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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班的师傅并没有因为他是苏长明的徒弟而对他宽容。反而更加严格，打骂起来丝毫不留情面。 他每天感觉自己都像被拆散了再被拼上，生理上几乎到了极限，倒也没有精力去琢磨那些打骂是不是伤了自尊。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学到最好，绝不让哥哥和师父失望。 这些日子里的丁书衍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大口扒完饭就上床睡觉，祁映墨看他累得实在不行，便趁他睡着帮他擦拭手脚和身体，看到他身上的伤痕，一时间心疼得要命，还曾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 之前在街上流浪都没受过这么多伤，现在拜了师父倒好，跟进了深牢大狱似的，新伤摞旧伤。 要想成角儿，这得扒几层皮？！ 好在丁书衍睡得像只小猪，怎么摆弄都不醒，祁先生才保住了面子。 这些小伤痕对丁四哥来说都不算什么。但过了一阵子，他突然就不跟祁映墨一起睡了，借口就是天儿太热，挨着睡更热，但祁映墨知道，是因为他现在的伤越来越多了。 之前那些只是挨打受的伤，现在则是练功的伤，各种擦伤、瘀伤、扭伤、关节脱位，再摞上挨打的鞭伤，少年身上简直没块好地方，夏天睡觉穿得少，太容易被祁映墨发现，再说挨一起睡也容易被碰到，他才没办法，回自己房间睡。 第二年的春节，丁书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因为他练功太狠，给自己练骨折了，苏长明打发他回家休息，背戏文。于是这年的全家福，丁四哥是吊着手臂拍的。 原本他央求祁映墨等自己好了再拍照，祁映墨难得对他冷了脸，非要这会儿拍，目的就是让他记住。不管怎么用心用力，都得顾着自己的身子。 这一年丁书衍个子猛窜，奔十五的少年一下子就跟祁映墨差不多高了，他长得不错，不笑的时候却显得凶，威压颇重。 他戏班子里虽然挨打，但他在其他学徒眼里也是凶狠冷厉的性格，轻易没人敢惹他。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位「爷」在他哥哥面前，那真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只要祁映墨脸色一沉，他要么不敢吭声，要么腆着脸撒娇，上赶着哄。 祁映墨其实也是纸老虎，知道他是太拼了才这样，心疼得不行才跟他沉脸，几句话就能被哄好。 血与汗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丁书衍很快就被苏长明认可，能跟他上场跑龙套，这第一场就是《战冀州》。 祁映墨自然是去捧场，还买了最前边的座位，好能清晰地看见「小兵」丁四哥，热烈地为他拍手叫好。 此后，尽管对看戏一窍不通，他几乎从未缺席过丁书衍的每一场戏。直到第三年，丁书衍崭露头角，在一次并不算太重要的场合正式扮演马超，唱了《战冀州》，表演了摔僵尸，祁映墨就心疼得再也不想看了。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这一摔。可以想见，丁书衍在台下摔过多少次。 而这一出有三摔，天知道祁映墨那天的心被捏巴成了什么样。 看不了，是真的看不了，再往后丁书衍给他留座他都不去了，眼不见为净。 那次的表演虽然不算正式，但行内的人都知道了丁书衍的名声，苏长明对这个天赋异禀又能吃苦的爱徒非常得意，往后上台都将他带在左右，扮演的角色也越来越重要。 要说丁书衍是天赋好，那确实是老天爷赏饭，不过也得亏了祁映墨照顾他仔细，在他变声期的时候寻了无数的办法替他保护嗓子，才让他不至于倒了嗓，现在就是一把清亮的好嗓音，就算不看武戏，只听唱腔，别人也得竖大拇指。 南园又一次变了模样，祁映墨把原本的卧室收拾成了客厅。因为现在常常有人来家里找丁书衍，没个待客的地方着实不太合适，夏天可以在院子里，冬天就不好让人在外边吹风受冻。 丁书衍自然不舍得让他睡杂物房或者那窄小到不能称之为书房的「书房」，俩人便再睡到了同一张床上，共用同一间卧室。 “哥，等我回头赚了钱，咱就换大院子。”又是一年冬天，丁书衍小狗一样地拱进祁映墨被窝里，少年已经比他还高了，手长脚长，有力得很，从背后结结实实地抱住他，他完全挣脱不了。 不过祁映墨似乎也不太想挣脱，被人这样依赖，他很有安全感。就算跟丁书衍再挤一张床可能不太方便，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拍了拍对方后背，轻声说：“不急，左右就咱俩，这床也能睡得开。” 丁书衍虽然名声鹊起，但目前还没到跟凌云班谈分成的地步，学徒期没有工钱，现在也就刚刚能拿些钱，金额并不大，没必要给他增添这样的负担。 “那就好，其实我也想跟你一起睡。”丁书衍凑在他脖子上轻轻嗅了嗅，“哥哥身上香，闻着都能睡个好觉。” 祁映墨心里直乐，这人，都这么大个子了，说话还像小孩。 墙上的全家福换了一张又一张，原本是祁映墨坐着，丁书衍站着，后来变成了两人都坐着，脚边是长得威武雄壮的吞吞，现在也改名叫大吞了。 照片上的祁映墨没什么变化，今年他二十三岁，依旧是温润儒雅的青年。 而丁书衍从小萝卜丁逐渐变成了魁梧高大的少年，刚满十八，风华正茂，眼睛明亮，相貌英俊且桀骜。即便脸上挂着笑容，也难掩眉宇间的冷厉之气。 正是这样一张脸，这样的身段。不管是扮马超还是赵云，高宠还是甘宁，都是工架优美，稳重端庄，颇有大将之风。 现在的丁书衍，专工长靠武生，已经是鸿城梨园行的明日之星了。
第24章 捋腿筋 【无欲无求的菩萨跌入凡尘，被染上人间颜色。】 冬去春来，凌云班开箱之后，演出十分火爆，几乎是场场爆满，好多些人都是冲着丁书衍的武生来的，都夸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有着苏长明的优点，还更具自己的特色。 年轻人高大俊朗，动作干净利落，工架优美大气，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祁映墨虽然不再看他演出，但今日特意到戏院后台来等他，两人约好了今夜一起去鸿鹄楼吃顿好的，也没什么特别的由头。 就算是为了预祝新一年演出一切顺利。 坐在后台也能听到前边传来的阵阵掌声和叫好声，可见丁书衍的表现有多么受人欢迎。 有小学徒来给祁映墨倒茶水，禁不住感叹：“四爷真是厉害，像他这样学徒才五年就能成角儿的，咱梨园行实在少见。” 那是他对自己太狠了，每天有十六个钟头都在练功，祁映墨心想，你们难道看不见么。 不过他的注意力被学徒的称呼给吸引了，忍不住问：“四爷？” “嗯，我们都这么喊他，打心眼儿里敬佩。”学徒知道这位是四爷最看重的大哥，对他的态度也十分谦恭，老老实实回答。 祁映墨忍俊不禁，打算一会儿好好问问丁书衍。 前台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应是演出结束在谢幕，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往对方可能会出现的方向张望。 今日丁书衍演的是《挑滑车》。没过多久，身着盔甲手拿长枪的「高宠」就大踏步地回了后台，端的是声势烜赫，迎接他的是一水儿的「恭喜」和叫好声。 这出戏的结尾是悲壮的，他显然还没从戏中的情绪里走出来，一张俊脸肃穆凝重，眼角眉梢都挂着冷厉之气，面对别人的祝贺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多余的回应。 丁书衍个头比在场之人高不少，刚走进来没两步，目光一下子越过众人，落在了祁映墨身上，原本沉重的神情骤然消失，换成了一张笑脸，变化之快，宛若川剧变脸。 “哥！你来了？！”他几步就跨到了祁映墨面前，也不管周围有人，手里还拿着长枪，一把就把对方抱住，低声道，“累死我了……” 他沉甸甸地压在自己身上，祁映墨感觉到他身上汗水散发出来的热气，便也结结实实将他抱住，怜爱地说：“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刚才人家给我泡的茶刚好能喝。” “不，抱会儿。”丁书衍撒娇地说，轻轻在他腮边蹭了蹭，蹭了他脸颊不少白色油彩。 祁映墨乐了：“当众撒娇不害羞吗？四爷！” 丁书衍：“……” “这都是他们瞎喊的。”其实他还挺乐意听，毕竟这代表了自己在一众学徒当中的地位。 但他哪敢在祁映墨跟前充大个儿。于是先把人松开，绷起一张脸，回头对旁边忙活的学徒们瞪眼，“以后不许再这么喊了，知道吗？！要让我师父和班主听见，这不是成心毁我吗？！” 苏长明今天没登台，跟楚烟波一起在包厢招待贵宾，此刻就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丁书衍才敢这么摆谱。 学徒们纷纷窃笑，谁也没当真，他们知道他爱听，大家自然也不会当着班主和苏长明的面前这么喊他，这话听听就算。 丁书衍黏黏糊糊地拉着祁映墨到他的梳妆台边坐，小学徒很有眼力见儿地把茶水、洗脸盆还有肥皂端过去，之后便远离此处，免得打扰二人。 祁映墨站在他身后，帮他拆了武盔，再拆身上的硬靠，也就是插满了靠旗的盔甲，丁书衍自个儿拿油膏卸脸上的油彩。这不是头一回了，俩人配合得十足默契。 “出这么多汗，衣裳都湿透了。”摸着潮乎乎的里衣，祁映墨感叹了一句，心想这才开春，外边天气还凉呢，戏院里虽然暖和，但也就是穿着外套坐着不觉得冷的程度，阿衍出了这么汗，可见这出戏多费体力。 丁书衍卸干净了脸上的油彩，站起来洗脸：“出汗算啥，这不正常么，就是我大腿根有点疼。” 洗完脸，他扒了里衣，用浸湿的毛巾擦洗着身上块垒分明的肌肉，解释道，“摔叉摔的。” 摔叉就是跳起来劈着叉落地，疼确实是有点疼，其实他练功多年，筋早拉开了，就是为了给祁映墨撒娇才故意这么说。 果然，他哥立刻就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丁书衍又赶紧往回找补：“没事，酸疼，不算很疼，回头捏两下就行。” “你歇着吧，我给你捏。”祁映墨拉他坐下，自己拉着椅子坐在旁边，抱起他一条腿放在自己膝盖上，揉捏着他大腿上的肌肉，“是这儿吗？” “不是，往里点儿。”丁书衍拽着他的手放在了腿根那儿。 靠近隐私部位，但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哥哥又不是外人，这些年自己光屁股对方都看过，这有什么。 换了别人，祁映墨可能觉得不对劲。但这是阿衍，他一点没觉得有问题，心里只想着帮对方缓解痛苦。 丁书衍浑身上下都是腱子肉，刚才祁映墨捏大腿外侧，硬邦邦的险些捏不动，内侧是软肉，他下意识地减小了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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