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要平安,我便无事好挂心。 王沁对后来这顿法国菜很满意,吃到尽兴时还开了瓶红酒。结束时我找她要家里司机电话,好安排她安全到家,但她不光拂了我的好意,还半搂住我的腰,想我带她去散步。 我和女孩接触的机会不多,托温荞公主的福,她在我母亲之后,加深了我对女性的刻板印象。 王沁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其棘手的存在。她似乎经常忘记男女有别,对我也过于不设防,很多亲密动作都直击我脑门的青筋。 我拗不过她撒泼,又觉得搂抱的动作太亲密,只好扶着她往外走。 大概是户外清新的空气让她的醉意跑了些,一出来她便不让我再扶了。 一月的深冬落着三三两两的雪花,路灯氤氲,竟由此助发了一位醉鬼的雅兴。 王沁把保暖的皮草脱了,露出一件香槟色的绸面吊带连衣裙,还踢掉了浅口的细高跟,独自哼起了歌伴着路灯起舞。 我被冷风吹得面皮发干,想也知道这醉鬼四肢都露在外面得冻成什么样。 我认命地替她捡起皮草和鞋子,手指的厚度让我着实不理解同龄异性爱美的毅力。 雪花开始落急,我大步走过去把皮草给发酒疯的人披上,一边作为医学生的职业本能数落道:“明早你鼻子不难受,我学号送你当晚餐。” 醉眼朦胧的人此刻听不进去,嫌弃我打扰她跳舞的兴致,闹了两下委屈起来了:“你嘴巴那么毒,也就我要你了。” 我捏着她的手腕给她把皮草穿上,因为她的不配合,也逐渐开了冷腔:“我说给你了吗。” 趁王沁瘪嘴的功夫,我给她把皮草扣上了。 鞋子虽然不保暖,但聊有胜于无。我蹲下身抽了条手帕出来,对半撕开:“抬脚。” 可能知道我心火旺,怕再挨骂,王沁抬脚的动作倒快。 我拿手帕给她包上脚,从鞋后跟推回去,看她两只脚都不透风了,才起身把围巾解了给她。 我自己围的时候没感觉,直到给王沁打好结才发现这条围巾是董烟青送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绑太紧了,你要勒死我。”一声抱怨把我拉回了现实,视线下移落到那条围巾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我拉起王沁的手腕去开车。走得很快,恨不能跑起来,却还是顾及身后女孩脚上的高跟鞋。 一上车我就把敞篷关上了,开了暖气,然后不动声色把围巾从王沁的脖子抽离。 为了补偿她,我带她去商场换了一身更保暖的衣服,才将她踩着九点的尾巴送回王家。 我本来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对于一个被家里安排必须交往的女性足够得体,可直到在热搜看到偷拍的照片,不由反思这种社交距离还是亲密了些。 特别是,最中间那张给王沁系围巾的照片。角度有些错位,倒像是接吻。 而在网友觉得好嗑的氛围中,跃上热搜的还有迅诚集团和元兴制药。只是迅诚的热搜只在实时呆了不到十分钟,就迅速被换了。 因为这番换热搜的操作,我和王沁的照片被谁买上热搜的不言而喻。 温寻叫我晚上回家吃饭的电话没隔十分钟就打来了。 钟宁有我的课程表,下午三点二十就带他老板来了清华接我。 自习计划被打乱,我拉开迈巴赫后车门,坐到了在看报的温寻旁边。 “大哥。”我和他打完招呼,就拉下了书包,拿出平板翻邮箱,做出一副很忙的状态。 然而这并没有打消温寻聊天的兴致,他低声叫了一下我的名字,把我的注意力牢牢掌控。 接着把全是英文的报纸一折,上午热搜的C位照片留了一个王沁的侧脸在外,这一眼就让我突然手脚脱力。 温寻闲闲地靠在椅背上,随手一挥,脸上的笑容和煦:“王沁是个好女孩,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体内忽然的狂风暴雨在他这句话后没了方向,消了气焰。 我抬起微垂的脸颊,静了片刻,余光落在垃圾收纳盒里的那张报纸停了半瞬,最后听见自己羔羊般的轻吟:“我知道了。”
第11章 王沁为热搜找过来时,戏服没换,脸上的迷彩油也还挂着,据说是从某歌曲MV录制现场跑来的。 我接到她电话走到花园,就见她在寒夜里抱着胳膊倒抽冷气。 找管家要了斗篷给她披上,冻得鼻头通红的人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我无端在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姐身上竟看出了几分可怜。 请管家带她去洗漱干净后,王沁素颜穿着临时配货送来的貂绒套装坐在沙发很不自在了一会儿。 但也只是一会儿就被暖气烘干了心肺,似乎很快就要打飘了。她竟然找我假扮情侣关系,做她逐梦演艺圈的后盾。 “反正我们互相都不喜欢,你家里还催得急,不是正好吗。”她懒着腰,又拽又欠:我不是恋爱脑,男人和事业该怎么选,我很清楚。有温家支持,元兴制药保赚不赔,我爸也就没心思在找女婿上了。” “再者……”说到这时,她嘴角特意弯了弯:“你们这类人我太了解了,要么是真没喜欢的人,要么是喜欢了一个无从开口的人。”王沁探究的视线落在我眼里很是讨厌,可是我没法反驳她:“我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挡箭牌,对吗三少。” 眼前的女孩,不,应该叫女人。我一直在忽视她作为女性的那一面,可事实她偏偏是以一个女人的视角将我观察到底,无孔不入。 比温寻给的压力还大。 “我们只需要维持这段假情侣的关系来个一年半载,然后以感情破裂告终,一切就都可以顺应自己心意发生。” 我答应了,我找不到理由拒绝。“顺应自己心意”这几个字杀伤力太大了。 和王沁确认关系的第二天,温寻给我提了一台一千六百万的保时捷当贺礼,恋爱关系带来的正反馈远不止存款的富余,还有自由。 当我提出要从温家搬出去住时,温寻意外没有一句阻挠,当天下午就让钟宁带我去看房。 渐渐地,我乐意在这段虚伪客套却回报丰厚的关系里自甘堕落。 王沁就读的艺术类院校在大二的时候准许接活,她整日游转于天南地北之间,由此,我们的恋爱比一般单身人士还寂寞。 分别的时间一久,我从实验室里抬头,听师弟说我“女朋友来了”时,还有些迟疑他是不是找错了人。 “分手”那天来得很突然。 那时是2025年秋天,王沁一身明黄的修身旗袍,面色很淡。我模糊的印象里,不记得她的脸蛋有如此素净的时候。 她总是热烈张扬的,不只是性格这样,妆容服饰亦是如此。 秋高气爽里风吹树叶的声音落在身后三尺的位置,她高跟鞋的尖儿不是太安分。 一般这种时候,她都是有些难以启齿的话要说,这是我作为朋友记下的有关于王沁的习惯。 上次是找我帮忙补考,上上次是需要迅诚的贷款,上上上次是被粉丝堵在了机场求我接她。 这次她说:“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吧。我的事业重心会放到国外,以后聚少离多,正是最方便说分手的时候。” 她说得太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停顿。我有一点点难过,说实话,真的只是一点点。 如果非要界定王沁在我心里的位置,我会先说她是王大小姐,再说是合作伙伴,现在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偶尔会想倾吐一些心里话的朋友要离开,会难过很正常。 这说明,我的心,仍对在生活里摸爬滚打存了期待。 王沁飞纽约那天,我亲自请假去送了她。这趟航班我熟,这架飞机时常出现在我梦里。如今又要带走一个我身边的人,好让北京这座城市再把我困得再难一点。 与王沁和平分手的消息晚十天传到了温寻耳朵,想象中的耳提面命没有来,他倒是在一品淓庭给我打通上面一层做了个复式。 公寓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挨到了过年,气氛比前一年还寡淡许多。老太太依旧闭门不出,温寻还在迅诚开会,温荞杳无音讯。而去年带我去天安门骑共享单车的王沁,今年只有一条仓促的拜年短信。 生活的每一天都无滋无味。 也许是终于受够了死气沉沉的自己,开学时班里给校庆报节目时,我被绑架似的主动举了手。 表演的节目是反串舞台剧《霸王别姬》。我饰演巾帼贞女,一舞断魂,一笑多情。人物反差太大,倒也算得趣。为此我在上台前兢兢业业练了两个月舞姿,三个月戏腔。 平时记台词练舞步我大喜欢单打独斗,上台时浓妆登场,好戏开场。 没人知,我竟在投入中,忘记了头顶的十斤珠钗,亦恍惚了眼前人的脸。裙罗霓裳转过,水袖带恨飞过,回眸的瞬间就这么对上了梦中人的影子。 我没听过楚歌,不懂垓下之围这场饮酒作别有何等凄凉,才值得以命相抵。乌江过不过都遗憾,但生离死别最遗憾。而遗憾我最懂。 遗憾的代价太大,打眼就看到了这一生的尽头。 谢幕完被候场人员扶进后台卸妆时,我仍旧有些恹然不得心欢,只觉是被那枉死的虞姬上了身。 化妆师替我拆了发髻和珠钗就去帮其他人了,我握着接上的一头长发,眼眉却似在这晚春里凝上层霜。突然的焦躁令我胆颤心惊,久久克制不下。 我习惯去摸包里的药,明知道没有,还是会忘。就像幼弱的少年期重复过的很多遍动作那样。 “温言宋,有人找!”外头的一句传话,吓得我手一抖,错乱间甩出一把梳子。满心惊恐,抬头跟着那飞去的梳子看去,只一眼,我就觉得魂魄都被门前那道明暗交错的影子揉碎了。 我肯定是旧疾复发,彻底疯了。 一别三年的董烟青如面春风替我捡梳子,我怎么敢奢想的啊!
第12章 来人面容无倦色,传言中受伤的左腿在行步间全然看不到有什么不同。 一身砖红色及膝大衣,纯黑柔棉内衬,被他那张冷峻锋锐的脸压着,高大伟岸的身型又格外亮眼,气质便有了些冷热交替轮换的美感。 我直愣愣地看他捉了我垂在一侧的手,那双蒙上层艺术滤镜的手,将木梳妥贴的按在我手心。 两手间无意相触的温度,每一个感应细胞都在告诉我,眼前董烟青存在的真实感——他这次并不是我,思之如狂幻想出来的假象。 我从前年纪小,不敢仔细看他,如今久别重逢,却发现曾经那与山齐平的压迫感也许大多是来自身高压制。 他太高了,哪怕我已经一米八二,还是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伸长脖颈要把他这对晕染了浅淡笑意的眸子看清楚,垫脚还是很辛苦。 大概我看他太久,表情也暴露了心思,眼前人的笑意开始变得不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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