底我没有和冯妍说这些,我祝福她,我跟她说这些天整理工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热心,又是怎么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和一个人关系相处得这么熟悉,明明大学待了四年最后都只认识一个明堂一个方雯,还有没什么记忆点的张春。 不过说到方雯…… 我跟出去叫住了走到门口的冯妍,再次嘱咐她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我知道的嘛!整理工作、剪辑,健哥你确实越做越熟练了。”冯妍回头说,“诶,有机会请你到我们片场来看看吧,明年!” “好。” 我笑着和她挥手,看他从我的门口远去,到路口小巴车站,拿出来了一根烟开始抽。她似乎是愁的,可她又很开心,这感情很复杂。我试图想去理解她那奇怪的情绪,半夜去海边坐了半宿,早上看了螃蟹打洞,然后在路边买了第一屜肠粉回去。 好多年我都没见过那种复杂心情了,对创作怀有期待可又害怕会搞砸的心情。冯妍是不是也把自己出头的机会压在上面了?大概是的。想来好久没给方雯打过电话,摸索着我找出来了藏了快两三年的老电话卡,插到自己的手机里。让我惊奇的是,卡还没被停机,甚至里面还有足量的话费。不知会是什么结果,我拨通了里面仅有的几个电话中被备注为方雯的那个。 从她生二胎待产以来我们就没再联系过,现在她家最小的孩子起码都三四岁了。 彭辛也走了三年多了吧。 方雯和彭辛的故事,我觉得比我和明堂的精彩。人们都爱看喜剧,喜头悲尾才是经典,至于我们这种没法总结的,不如留到下一个再去谈爱。 在我恍惚的时间里,电话通了。方雯咋呼地声音从那头传来,她吼着、骂着,问我这么几年到底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她要我现在马上滚回去给彭辛上柱香,不然她马上飞来给我上香。 “我的香台在我老家,你确实可以去。”我久违地跟方雯贫着嘴,转头再被她喷了个狗血淋头,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但是一切都变了。她被她醒来的孩子给拉走,她小声骂了我两句脏话,转头就用特别温柔地语调跟我拜拜说她要带她最最喜欢的大宝小宝去洗漱了。 方雯没像她过去说的一样成为一个对家庭负不起责的人。她是个好母亲,是个好制片。所以我可以叫住她要她等一下,再然后把我遇到的已经比我强出不少的小孩拜托给她。很庆幸虽然到最后我没有成为一个可以被别人拜托的导演,但是我认识的人成为了她想成为的人,甚至比她想的还要好。 忙完了的方雯打来电话跟我叙旧。我们聊了很久,从当初我为什么平白失踪聊到她怎么走出彭辛去世的阴影,直到最后她问我知不知道明堂最近在哪我们的通话才结束。 我不知道明堂在哪,我也不想知道,于是这通电话里留下的只有沉默。沉默到方雯品出事情超乎她想象的不对。最后她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讲我的结局是好的。 “胡不为,你是个被正名了的好导演。不是剧照不是美术不是…灯光不是助理,你他妈是个导演,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想开。” 我笑了,岔开话题约方雯开春可以来我这旅游,带上孩子一起。 方雯说她很忙,但她一定会把孩子丢来的,毕竟我这个干爹从来都没怎么给过两个孩子表示。我叫她可省省,还真是心大敢把孩子给我这么个人带。 最后我们约好,新年元宵节她会和孩子一起来看看我。 就在我们约定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定律,又或者是一种必然,每当我开始想起明堂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就好像推脱不掉的厄运一样。 明堂背着一个相机包,站在我的面前,和他上次来不一样,这次他穿的很破烂,胡子拉碴,好像个流浪汉,要不是他那个定制的相机包,我几乎都不敢认他是明堂。和着门上的风铃声还有电话里方雯问我是不是要去忙那她先挂电话的声音,明堂开口说:“我找了一份在酒店后厨的工作,明天就去试岗。” “我今天刚走到,船票是问了路人买的,上岛之后不知道怎么转来这里,兜了几天,最后徒步走来的。我有听你说的话……现在,我可以出现了吗?” ---- 主打就是一个落魄。其实还是生活得太悬浮了,个人写的时候就感觉明堂是那种离开了家连路都不会走的人,毕竟不会坐公共交通,机票一直都是别人帮订的,这得怎么生活啊这以后(担心,但想笑)
第57章 57. ==== 57. 我拒绝了明堂想要留宿的请求,不为别的,只因为我是开门做生意的,若是真的人人都能找个理由就免费来我这住,那我这生意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言语上已经因为太像流浪汉而被我赶出去的明堂着急忙慌地从身上摸出来了卡放到前台的桌上,似乎是怕脏,他把卡又拿回去抖了两下才重新放到前台,示意我拿去刷:“我有钱,我先订一个月…我订一个月的房间,可以吗?”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不接受刷卡,您可以考虑微信支付宝或者现金,我们这里没有刷卡的机器。”我瞟了一眼明堂的卡冷漠地说。他还是那样,明白怎么扮能唤起人的同情心,可惜我对他已经免疫,本来就没什么善心了,见他还能掏出钱来更是无语凝噎。 明堂抓卡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绝情,但他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撑着笑问我哪里有银行柜台,他去取一些来。 “本店已经客满了,未来一个月陆陆续续房间都有约,腾不出地方给你租一个月。”我翻开入住表煞有其事地说,“还是建议您出去另谋住处吧,要打工的话我还是建议您找个适合长租的房子,不然你一个月工资都不够过生活……” 不自觉我话又说多了,意识到这一点,我及时噤声,合上入住本,对明堂亮出一个待客时常备的笑容请他出去,我还有生意要做。 “等下等下,你这里不需要帮手吗?我可以免费帮忙的,马上到冬天了,节假日应该多起来了吧!”明堂再度挣扎着。 的确,我需要帮手,圣诞季一过,内地的节假日便开始多起来了,平时在我这打打钟点工的清扫阿姨和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足以匹配上这个客流量之下产生的工作量的……但我为什么要招明堂呢?一个“肩不会挑,手不会提”的少爷并不能给我帮上什么忙,甚至有可能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拒绝了明堂免费帮忙地请求,并极其好心的告诉他后厨的工作绝对不会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你先干好自己的事吧。”我收起了入住本盯着明堂示意他应该出去了。 明堂终于没再执拗地想靠近我一些,尽管眼里写满了不情愿,但他还是拖着那副流浪汉的造型离开了我的小店。我看着他一步一拖、三步一回头的身影,很嫌弃地找来了扫把和空气清新剂,把他经过的地方全部都清理了一遍。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可惜我并不在乎,我就是要把对他的嫌恶写在表面上,省得他又多想,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能。 被我以一种带着些许侮辱性地方式赶走的明堂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岛上出现了,偶尔我晚饭后散步转到度假村里面也没有看到过他,一般后厨会偷闲打诨的后门也没有他的身影──去后厨打工的事他果然只是说说,怎么可能真的去做。就算他抛下了自己挣来的事业,他的家庭留给他的东西都足够他在上面躺着混吃等死三辈子了。 平安夜就在我每天有意无意地散步中到来。安排好韩美玲和谭利杰顺便帮忙看下店的工作,我便去接小山了。不错的车,冯妍借的,她说这样更有曝光度,显得我们普通又有爱,不像一般同类型博主营销的那么“drama”。我英语不好,但我知道“drama”是什么意思,就是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被用在这里。冯妍说我落伍了,看了这么久互联网都还没搞明白。 “就是戏很多的意思,drama queen,明白吗?隔壁家那谁谁夫夫就是drama queen啊,整天演的那些戏码我都不稀得看。”冯妍坐在后座啧嘴,小山跟在旁边帮腔说着那谁谁两个人的坏话。以前他很少会在我面前说这些,哪怕是面对资源分配不公的情况,他也只会怨是自己流量少,还需多多努力,而不是像这样挑着别人口耳相传出来莫须有的八卦,攻击对方的生活。 小山真的变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因为冯妍来了之后他被运营得非常不错、粉丝量飙升的原因。 这次的酒会那对情侣也有到场。小山看到他们后,像是想炫耀什么一般把我拽到了他们面前开始寒暄起来,明里暗里说着我们的关系多么多么甜蜜,他们又是如何假。下酒最好的菜是聊天,不知觉小山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杯,他说得话也越来越无厘头。我飞速转着脑子想打打圆场,可惜这些年远离过去的生活,连同旧日一起丢走的还有我耳濡目染学出来的说话的艺术。 看着小山要把话往床事的方向扯去,为了不暴露我们并没有实质上的做过,从而被打假,我赶忙搂住了他。既然不知道说什么就把他往外带吧。我这么想着,抬头对上一双慌乱躲闪的眼睛。 穿着服务生装束的明堂手里端着盘子愣在了自助餐桌旁边,见我望去他连忙想躲。不知为何我竟眼花从他眼里看到了泪光。我有些想上前去解释,可转念一想我有什么好跟明堂解释的,便把满腹的话都按下不表。我确实如我所言有了自己的爱人,明堂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行了,这个事实会把我们割裂,可能这对放弃掉原本安逸的异常的生活的明堂有些残酷,但这都是他应得的,也是我应得的。 不管怎么惨明堂永远不会惨过我们。做服务员只是他为了追人演的戏,这是他闲得发慌的生活里寻找乐子的游戏,他才不需要担心生活。我给自己洗着脑,用明堂根本没有认真服务认真工作做借口,把自己和他越分越远。 我把小山搂在怀里,把他的重心靠在我身上,随便扯了个由头去找冯妍说了下情况便紧急把小山带离了酒会现场。 冯妍还在等明蕙露面,于是全场唯一不期待明蕙的我成了照顾小山的唯一人选。他醉得不重,就是脚步有些虚浮,脑子转得有些慢,好像卡壳了一样。度假村中心大堂里,他一下坐到了圣诞树下,头靠着被当成椅背的树干,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葱茂的树枝和彩色的装饰物。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混乱交叠的颜色,几乎已经到了看不出他的本我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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