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票是24号中午的,到时候大家就乔装打扮坐车离开,只带了随身细软,其他所有东西都只能留在松城。 至于大吞,不方便让苏长明随身携带,只能暂时留在丁书衍身边,等到中午相送时,再把它带上火车包厢。 安置好戏班子的人之后,大家伙儿便又悄悄潜回松城饭店,分头回到各自房间。 一夜过去,丁书衍和祁映墨几乎没怎么能睡着,起来便乔装好,牵着大吞奔赴了火车站。 上午十点多,他俩一组组地见过了所有人,确定大家都到了车站,这才松了口气。 楚烟波和苏长明上过几天报纸,怕被人认出来,这回也穿着朴素,没穿长衫和大衣,只穿了寻常棉袄和大褂,为求保险,俩人也都戴了口罩。 送行归送行,车站人多,有些话也不太好说,楚烟波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写满关怀和担忧,苏长明也只是拍了拍丁书衍的肩膀,低声道: “别担心,我们上了车就没事了,倒是你俩,一切小心,都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 “知道,放心吧师父。”丁书衍笑道,“我俩的本事您还不知道。” 祁映墨也道:“苏老板,您放心好了,我们一定回去过年!” “成,等着你们。”苏长明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道。 火车广播可以上车了,丁书衍和祁映墨将他们还有大吞送上了站台,看着两人一狗坐进包厢。 “我去看看其他人,你陪师父再多说两句。”祁映墨转头往后边车厢走,挨个儿往窗户里望,确定戏班的其他人也都上了车。 大吞似乎已经习惯了离别,它这次没有叫,只是安静地瞅他。中午的阳光从天上柔和地洒下来,将狗子一双眼映得如同琥珀般清透,看得出里边盛满浓浓的不舍,丁书衍踮脚摸了摸它的脑袋,叮嘱它一定要听话,再看向楚烟波和苏长明,无法自控地眼眶发酸,喉头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今晚刺杀,没人能够保证一切顺遂,或许于他和祁映墨而言,就是有去无回。 方才在候车室里,大家还能心照不宣地保持平静。可是送师父坐上这趟马上要开的火车。饶是他意志力再强,也有些难以控制心中悲情。 “师父……”一开口,丁书衍不自觉地带了哭腔,他从脖颈里拽出一条红绳,急切地向苏长明道,“我和哥都带了您送我们的白玉观音!” 楚烟波看不得这个,偏过头去偷偷抹泪。 苏长明却仍是平静:“嗯,你们一定会平安。” 丁书衍只当他也在极力压制情绪,自己便也抬手把溢出眼角的泪水抹去:“打完这一仗,我就哪儿都不去了,再不让您惦记。” “我信你。”苏长明没有摘口罩,双目向外一瞥,“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去找祁先生,你俩最好别落单。” 纵使丁书衍不舍,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好,师父,班主,祝你们一路平安,说不定你们还没到鸿城,我和哥还有六子,也已经坐上了回去的车。” “好!好孩子!”楚烟波冲他挥手,“我们在家等你们!” 丁书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直到那包厢在他眼里已经一片模糊,他才强迫自己不再往回看,追上了祁映墨,两人一直检查到了最后一节车厢,确定所有人已经上车,才稍稍安了心。 “走吧,阿衍。”祁映墨拽了拽他的袖子,“咱们还得尽快赶回去,邓家民随时可能会打电话过来。” 丁书衍闷闷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跟着他离开了火车站。 在车站一角比较隐蔽的地方,站着两个人,是身着便装的方重湖,和他的勤杂兵张鸣橹,一年不见,少年又长高了一些,只是面孔依旧稚嫩。 “团长,看来他们应当都安全上车了,大帅没怀疑您,没派别人来。”看着丁书衍两人远去的背影,小勤杂兵也松了口气。 方重湖点点头,叮嘱他:“这件事就咱俩知道,绝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是!”张鸣橹并拢脚跟,昂首挺胸,就差行军礼了,“严刑拷打也不松口!” 方重湖笑了,隔空虚点了他一下,转头望向丁书衍和祁映墨离开的方向,心想,我也只能为你们做这些了。 两人回到松城饭店,苏长明的大套间没有退,现在是徐天力和六子待在里头,随时等着接电话。 谁知问过之后,才知道邓家民还没有打电话过来,他们都有些着急。 晚上就该唱堂会了,这连地点都还没通知,难道有什么变数? “四哥,现在怎么办?”六子不由地问,“是继续等,还是执行别的计划?” 丁书衍深吸一口气,干脆道:“继续等。” 他话音刚落,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屋里的四个人登时全都愣住了,略有些紧张地互相对视。 丁书衍做了个「冷静」的手势,指了指徐天力,让他回答。 徐天力点点头,对外问道:“是谁?”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丁书衍一听,无比震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门口,打开门,果然看见苏长明一脸微笑地站在那里。 他不可置信道:“师父?您怎么没走?!” 还没等苏长明开口,客厅里茶几上的电话机猛地响了起来,他大踏步地走进来,伸手接通了电话。 “喂?是我,邓先生。” 听到是邓家民打来的电话,在场之人都安心不少,只有丁书衍跟进来,怔怔地看着苏长明,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苏长明听着电话,应道:“西郊平下路5号,怀兰山庄,好的,我记住了,下午四点钟,准时到。” 祁映墨听了,立刻拿过旁边的记事本,将地址和时间记了下来。 看来邓家民那边没有多说什么,苏长明挂上了电话,转头看向还在怔愣的丁书衍,淡淡笑道:“我不回来,谁帮你来接这个电话?” “师父!”丁书衍扑过去跪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心急如焚地说,“您的好意徒弟心领了,但您不能留下来!” 苏长明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和祁先生还有六子不方便露面,回头还得想着怎么潜进这个山庄,剩下的也没几个人,哪像个戏班子,有我在还能帮着说几句,不至于引起怀疑。 再说,一直以来都是我和邓家民联系的,我不在,你要找谁来代替?他问起我来,你又要编什么理由?” 丁书衍刚要说话,又被他打断。 “我知道你们一定想出了对策。”苏长明也看向祁映墨和六子,“但是什么对策,都不如我亲自现身更有说服力。成败在此一举,别在最后关头因为这点小事功亏一篑。” 祁映墨担心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苏长明推开怀里这个宝贝大徒弟,看着他们道,“难道我一个成名多年的长靠武生功夫不够看?怕打起来跟不上你们?” 丁书衍整张脸都涨红了:“太危险了,师父,你不能出事——” “跟着你,我不会出事。”苏长明认真道,“还记得你师娘吗?他为中央军卖命,一心只为华夏统一,现在我能为这件事出一份力。哪怕只是捣毁一个害人的兵工厂,他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欣慰。” 师父说得句句在理,可饶是如此,丁书衍也做不到点头,他一张俊脸扭曲得不行,整个人像是为难得快要疯了。 最后还是祁映墨开了口:“阿衍,苏老板此前没有为这件事和你掰扯,毅然决然从火车上下来,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被迫的,全都有自己的心愿想要实现,苏老板也一样,你就让他留下吧。” 丁书衍的眼中泪光闪烁,他对上苏长明坚毅的眼神,痛苦地思索片刻,最终点了头:“谢谢师父相助!” “不必谢我。”苏长明轻松地看着他,笑道,“今天我就做你一天下属,给我安排任务,不许特意护着我。” 祁映墨瞥了眼丁书衍仍旧有些为难的模样,替他道:“苏老板您放心,阿衍一定会公事公办。” “那事不宜迟,我们准备吧!”苏长明看着眼前所有人,“今日能与诸位并肩作战,是在下之荣幸,希望我们能马到功成,全身而退!”
第167章 蓄势待发 【“我可以为你去死,也一定会为你而活。”】 其实这场「鸿门」堂会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他们只收拾了几个人需要用的戏服盔甲,妆容头面,还有一些简单的戏台布置,再有就是乐师们所用的乐器,装起来一共也就五个大箱子,看上去比平时少了不少。 考虑到邓家民还有日本人那些个货对京戏也不了解,没必要带太多的东西去祸祸。 “剩下的就搁饭店房间吧,能少毁一点是一点。”苏长明看着巷子里那刺绣精致的蟒袍大铠,心里也是不忍,“省得回头楚烟波骂我。” 丁书衍情绪恢复过来,整个人又变回平日里冷静沉着的模样,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倒是,班主平时温柔似水。但是伤了戏班的这些家伙事儿,他骂得可难听了。啧啧啧,不行,脑海里有画面了。” 师徒二人一起笑了起来,祁映墨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抽出箱子底下的夹层,检查里边藏着的各种武器。 箱子自然是提前就定制好的,而武器,是通过宁阿白来准备的,有两把「花机关」,就是MP18冲锋枪,几个蜗牛型弹鼓还没有装上。不然塞不进夹层里,只能用的时候再装。 这枪比较沉,一把藏在装乐器的箱子里,一把藏在装盔甲的箱子里,比较方便瞒天过海。 重型武器只有这个,必要的时候用来瞬间清场,其他箱子里装的则是数把手枪、子弹还有手雷若干,再有的就是匕首等冷兵器。 他们没打算带太多枪火,一来是容易露馅,二来只要控制住现场。 可以收缴对方手下的枪支作为补给。 “师父,手枪会用吗?”丁书衍拿出一把擦得干干净净、一看就保养得非常用心的枪,“这是我在赤戎军的配枪。” 他想着是手枪给师父防身用。但对方若是不会,那就不给了,谁知苏长明接过来掂了掂,熟练地卸下弹夹看了眼,又「啪」地装回去,笑道: “马牌撸子,识遇教过我,虽然多年没再开过,但应当没什么问题。” 丁书衍和祁映墨看着他娴熟的动作都十分诧异,苏长明则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十分得意。 但他只享受了片刻虚荣,随即问道:“这把给我?你用什么?” “我还有别的,放心吧。” 祁映墨也拿出自己家传的那把勃朗宁,枪同样保养得很好,但他还是用柔软的棉布擦了又擦。 今夜便能用这把枪为家人报仇,希望父母在天之灵,可以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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