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我马上就下来。”
李百川沉默一会儿，试探地问：“你……应该不是提着刀下来的吧？”
“不，”闻疏清很果断地否认了，李百川还没松下一口气，又听见他继续说，“我要提，就提三叉戟下来。” ----
第22章 朝着你走
李百川敏锐地觉察出闻疏清这话不是假的，果断挂了电话。
好在闻疏清被这么一闹，脑袋清醒了不少，快速洗漱完便下楼了。 走之前还看了眼对门――依旧没什么动静，闻疏清也做不出跟变态似的凑到人家猫眼那儿。
李百川看见大早上就神色恹恹的闻疏清下来了，把手里的手抓饼递了过去，忙不迭开火发车。
“……”闻疏清吃饭的时候脸色也很臭，就连笑容都不乐意装一个，“你看过奥特曼吗？” “什么？”李百川第一次没听清，直到闻疏清又重复了一遍，才摇摇头，“我女儿会看，但我没怎么看。”
李百川琢磨了一会儿，才觉得这话问得很奇怪：“……你大早上追忆童年呢？” “我的童年有什么好追忆的？”闻疏清看着手抓饼愣神，不自觉攥紧了袋子，温度透过指尖丝丝传递给他。
“你不追忆我还想追追呢。”李百川惆怅地说，“我小时候可不用操心房贷车贷，还有不知道在哪儿呆着的对象。” “……我还有点想我妈做的红烧肉了。”
“你在暗示我给你放假？”
“放什么假，放了回老家也吃不到。”李百川刚刚是惆怅，这会儿是真的悲伤了，“我妈都去世好几年了，回去也吃不上。”
闻疏清没说话。 面对这种有关于亲情的话题，他总是插不上嘴。
童年受过太多人的冷脸了，唯一那个年长还不带仍何脸色与他相处的阿姨，也只见过一次面。 倒不是别的原因，是因为他被闻父带走了。
那个阿姨面对这事儿也知道找社区可能没什么用，索性就报了警。 得知了来龙去脉，警方那边就开始着手联系起闻父，一来二去，这个小拖油瓶又从母亲身边被扔到了闻父身边。
如果说母亲好歹还有点儿情绪的话，那么在闻家那边，闻疏清就彻彻底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给他一口饭，再给他学上。 只要保证他不死，其余的就和闻父没关系了。
原先几个在闻家的小孩也不知是被谁教唆了，成天捉弄他。 今天在饭盒里放毛毛虫，明天在衣柜里放动物死尸。
闻疏清冷着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后来他特意挑着所有人都在的周末，特意让闻父当着所有人的面知道那几个人干了什么。 如果说他没亲眼看见还能装不知道的话，这回是彻底无视不了了，只能象征性地给了那几人一点惩罚。
闻疏清不在意惩罚大小，他就是想要让那群人下不来台。
人都是爱面子的生物，特别是这一家子。 所以闻疏清看着，那群人不得不低下头，向他低声下气地道歉，还得写一沓子检讨书交给闻父。 而他只需要恰好路过他们身边，不咸不淡地一句：“呀，你这检讨怎么写得这么不走心？”就能把那群人气的半死，检讨字数再翻一倍。
他不需要多么全能，只要拿捏住别人的命门，他们就不得不向他俯首称臣。 这是闻疏清在闻家几年领悟出来的道理。
“我妈之前还絮絮叨叨着让我早点找个对象，结果现在一回忆，她都已经走了五年了。”李百川还在前边说着他的妈妈。
而闻疏清则心不在焉地啃着手抓饼。
池沅辋的妈妈也很温柔，见到他时会笑着拍他的背，调侃着这么一个大小伙子，长这么高怎么还这么瘦。 ……等等？
闻疏清忽然瞪大了眼。 之前没怎么细想，可是今天一回想，那两张女人的脸却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闻疏清脑袋有些疼，李百川在前排透过后视镜看见了，担忧地问：“你没事儿吧？” “没。”然而他冷着一张脸，就差把“我有事，我有很大的事”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李百川更加忧心了。
他总觉得，他家的小艺人最近的情绪表达得太多了。 大概就是，忽然从玻璃橱窗里只会笑的精致娃娃，骤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吧。
“到了。”李百川反反复复视线往闻疏清身上飘，然而闻疏清没说什么，只是很平静地下了车。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啊！
闻疏清的心里全是被猫抓得乱乱的毛线，也没功夫去管李百川的目光落在哪里，只是恹恹地往拍摄地走去。
然而一走近，他就愕然地发现，全场几十双眼睛，全落在了他身上。
导演一瞧见他就笑眯了眼，连连拍着他的手，慈爱地上下打量着，越看越满意。 刘亦寒和柳知夏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就更加坦率了，震惊、敬佩，全交杂在了一起，看得闻疏清毛骨悚然，但他不能说，只是茫然地歪了歪头。
“小闻啊……”导演乐呵呵地说，“真是感谢你了，要不是池总给我打了电话，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说动他给我们这部剧投资了。”
闻疏清刚想开口，柳知夏就挤在他身边，假装很有默契地说：“大家别看了，让闻哥先去化妆吧。” 然后闻疏清就被柳知夏强拉着拉走了。
“闻哥，你和池总的关系……”那小孩有些犹豫地开口问。
闻疏清瞬间就搞清楚了柳知夏问出这个问题的缘由。 毕竟前一天两个人还抱在一起，后一天剧组就被池沅辋投资了，这关系怎么想怎么怪。
“认识。”闻疏清看着柳知夏清澈的眼神，还是把嘴里那句“前任”给咽了下去。 柳知夏还小……不宜接触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然而柳知夏却完全没有get到闻疏清的好意，只是一副“我懂我懂，我都懂”的模样看着闻疏清：“闻哥……你们是不是那个什么……的关系啊？”
看得出来小孩儿的确在努力措辞了，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具体描述。
闻疏清意识到，如果他不解释清楚，怕不是以后都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思来想去，还是如实答了：“我和他……算是前任的关系。”
“算是……？”柳知夏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闻疏清话语里的不自然，“可是，那天的拥抱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情难自控，我……”闻疏清未说出口的话忽然哽在喉咙里。
池沅辋情难自控抱了他，他明明可以推开他的。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
他是不会吗？可他不至于连推开一个拥抱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只要他不乐意，池沅辋也不能那他怎么办――那他又是不想吗？
一连串在内心浮现出来的疑问把闻疏清都问得愣在了原地。
柳知夏没注意到他的这点儿异样，这小朋友人不大，嘴还挺碎：“可是前任见面必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次会面，要么把白眼翻上天，要么话里话外都是讽刺……” “如果两者都没有，那就是两个人都很心机深重，或者――”
“――旧情难忘。”
闻疏清“啊”了一声，脑袋里那根弦彻底断了。 万千颜料混着水，从心脏里炸开来，猝然落在地面，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泥土里。
即便化妆师把他按在镜子前，在他脸上捣鼓了很久，闻疏清都没什么实感。
“今天这场戏拍的是穆憬和齐鹤在城中相遇，所以化得也比较清淡。”化妆师一边仔细描摹着他的眉形，一边小声解释。
闻疏清没吱声。
导演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刘亦寒也跟着进来了。 导演一手拿着剧本，另一只手哥俩好似的揽住了刘亦寒的肩：“这场戏，是穆憬黑化的一个重要转折之一，也表明了齐鹤和穆憬两人彻底从朋友关系变得形同陌路。”
“齐鹤没有认出穆憬，但是穆憬认出了齐鹤。”
“齐鹤性子张扬，也不懂得加以掩饰，所以瞧见一个与自己往日的师兄有几分相似的面孔，第一反应是想停下来再仔细瞧瞧。” “但是穆憬的性格有些自负，甚至可以说是自满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不想让齐鹤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所以他看见齐鹤大喇喇地走过，第一反应是隐入人群跑走。”
刘亦寒连连点头：“穆憬的骄傲促使他放不下自己的架子，他的每一步都是被别人推着走的，无论是一开始被师傅领回宗门，还是后来在最大反派的威逼利诱下一步步和齐鹤作对。” “但是齐鹤和他又有很多不同。他自信却不自满，张扬却不讨人厌，心怀大爱，这也是他和穆憬一点点走远的原因之一。”
闻疏清脑子里转了一遍剧情，等到化妆师为他定完了妆才开口：“其实穆憬的性格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如果他的运气再好些，或许一切都说不准。”
刘亦寒愣了下，才点头。
导演则笑眯眯地拍拍手，朗声道：“好了，咱们开始。”
“《澄心》第十三场第一镜第一次，action！”
刘亦寒极为熟练地骑上马，虽然操作得不太熟练，但好歹看起来有那么几分英姿飒爽的如意少年模样。 女主角明清则小心翼翼地、被他伸出一只手扶着，安安稳稳地跨坐在了马背上。
闻疏清将面上挂着的面帘子整理了一下，匆匆低下头去。
穆憬此时看见依旧英气风发的齐鹤会想什么？ 原先压抑着的嫉妒再一次翻涌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齐鹤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过得比他好千百倍？ 明明他天赋不算差，明明他平日里练习得比齐鹤更加刻苦……
可是师傅是怎么说的？ 他看着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严厉的目光压在他身上，压得他直不起身子：“练习也讲究时机，太过固执某物，只会走火入魔！”
他不甘心……凭什么？
听着耳边传来的马蹄踩在地面的声音，穆憬下意识抬起头，却看见了马背上坐着的那个人，是他天天日思夜想着想要踩在脚底下的人！
“齐鹤，你骑马跑得这么快干什么？”
齐鹤有些愣愣的，似是想转过头，可是碍于身后紧紧抱着他的女生，终是没有回过头看一眼，只是有些困惑地说：“我好像……看见了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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