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自己那么多兵,倒叫我负责安全,出了事肯定要讹我一笔。”挂上电话,邓家民满脸不悦地自言自语道。 自从廖家军占领松城,他也算给廖三毛当了几年碎催,最近是越来越没耐心了。 这个大帅实在贪心又难伺候,不光是雁过拔毛,几乎是个专业刮地皮的,什么油水都要往兜里装,自己为他敛了那么多财,出了那么多力,分到的只是几杯羹,连个辛苦费都不够。 兵工厂这一块算是能赚点钱。但是他的银行前期投入也多,只有这第一单出了海,日本人结了尾款,他才能连本带利把钱拿回来。 但说实在的,利也没多少,大头都叫廖三毛拿走了,这人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 本来偌大的兵工厂,多完成几笔订单,赚得也能越来越多。可邓家民打听到,刘戎之在外虎视眈眈,若要是这松城换了土皇帝,自己还得从头干起。 他没把握刘戎之能比廖三毛好说话。在他眼里,这些军阀都一样,满脑门就想着搞钱搞装备,怎么可能管别人死活! 而且眼下日本人对华夏虎视眈眈,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动手,泱泱华夏内忧外患,肯定要乱成一锅粥,实非久留之地——要是被自己投资的军火给伤了性命,那他就是天字号第一大蠢蛋! 所以,邓家民已经有了计划,等这笔钱到手,明年过完年,看看有没有机会把银行出手,换了真金白银,自己也躲出国去,不打算在这儿耗了。 尽管想好了退路,但有钱赚不到,还被人当孙子那么支使,他仍是满心不爽,下班坐车回家的时候,脸色还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邓家民坐在车里,望着街边的风景,心里琢磨着怎么去跟凌云班接洽,他不觉得这事有什么难度,顶多就是多花点钱。 其实这事本来是廖三毛来办最好,城防营的兵一出动,还怕那外地来的戏班子不给面子? 可这人偏偏要自己来办,还不就是为了维护他那不值钱的军民关系——明明就是个混世魔王、土皇帝,还非要假装爱民如子,真是笑话! 越想心情越糟糕,邓家民深深叹息,忽然间在面前经过的广场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吴,停车!”
第163章 请君入瓮 【真是合该这帮混账要完蛋!】 广场上灯光璀璨,有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立在中央,被装饰得十分华丽,吸引不少人来这里观赏。 汽车停在路边,邓家民饶有兴趣地下车,系上西装扣子,人模狗样地走向那个熟人。 心情不好,遇上合适的人让自己出出气,算是给他脸了! “祁少爷,别来无恙啊。”他站定,望着不远处的祁映墨,笑容可掬,阴阳怪气。 祁映墨也穿着一身西装,外边套的是毛呢大衣,戴着礼帽。如果只看着装的话,分明是位温文尔雅的绅士。 只可惜他现在被手里牵着的几条狗搞得非常狼狈。一只手要抓紧它们的牵引绳,另一只手还要拿着旧报纸,随时随地准备去捡它们拉的粑粑。 恰在此刻,他手里的就刚刚捡起一坨。 那些狗品种也很杂,大到大狼狗,小到吉娃娃、京巴,四五只狗在一起,叫声不绝,吵得人耳朵疼。 是以邓家民离他还有三四米的距离就停住了脚,没再往前走,这个距离在灯光下也足以让祁映墨看到他脸上嘲讽的笑。 这显然是在挖苦自己,祁映墨自然不打算理他,本来想转头就走。但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犹犹豫豫地回了头。 “邓行长,麻烦问一句,丁四后来怎么样了?” “你倒是还挺关心同事的。”对于他这一问,邓家民略显讶异,“这么有情有义吗,祁少爷?” 大狼狗冲着他「汪汪」叫了几声,他就又往后退了一步,面色十分难看: “祁少爷,既然是替别人遛狗赚生活费,就记得将狗拴好,免得狗惹了麻烦被别人打死,你没办法给主人交差。” “你若是不想被狗咬,就别靠得那么近。”祁映墨冷冰冰地回答,“毕竟人跟畜生没办法讲道理。” 邓家民挑了挑眉毛:“不做我的手下,语气也拽起来了?那你还想不想知道丁四的消息?!” “你爱说不说!”祁映墨艰难地控制住手里的狗绳,转身想走。 谁知他没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邓家民的声音:“他是特意到我身边潜伏的奸细,我已经把他杀了。” 祁映墨惊讶地回过头去看他,怔了片刻才道:“怎么可能!他哪里像奸细?再说你身边有什么好潜伏的?你这是草菅人命!” “怎么?报官抓我吗?”邓家民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脸上笑意更甚,“那就试试啊!” “有病!”祁映墨嫌恶地看他一眼,拽着手里的狗狗们,“咱们走。” 走了两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手往邓家民面前一挥,一团黑色的散发着「迷人」气息的物体「噗」地落在了对方脚边。 邓家民鞋尖上沾了狗屎,捂着鼻子向后跳开,对着他的背影大吼:“站住!” 祁映墨对此置若罔闻,只顾向广场另一边走去。 邓家民从怀里掏出手帕,捂着鼻子追了上去:“祁映墨,我让你站住,你他妈的听见了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有个穿长衫的人走到了对方面前,略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大狼狗看见这人,便愉快地扑了上去,显然是见到了主人。 祁映墨向他一点头:“苏老板。” 想起来了,这就是凌云班的苏长明,邓家民心道。 苏长明表情疑惑地看看邓家民,接过祁映墨手里大吞的狗绳,客气礼貌地问道:“祁先生,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祁映墨略略侧身,回头嫌弃地看了眼邓家民,转过身对苏长明道:“没什么。大吞方才已经解决过了,晚上应当不用再遛了。” “好,麻烦了。”苏长明笑道,“明天见。” 他与祁映墨道别后正要走,就听见邓家民喊道:“苏老板请留步!” “你认识我?”苏长明微微蹙眉。 邓家民把手帕揣进怀中,走到他面前,伸手想与他握手,笑容可掬道:“凌云班的苏老板嘛,照片天天登报,我自然认得。” “不好意思,我们老派人,不习惯握手。”苏长明敷衍地抱拳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邓家民略显尴尬地收回手:“鄙人不才,松源银行行长邓家民。” 苏长明点了点头:“哦,没听过。” 邓家民:“……” 旁边的祁映墨憋笑差点憋出内伤,见他俩人接上了头,便赶紧离开。 这本就是他们一起设下的局,先在日本人面前把凌云班吹上天,勾起他们的兴趣,猜想他们买不到票,肯定会找邓家民想办法,而丁书衍和祁映墨熟悉邓家民平日的日程,专门在这儿蹲守,好让邓家民直接跟苏长明搭上线,将主动权攥在手里。 当然,这只是方案一,不确定日本人和邓家民会不会上钩。若是不成,便要用别的计划试探,谁知这一下子就成了呢,真是合该这帮混账要完蛋! 祁映墨和丁书衍暂时还不清楚这计划实现了多少,能不能把廖三毛捎带手拉进来。 要是拉不进,还得另想办法,好在第二天苏长明和楚烟波跟邓家民吃饭归来,回到饭店房间,带回了个好消息。 “廖三毛要来。”苏老板言简意赅。 楚烟波可就兴奋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台下也演戏呐,絮絮叨叨地说:“你们不知道,邓家民这人,假得实在自以为是,当别人看不出来似的,他们做生意的都这么虚伪吗? 诶哟,真是比我们这些唱戏的都会演,明明看不起我们,上来硬凹词儿说些夸奖的话,说来说去都不到点子上,真是太招笑了。” “他一提要我们给他们唱堂会,我和老苏就说不行,演出都排好了,没时间,他就说给双倍价格,老苏不同意,我就开始犹豫,他一看我动了心思,就开始加码,加到三倍,老苏也就不说话了,我这个班主立刻就表示想拍板。但还是顾虑地问了一句,观众都有谁。” 丁书衍和祁映墨听到廖三毛能来,心就定下来了,也就没打断楚烟波,饶有兴趣地听他讲前因后果。 楚烟波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继续道:“那邓家民就说了,是松城商会的朋友,我就问呢,有没有日本人,我们不给日本人唱堂会。 估计他也觉得把我们骗过去也没意思。要是现场闹起来,他更下不来台。于是就承认有几个日本商人,并非日本兵。可那也不行,老苏当场就说不干。” “我那可是真心话,绝不是演的。”苏长明郑重其事道。 真心话是自然的,但也是演的,不这么演这不就太简单了吗! “邓家民应该是猜到了,二话不说就要涨价,直接把价格又涨了一倍,是原来的三倍了。当然,还是我这个「财迷疯」表现得先动了心。” 楚烟波回想起当时画面,简直乐不可支,“所以我当场就劝老苏,说现在日子难过什么的,那点儿骨气能当饭吃吗?人得先填饱肚子才能有别的想法,老苏就是本色演出,活灵活现一块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苏长明靠在沙发上,抬手隔空虚点了他一下:“注意措辞。” “哈哈哈!你当时演的就是那样儿,油盐不进。可把邓家民给急坏了,别看他表面上八风不动的。实际上眼神已经开始不对劲了,最终还是把廖三毛搬了出来。” 楚烟波道,“他说廖大帅要看,还是请我们多给面子,别闹得大家不愉快。要是逼着大帅动了枪,我们钱赚不着,可能还得遭点罪,那不就不值当的了么!” “当时我就想,那既然廖三毛要看戏,怎么不自己直接来,派个长官到戏院,谁敢说个「不」字。 既然是他邓家民出面,就说明廖三毛要个「爱民如子」的虚名,轻易不能跟我们动粗,这邓家民啊,就是个专门用来背黑锅的,看来廖三毛也不怎么待见他。”想起邓家民那个狐假虎威的表情,苏长明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祁映墨撞了撞丁书衍的肩膀:“或许刘戎之也知道廖三毛和邓家民之间是这样的相处关系,才觉得有可乘之机。” “嗐,我看未必,邓家民是个什么货色,刘戎之那脑子稍微一转就能想明白。”丁书衍摇摇头。 楚烟波看话题跑远了,着急地挥了挥手:“听我说,听我说!” 见大家目光重新看向他,他便道,“邓家民一吓唬我们,我就表现得特别害怕,几乎就要梨花带雨了,央求老苏答应,我说我不想遭罪,为了戏班也想多赚些钱,给谁唱不是唱,就当那几个日本人是尸体,我们唱给邓先生和廖大帅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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