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早早发现,劝阻不成,只能把他赶走,免得他连累凌云班的名声。 后来没过几个月,我们才听说,他被巡捕房的发现溺死在护城河里,不知道是投河自尽,还是大烟吸多了不小心掉进去的。 但是那舞女又有了新的金主。对于小金的死根本不当回事,甚至说他没本事赚钱,死了活该!” 祁映墨看着他阴沉悲恸的表情,这才明白他对孙小五跟柳似伊结交的事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其实说难听点,这般令人遗憾的事情不说是天天上演,至少在现今这个社会里,也算屡见不鲜。 若是发生在毫不相关的人身上,他俩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听完或许只会摇摇头,奉上一声叹息。但若是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那就真的会刻骨铭心。 他将丁书衍揽进怀里,温声道:“那我们就好好看着小五,若是那柳似伊真的有心和他好,咱就帮她离开舞厅,找个正经工作。” “只怕她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不肯从良。”丁书衍靠在他哥肩膀上闷声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不是瞎说的。” 祁映墨低声笑:“你可真行,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我是个特例,肯定还有别的特例,但我们也不能代表所有人。现在谋生太难,不可能指望大家都能义薄云天,我也不会评判他们。”丁书衍又叹了口气,“我只希望自己的兄弟别被骗,别吃亏。” 祁映墨揉揉他的脑袋:“明白明白,等回头我去跟小五好好聊聊,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不过接下来两天,根据耳报神六子的反馈,孙小五都老老实实待在了营地里,没有出去,丁书衍稍稍安了心,觉得他可能心里还算有数。 过了年初六,营地恢复正常秩序,所有单位开始进行恢复训练,外出都要打报告、开出门条,孙小五同样没有动作,晚上也没有偷溜出去的迹象,丁书衍和祁映墨更加放心,便没有再一直惦记这件事。 正月十五,营地放假一天,丁连长搂着祁教官窝在宿舍睡了个好觉,连早饭都没吃,谁知睡得正香,突然有人「砰砰」敲门。 外边传来六子的声音:“四哥,祁哥,快起来,小五跑出去了!” 丁书衍没有起床气,但此刻也一脸愠怒地开了门。一半因为美梦被打扰,一半因为担心孙小五:“怎么回事?快说!” “我就怕他今天往外溜,一直盯着他,谁知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人就不见了,说是有电话找他,他去营部接电话了。” 六子无奈,“我跑去营部,人家说他接了电话脸色大变,转身就走了。然后我再去大门口问警卫,人家说他确实是刚出门,看着表情挺着急的。” 丁书衍烦躁地挠了挠头:“你没去追他?” “警卫说他拦了辆出门办事的车,让人家把他捎到城里,我哪追得上,赶快过来通知你了。” 祁映墨已经穿上了衬衣,他当机立断:“这样,六子,你去找张鸣橹借车,我和阿衍穿好衣服跟你在大门口会合,咱们进城去找小五。” “是!” 十分钟之后,三人组在门口见了面,六子从驾驶座让出来,让丁书衍坐进去。 丁书衍还没坐稳,便道:“六子,你别去了,我跟哥去找他就行。” 六子不情愿:“为什么啊!” “你留在这儿照应着,看好其他人。”丁书衍很糟心,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也跟舞女有来往,万一再跑出去一个可怎么是好。 祁映墨明白他的担忧,对六子说:“是啊,这边就交给你了,我们找到小五立刻带他回来。” 六子也就不再坚持,对他俩敬军礼:“是!” 丁书衍一路把车开得飞快,祁映墨安慰他:“阿衍你别急,可能只是柳似伊有急事找小五,不见得会把他怎么样。” “平时不找,偏偏过节找,这还不是计划好的?”丁书衍双眉紧蹙,“孙小五这个人,又精又傻,当初跟穿山龙,他知道不该投入感情。因为明白穿山龙其实也靠不住。但是他扛不住别人服软装可怜,搞不好就上了别人的套。” 祁映墨听着莫名耳熟:“之前你在寨子里,就用这个办法哄得他听你的是吧?” 丁书衍:“……” “哥,你站哪边的?”他委屈巴巴,“我那是为了活命,又不是要害他。” 祁映墨看他这表情直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明白了为什么你这么担心他,原来是了解他的软肋。” “只能说我在看人这方面天赋异禀。”丁书衍被哄得开心了,脸上绽放得意的笑容,“这是拿捏一个人的基础。” 祁映墨意味深长:“确实,拿捏之王丁小四。” 这下丁书衍笑不出来了。
第123章 日行一善 【“都是苦命人啊。”】 一个钟头之后,丁书衍和祁映墨赶到了「夏夜霜」舞厅,不顾看场子的人阻拦,冲进了大厅里。 这才上午不到十一点,舞厅里没什么人,只有保洁员在打扫一夜狂欢后的狼藉,平时醉生梦死、灯红酒绿的场子被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照出了它真实的面容——冷清、杂乱,自带一种腐烂的气息。 “你们到底来干什么?!我们这里是合法经营、合法纳税。就算你们是当兵的也不能随意乱闯!” 两人都穿着军装,看场子的人虽然有点怵他们,但能开这么大的舞厅,幕后老板肯定黑白通吃,不见得会怕几个大头兵。 丁书衍冷声道:“柳似伊在吗?把她叫出来!” “柳似伊?”看场子的人蹙眉,“谁?我们这儿没这人,你找错地方了!” 祁映墨态度好一些,跟他解释:“在你们舞厅工作的一名舞女。” “两位平时不来舞厅吧?”看场子的人上下打量他们,揶揄道,“这个点儿她们才刚睡下!” 丁书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少跟我废话,我要找这个人,你告诉我去哪儿找她!她跟我手下一个兵混在一起,现在我的兵不见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舞厅!” “阿衍,冷静一点,相信这位小哥会配合。”祁映墨拍拍他的手臂。 丁书衍其实是装的,两人一唱一和,表现得气势十足,才能避免这看场子的人跟他们打哑谜。 果然,那人一听这话,也不想给舞厅惹麻烦,立刻道:“我去找大班问问!” 丁书衍很满意他的回答,这才松了手,那看场子的转身往舞厅内部通道走,没走两步,从里边出来了一个三十多岁、身着旗袍的女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大早的吵吵什么?”那女子残妆未卸,一脸疲惫,说话口吻很像是个当家的。 看场子的人立刻道:“尹大班,你手下是不是有个叫柳、柳……” “柳似伊!”隔着几米距离,丁书衍目光阴沉地看着他俩,提醒道。 尹大班看见他俩,露出了习惯性的招待客人的微笑,婷婷袅袅地向他们走来:“小柳怎么了?” “我们要找她,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们她的住址。”祁映墨道。 尹大班是个欢场老手,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男人。但还没见过眼前这两位如此英俊却又气质清新的,瞥了眼他们俩人的肩章,见是个上尉,不由来了兴趣。 官职不高,说明涉世不深; 做事沉稳,说明有真才实学; 气质清新,说明不曾被浊气沾染。 这样的人一出现还是两个,真是有意思。 她细细打量了丁书衍,之后再看祁映墨,脸上笑意越发灿烂:“两位长官,除夕夜是我带人去的营地,怎么没见过你俩?” “废话少说。”丁书衍不喜欢她看祁映墨的目光,好似要吃人似的,立刻把人往身后拽了拽,“柳似伊住在哪儿?” 尹大班没有直接回答,问道:“找她做什么?小柳人很乖,不会找事。” “她把我手下的兵叫走了,我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丁书衍冷声道。 尹大班惊讶挑眉:“你确定?” “当然。”虽然并不能确定打电话找孙小五的就是她,但也没别人了。 尹大班柳叶眉微微一蹙:“好,地址我告诉你们,但是找到了人,你们别动她,有什么事找我来解决。” “大班倒是很照顾手下人。”祁映墨微笑道。 “这事两位长官应当比我更在行。”尹大班笑盈盈地说,“城西前海路,衰草巷5号,过去打听柳家即可。” 祁映墨向她一点头:“多谢。” 两人转身便走,还听尹大班在身后招呼:“长官们有时间多来捧场!” 重新上了车,一直开到城西,问了路,折腾了一会儿才找到衰草巷,只是那巷子太窄,汽车开不进去,丁书衍只能把车停在了巷口,和祁映墨走进去。 这里跟他们在鸿城住的春枝巷不同,从名字上听起来就很衰败,走进去是一排重重叠叠、大约三四层的破烂矮楼,楼上挂满了晾晒的衣服和被褥,歪歪斜斜的,仿佛这些楼随时都可能倒塌。 两人仔细看着矮楼一层院墙上标的门牌号,走到巷尾才找到了第5号。 “应该就是这里。”丁书衍跟祁映墨对视一眼,仰头看向楼上,大声喊,“柳家有人在吗?!” 里面住得人多,不免显得嘈杂,一时间没有人回应他的话,于是丁书衍又接连喊了几声。 “柳家有人吗?!” “柳似伊在不在?!” 片刻后,楼里有个大婶开了门,趴到走廊栏杆上,满脸不爽地冲他们吼:“喊什么喊!没人!去医院了!” “医院?”祁映墨仰头道,“出什么事了?” 大婶不耐烦地说:“老柳嫂子晕倒了,她家姑娘找来个当兵的,给送进了医院,就附近那个复清医院!” 得到了新的线索,丁书衍和祁映墨心下稍定,转头便走。 “多谢!”祁教官还不忘跟大婶道谢。 于是两人又是一路打听,找到了复清医院急诊处。 这医院规模不大,想来收费也不贵,急诊大厅里到处都是衣衫褴褛、或者打着补丁的贫穷百姓,地上还躺着不少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晕过去了没人管,还是纯来这里躲避寒冷的。 既然是晕倒了被送进医院,应当是在急诊大厅,丁书衍两人按照天花板挂着的提示四下寻找。大厅两边各有一条走廊,走廊里一排小房间,都是急救室。 地方不大,便用不着分头行事,他们先找了右边一侧,没有收获,转去再找左边,走廊里也挤满了等待的人。直到找去最后一间,丁书衍才仗着个高,看见了他们要找的人。 走廊末端,柳似伊穿着一件朴素的浅灰长袖棉旗袍,趴在孙小五怀里,哭得泪水涟涟,看那表情不似作伪,应当是真的担心到了极点,旁边还站着一个神色木讷的小男孩,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抠着手指头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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