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到,你可以在家等着吗?”明堂埋在我的肩膀上继续说。 “好。”我机械地答。 身后说着粤语的女声把我和明堂分开。我拽着箱子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一步,站在了鞋柜后面。 来人应该是明堂家的阿姨,东南亚的长相,穿着家政的制服,拎着两双拖鞋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明堂对她表示了感谢,接过拖鞋用普通话转述给我叫我换上拖鞋可以准备吃饭了。 晚饭烧的很精致,我很少在家常的餐桌上看到有摆盘的。明堂一筷子就戳破了阿姨的巧思,把菜夹给我叫我尝尝。 吃过这么些天妈做的饭之后,我感觉我的味觉都变迟钝了,也没过脑子,信口便赞说:“阿姨菜烧的很不错。” “我们家阿姨不做饭。”明堂又破坏了一个摆盘,筷子捻着玫瑰样的白菜放到我面前的菜碟上,“这是我哥介绍来的厨子,你尝尝合不合口,我最近实在是有点忙,没怎么管这些事,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直接说就好,这也是你家,嗯?” “没有,很好。”我空口吃下一坨饭,盖住反胃的感觉,随后顿住筷子,笑着答。 住进明堂新家两天,我感觉我的脸都快要笑僵了。下楼遇见阿姨们总是要笑的,我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为了显得礼貌就只能笑着愣在一旁点头做应答;明堂回来也是要笑的,他很喜欢一进门就看见我窝在沙发上的样子,所以我这两天的任务就是坐在客厅看电影。 屋后有家庭影院,但我独身一人的时候并不能进去。那里要刷明堂的指纹才能进。 在那里的活动通常被保留到晚饭后,明堂会带着我去看一部他精挑细选的老电影。和明堂看电影时不能饮食,他说是因为他父亲从小就告诉他认真欣赏才是对工作人员的尊重。电影应该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娱乐。今天的饭后电影明堂选了一部喜剧港片,很经典的贺岁系列,想来以前在露天影院放映员老会放它,每次一放一家人吃饭的场景售货员就会抱着篮子来卖东西。 看喜剧喝汽水是我刻进灵魂的记忆。我舔了舔嘴,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托着脸偏头去看明堂。他看电影总是那副专注模样,无论是什么片子,投影仪放出来的图像会在他的眼睛里映成光。 “明堂,我渴了。”我打断了他的专注,小声说。我从来没和明堂一起看过贺岁片,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看电影的次数也少,这样的欣赏只在课堂上存在过,包括昨天,明堂选的片子都保持在“文艺”的水平上──波兰导演的《三色》,很经典的片子。为什么会看贺岁片,我不是很能理解,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我还是希望能为自己小小地争取一点空间。 “那我暂停?你想喝点什么?”明堂找来遥控器按下暂停键,站在我面前问。 我仰头看他,投影仪在他身上打出了一个人像,看起来有些滑稽,不自觉我又笑起来说:“我想拿进来喝……芬达可以吗?” 明堂愣了一下,皱眉拒绝了我的请求。他带我出了观影室,坐到餐厅的长吧台边,从冰箱里启了一瓶罐装芬达给我。橙子味的。我喝了一口,包在嘴里等气消了才咽下去。 那瓶芬达没喝完,还剩了一半被留在了吧台上。等我再出来的时候,它已经被收走了。我看着吧台上打着顶光的吊灯,被明堂拐着朝反方向走去楼上洗澡。 这一天也就这么结束了。许是因为那部贺岁片,晚上我梦到了老家嘈杂的露天影场。小孩抓着凳子围在我的身边,邻居街坊在身后耳语议论我是个不务正业的孩子的声音混着米花的响动滋滋啦啦地断着我正看的片子。胡莉不喜欢看电影,就在旁边和其他的女孩一起跳皮筋,跳累了就会来找我要钱买甜水。她喜欢喝可乐,每次买可乐老板还会搭送一瓶本地饮料厂产的橘子味汽水。她不喜欢那股香精味,就总会拿过来给我喝。 夏天很热,热得穿背心都会汗得湿透。小时候我应该挺瘦的,接我爸的背心穿,袖口都会大一圈。喝汽水的时候总会有风穿过我过大的袖口,贴着我的前胸擦出去……防水布搭的荧幕上,大家都叫得出名字的港星正在捣鬼装怪,抖着无厘头的包袱,两个大黑音响破着喉咙配着时而是粤语时而是国语的声音。国语是最经典的──我猛然醒了,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脑子里回荡着“恭喜发财”的吉祥话。 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了?这一年来我第一次去想这个问题。 为什么我会把和明堂一起生活当成是理所当然?我本可以走掉,大步地走。我有手有脚的,去哪不能找到一条活路。我可以去看喜剧、去看贺岁片,想喝多少汽水就喝多少汽水,想过多少夏天就过多少夏天。这样的生活是不对的,我需要工作,需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去赚钱。我不是被写在花边新闻上的人,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我又会接受明堂的恩惠…… 天在我的胡思乱想里亮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打到我的脸上,我麻木地睁着眼,头脑一片混乱。明堂醒来之后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他像往常一样把我的手机拿给我,带着我下楼吃了早饭,问我今天有什么计划,在得到和前两天一样的答复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我总算是学会休息了。我戳着麦片,把鸡蛋碾碎在培根上,蛋黄压成粉,然后插起一叉子空气含进嘴里咀嚼。 “怎么了?看你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明堂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关切地问我。 “没什么。”我同明堂一样放下刀叉,转移话题问他惊喜什么时候会到。他叫我待在这儿是为了等他的惊喜,只要我等到了应该就能走了吧,我如是想。 明堂卖了个关子叫我猜,却没等我开口自己就先捅说他晚上就会把惊喜带回来。 “好。”我像那天杀青宴来敬酒的学弟一般歪着头对明堂说我很期待。 明堂似乎对我也会这样感到很惊喜,出门时都是哼着曲子出去的。 那天是我和杰森第一次见面。它在笼子里,我在笼子外。 我没养过活物,甚至都没有碰过像杰森这么小的小狗崽。明堂把杰森托在手里放到了我腿上,他蹲在僵硬的我身前,弯着眼对我说杰森是他家里的宠物生的宝宝:“杰森的父母是我哥的宠物,我从小就特别羡慕他可以养大狗……可姑妈们说我连小鸟都养不好,肯定也照顾不好狗的,但是现在我们可以养了,是不是?” “胡不为,杰森跟你真的好像。”明堂朝我靠近了一些,用手指关节轻轻抚摸着趴在我腿上的杰森,“它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来也温顺,一定很好带的,你们做个伴以后一起在这里生活也很好……” ---- 这几天明堂眼里的胡不为:听话乖巧一定是爱上我了 实际上的胡不为:妈的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回忆到杰森被送走为止,因为那个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和精神状态都彻底崩了,然后就回归小胡的田园生活噜 《三色》代指的是波兰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白》,因为看完全片之后去看影评记住了一句和本文很合适的话“爱情中个体的尊严完全与爱情无关,而与爱情之外的东西如性能力与金钱有关。”(没错后面想写破镜重圆,我超俗我爱看orz
第37章 37. ==== 37. 明堂把我困在了这栋房子里,每天除了陪杰森还有等他回家别的什么都不用干。剧组的工作,他帮我暂停了,手机里的联系人他也帮我删了个干净,只留下了他还有我的家人们,微信QQ微博游戏……所有的应用他也全部替我卸载。除此之外他还在我的手机里载入了一个可以实时监控我屏幕的程序,一有异常行为他那边就会收到提醒。 方雯有试过各种办法联系我,但通通都被明堂截住了。这是明堂告诉我的。十二月里有一天,他拿了一个包裹回来,是方雯寄的,里面有一张北极村的明信片和一个圣诞老人雪球。明堂说这是方雯给我的圣诞礼物,然后他又拿出来一个大礼物盒摆在我面前要我打开。 “这是我送给你的。”明堂笑眯眯地坐在我旁边,怀里抱着杰森。 被明堂嘱咐过一般不要和我有什么交流的阿姨最近提醒我说杰森到了要立耳的年纪了。我问过明堂该怎么办,他说杰森全归我管,所以我就用纸杯给杰森DIY了一对支架,看上去很是滑稽,明堂把它抱在怀里的时候,手总忍不住会去薅杰森的耳朵。我想叫他别薅了,但又不好意思“命令”他,哽了一下,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拆开了他送我的礼物──是一件大衣,黑色的,摸起来很厚实,料子非常好的样子。 我谢过了明堂就把大衣塞回礼物盒,伸手想把杰森抱回来放到地上任他去玩自己的。可明堂并不懂我的动作,避过了我的手,叫我把衣服穿上看看。 “我不知道你冬衣的尺码,就按我的大小订的,我记得我们身高差不多。”明堂揉了一把杰森的头,把它放到了地上叫他回笼子里去了。拍拍手他拿过大衣披到我身上,帮我穿好,又拉我起来,前后都看了一圈。 长度很合适,就是肩膀宽了很多,前胸、腰身、下摆也都大了不少。 明堂帮我把扣子系好,站远些又打量了我一番托着下巴说:“胡不为,你瘦了好多。” “可能是屋里暖气比较足,衣服穿得薄了吧。”我捏住有些漏风的袖口,低头看着在我身上有些像麻布袋的大衣说,“谢谢,我很喜欢。” 那件大衣并不适合我。我笑着把它脱了下来叠好收进盒子里,同明堂说我会好好穿的。 明堂皱着眉毛把箱子从我手里拿了回去。他看了看叠好的大衣又看了看我说:“这件衣服还需要改一下……” “好。”明堂的话似乎还没有讲完,但我提前抢着应下了他对我的好心。最近我总下意识地去认可他说的所有话以及他做的所有事,根本没有办法控制。我连坏念头都很少会冒出来了。自从整日的时间都被杰森、电影还有书填满之后,我就连思考都很少会去思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以明堂的意见为先,每天莫名其妙笑起来的次数也变多了。 可能是因为无事一身轻吧。 我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可明堂的神情却越变越古怪。 今天晚上睡觉前的牛奶明堂没再要我喝,他也一直没有回房间。 上个月明堂要我搬来和他同房了,我没反对,被子和枕头一被拿走,床一盖上防尘罩,我就自觉找去了明堂的房间。他的房间很大,里面除了标配的独立卫浴,还有一个工作台和一个衣帽间。工作台背后那面墙敲成了飘窗,正对着楼下的游泳池,扑在上面看世界都是波光粼粼的。 我睡不着,就坐到了飘窗上看书。没有钟表,所以我并不知道明堂是几点钟回来的。床外池壁上的白光灯一直亮着,北方呼呼的大风好像随时都会把池水给吹成冰一样。帮佣里算是管事的那位有来问过我要不要把泳池排干,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就叫她自己问明堂来着。不知是她一直没问还是明堂就是保留这池水的意思,反正每天泳池都是满满的。大太阳天里,看上去好像能把天上所有的东西都装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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