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映墨自然非常得体地回答:“身为赤戎军的一员,我自然将赤戎军的利益放在最前面,事已至此,邓家民不会有好下场,我自然不会急于一时。” “放心,他失去利用价值之后,我一定将他交给你们处置。”刘戎之满口打包票。 丁书衍眸色越发冷厉,神情也难看至极,手将听筒攥得死紧,甚至有些微发抖。 祁映墨向他使了个眼色,接过话筒来自己拿着,举到他的耳边。 “一网打尽您不肯,日本人不能动,邓家民也不能动。”丁书衍冷笑,“大帅,是不是廖三毛也不能动?半年多不见,我这边也不知道您那边的情况,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消息。比如说你们已经从死对头变成了同盟?”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否则他们不会安排孙小五去刺杀廖三毛,他说这话只是为了拱火,只是为了恰到好处地表达自己的怒意。 而且他对刘戎之的反应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就像是在证实他的猜测,刘戎之立刻略带怒意地回答:“混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抱歉大帅,丁队长是一时失言。”祁映墨立刻打圆场,“我们潜伏这么久,确实有些着急了。” 刘戎之的语气缓和了些:“你们的情绪我能理解,但事要一步一步做。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越到最后越不能急,知道吗?” 丁书衍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对着话筒说的话却满怀歉意:“明白,方才是我不对。” “关于廖三毛,我自然有部署,目前赤戎军几个营都已经开拔,赶赴松城附近,为拿下松城做准备。” 刘戎之缓声道,“当然,这么做的话廖三毛那边免不了提前知晓,或许也会主动出击,那就打一场呗,我难道怕他?! 不过——如果能在松城这边先拿下他,自然更好。避免了两军交战造成伤亡,也避免影响百姓生活,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嘛,不想让松城百姓连年都过不好。” 祁映墨立刻道:“大帅考虑得是,但我想……就算是暗杀廖三毛,也得等赤戎军在附近才成。虽说擒贼先擒王,但只杀了他一个,保不齐他的副帅或者副官领兵,照样还有一战之力。 因此我的建议是,城内搞暗杀,成功后立刻发信号,我们赤戎军大军压境,瞬间将他们城防营变为俘虏,这才能将松城牢牢握在手中。” “的确,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刘戎之点头道,“所以书衍,不要着急,行动就在眼前,我也绝对不会拖到年后。” 丁书衍其实已经没什么话要说,他整个人都已经放松了下来,脸上挂着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满不在乎。 但此刻的戏还得接着演,于是他贴近话筒,诚挚发问:“大帅,这个暗杀计划,由我来制定,还是您另派别的人?” “都可以,你有兴趣吗?”刘戎之声音里有些微笑意,“你和祁教官做事缜密、配合默契,我其实更信赖你们,而且听说现在你们已经不在邓家民身边潜伏,是不是做事自由一些?” 丁书衍「嗯」了一声:“那就我们来吧,等方案制定好,再交由您定夺,如何?” “好,那我拭目以待。”刘戎之听起来也诚意十足的样子。 丁书衍无声冷笑了一下,对祁映墨做了个挂电话的手势,自己退到了一边,霍地拉开了房门,站在门口看着天上的明月清辉,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风。 他心中原本有一个猜测,仿佛一具覆盖着尘土的雕像,这次刘戎之的表现,就如同这冬日冰冷的寒风,将那表面的土尽数吹掉,露出了下面雕像那张真实而又残忍的脸。 祁映墨随意跟刘戎之客套几句便挂上了电话,匆忙走到丁书衍身边:“阿衍……” “走吧,哥,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儿多待。” 两人出了后院,进了酒馆里边,见宁阿白一个人坐在吧台里,对着灯影独酌,见他俩出来,漫不经心地问:“聊完了?” “宁老板,多谢。”丁书衍笑容可掬,态度比之前好了一百倍还不止,他拿过吧台上的酒壶,仰头将那一两多白酒一饮而尽,被辣得「哈」了一声,接着冲对方做了个揖,“之后的行动还要多仰仗你照顾,我们先走了。” 宁阿白没有表现出意外,对他们轻轻一点头:“好说。” 离开了岁祥酒馆很远,丁书衍一直没有吭声,大步向前走着。但祁映墨分明能感觉到他就像一支逐渐绷紧的弓,很快绷到了极致。若是不卸掉这股力,搞不好会「啪」地一声绷坏。 “阿衍!”他紧跟着对方,“你别——” 眼前的人影突然一晃,功夫极佳的丁队长居然被一块石头绊倒,就此摔倒在地。 祁映墨立刻蹲下去扶他,将他搂进了怀里,哄孩子一般地哄道:“有没有扭伤脚?摔到哪儿了吗?” 丁书衍坐起来,趴在他的肩膀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又像是吐了一口心头血,痛彻心扉道:“哥,我们……被刘戎之利用了!”
第157章 新的计划 【“老子不和他玩了,也绝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这个答案,祁映墨同样在方才的对话中得出来了。 只是他对这些都没什么感情,对刘戎之也没什么指望,甚至当兵也只是为陪着丁书衍而已,所以并没有太失望。 他知道丁书衍表面上并不全信刘戎之。但是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微小的角落,对这个军阀怀着一点期望,期望对方是个真正的枭雄,是个能够内驱国贼、外除鞑虏的真英雄。 少年人总是慕强,总对强者寄托最真挚的希望,祁映墨在七年前遭遇家变的时候这种天真就已经彻底熄灭,可丁书衍还有。 然而这份天真就在此刻深深伤害了他。 刘戎之张口闭口大局为重,不肯让丁书衍将廖三毛、日本人和邓家民一网打尽,却又不说这大局是什么,他对兵工厂问得如此详细,不肯杀日本人和邓家民,倒是允许他们对廖三毛下手,这意图实在暴露得太过明显—— 他只是想干掉廖三毛,接手对方在松城的一切! “哥,你还记得我们在寒城抓的那几个暗杀刘戎之的人吗?”丁书衍搂住祁映墨,喃喃地说,声音哑得厉害,像是心力交瘁似的。 此处幽暗安静,也没有尾巴跟来,在这里聊一会儿倒也没什么不妥,祁映墨「嗯」了一声:“记得。” 正是那次冒险,他才从刘戎之那里给丁书衍讨了个「免死金牌」——当然只是单方面的,大帅认不认还两说。 “当时他们只告诉了我们,确定那些杀手是廖三毛派来的,后边的事就没再提,以我们的军衔,自然也没资格追问。” 怕把祁映墨给压坏了,丁书衍缓缓从他肩膀上起来,仰头往后仰,直接躺在了地上,“我想,那个时候刘戎之就已经从被抓到的那个幸存者口中,知道了这个兵工厂的存在。” 天气寒冷,躺在地上更是感觉寒意透过衣裳深入骨髓,吸进来的空气凉得快要把肺炸掉,但是却让他觉得堪堪能喘过气来。 方才在岁祥酒馆猛地灌进肚子里的烈酒开始发挥了作用,冷热相抵,让他对当前的环境感到麻木。 祁映墨也和他并排躺在一起,两人就这么躺在路边的树下,仰头齐刷刷地看着晴朗的夜空。 丁书衍怕他着凉,手臂伸过去让他枕着:“刘戎之在这边的间谍肯定不少,他了解得比我们更全面,只是一时之间并没有人能够真正看到这座兵工厂罢了。” “没看到之前,他还不确定这个厂子的价值,上次你拍到的那些照片让他坚定了决心。” 祁映墨轻轻叹息,“他要取而代之,接手这个兵工厂,也想接手和日本人之间的合作。” 丁书衍想「嗯」一声,但是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又攒了点劲儿才道: “是啊,兵工厂谁会嫌多,能赚钱又能给自己提供装备的兵工厂,他更不会拒绝。” 打仗太烧钱了,势力范围内的税收已经很高,几乎榨不出油水来,刘戎之要搞钱,也得另辟蹊径。 “是我们的信息太闭塞,身为谍报人员,其实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祁映墨攥住他的手掌,“他早有布局,只把我们当棋子。” 丁书衍喃喃道:“是我傻,我不该信他……” “别瞎说,你不是相信他,而是还对他抱有希望罢了。你觉得他这样满怀雄心壮志的人应当良心未泯,应当做事有底线,是他辜负了你,让你失望了。”祁映墨温声道。 “可能……是吧。”丁书衍望着墨蓝的天空,深邃眼眶中亮晶晶的,是将落未落的眼泪。 随即他苦笑了一下,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早该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不择手段——成王败寇,在成功之前,良心又有什么用呢?” 总有那么一种人,因为毫无底线而处处能赢,而也同样有一种人,因为太有底线而输得惨烈。 祁映墨偏头看着他轮廓凌厉的侧脸:“阿衍,我们本来就和他不是一路人,也本来就没打算陪他到底,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和他玩了。” “对,不玩了。”丁书衍掌心冰凉,却骤然攥紧了他,坚定地重复道,“老子不和他玩了,也绝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他突地揽着祁映墨站起来:“哥,干完这一票,咱就回家!” “嗯!”祁映墨温柔地看着他,“回家过年。” 少年人因为心性太过于纯真,在这污浊的社会中容易遭受打击。但也因为他富有朝气,也能很快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丁书衍短暂地沮丧了一会儿,便将这件事想了个清清楚楚。 错的又不是他,是刘戎之,他没必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 但他也要对方为这样的利用付出代价! 接下来的几天,丁书衍和祁映墨商议好了几种暗杀方案,找了宁阿白代为转交,之后又找机会把六子、郑强、张大毛和徐天力约了出来,找了个小饭馆的包间,向他们坦白了两人将要做的事。 六子自不必多说,肯定是跟着他俩一起走,徐天力三个人的脾气丁书衍也清楚。不管他们怎么决定,这件事必须要知会他们一声。 不是他们不带其他兄弟,而是顾不了这么多人。干完这件事,丁书衍两人肯定是不会再回赤戎军的,刘戎之也绝对不可能再容他,那么跟他们一起反抗军令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从目前的形势判断,那些兄弟们还是留在赤戎军更好些,至少有口稳当饭可吃。 “刘戎之竟然藏着这样的心思!”六子听说之后,愤愤不平道,“我们真是白给他卖了两年命!” 郑强和张大毛都曾和孙小五一起在穿山龙手下当土匪,感情更亲厚些,得知孙小五的死跟刘戎之脱不了干系,自然也没了再为赤戎军卖命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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