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多利压着嗓子,脸色不满道:“选择怎么的伴侣是自由的。但既然悖逆了正常的生活,就不要扰乱别人的正常生活,这是不耻的。” 他的话如当庭打了我一耳光。 和董烟青在一起后,我从未遭受过如此大的非议。哪怕对他心生痴恋的那几年,明知不可能,我也没有考虑过除他以外别人会怎么看我。 在我心里,喜欢人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无论性别年龄,喜欢就是喜欢了。这是很正常的。我只用考虑被我喜欢的人是什么反应。 幸运的是,我平生第一次喜欢人,就得到了很好的回应。 我从少年期的青春情动期就将心思付给了董烟青,没有一丝多余分给旁人,这么些年过去,乍然听闻别人眼中和同性相恋的自己,除了不解就是愤怒。 对,是愤怒。 而且愤怒压制住了其他的情绪。 我忘记了害怕,没有办法思考,拿不出另外得体的说法。 电脑一合上,我起身挎起包,生气的眸子扫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接着落地有声,浑身都震得发抖: “既然已经不留情批判同性恋不耻,又干什么虚伪地说别人找谁恋爱是自由的,听起来真是倒尽胃口。你们口中的自由,双标且廉价。男性生子触到你们哪根神经了,强迫你们生了吗?”我颤着唇瓣试图用最简短的英文句式,将我所要表达的意思说出来:“的确,自然选择赋予了女性一套生殖器官。但文明是随时代更迭更加普及才对。女性有生育这有一项功能,并不意味着她们存在的价值就等同于生育机器。世界之所以诞生医学,除了探索生物的奥秘,我们的手也不只是用于生理结构上的救死扶伤。你们只在乎自然选择,可是社会文明也在同期淘汰。现在是21世纪,女性也能做到替代男性的劳动价值,那么她们理应得到男性一般的优待,拥有自由享受自己的身体的权利,生或者不生当由拥有这套器官的人自己做主。” “wen,你是疯了吗?!”一道声音呵止了我,“你以为你是在哪里发言!这是答疑现场,全程有录像的,你不想毕业了吗?” 听罢,我犹豫了一秒钟,但谢温的离开,在我心理上落下的严重的阴影。 这些话,我早该当面和他说的。 压抑了很久的心态早就变质了。也许是董烟青近来细致入微的宠溺,给我壮了胆。又在同一个时候,骤然发现别人竟然用这样羞辱的目光看待他。 心理落差太大了。 我怎么受得了我的青松被折腰。 “我哪里说得不对吗?既然男女平等,女性要承担生育期盼,男性有条件为什么不能让男性生孩子?”我卷着手上的论文稿件,重重拍到面前的桌子,竭声质问:“男性愿意的情况,为什么不能生孩子!” 董烟青面无表情地派人处理在外网迅速发酵的视频,我声嘶力竭的发言被他反复当面处刑,每个字我都听得要倒背如流了。 最后一个电话他打到了我们学院,对面言辞激烈地说了些什么,董烟青却一副听候发落绝不还口的样子。 他一晚上电话都没断过,但还是唯一一通他拨得并不强硬的。不但不强硬,还好像在对方面前矮了一截。 我看他替我挨训的样子难受,悔意丛生,恨不能时光倒流好缝上当时自己的嘴巴。 “好,你看着处理。”这是董烟青挂断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手机往我屁股边的沙发一扔,坐了下来。 我缩手缩脚往远离他的一侧靠,身体刚挪动一下,就被董烟青按住了。 耳边传来他一声很轻的怨念:“折腾了小半个晚上才完,我还不值得要个投怀送抱的奖赏吗?” 我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下去,埋头嘟囔:“我害你被学校骂,又要出钱出力处理舆论,你都不生气吗?” 董烟青一本正经反问:“原来我还有对你生气的权利啊?” 他逗了我一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捏起了我的下巴,我这才看到他眉眼间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不但没有生气,这含情的脸色还漂亮极了。 似乎看出我眼底的渴望,董烟青低头亲了亲我的眼尾,又揉了揉我的头,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下次想说什么话,不用憋在心里,和我说吧。”清润的男声怂恿道:“由我转达,听见的人更多,也没人敢不长眼欺辱你。” 我懵懵地被他吻住,腰也靠在他手心,心动地差点要带上哭腔:“对不起。” 董烟青抚着我脸颊的手指一顿,捏着我的唇瓣,气息沉沉:“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你只是一位还在读书的小朋友,被大人欺负了本来就是要反抗的。反抗没有错。乖,好好睡一觉,明天我送你去听他们道歉。”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说话都结巴了:“你、我……道歉?怎么会?” 我的话说得稀碎,董烟青却秒懂:“在美国,诽谤他人名誉,造成严重侵害和恶劣影响的,可不是一项被轻易放过的罪名。”他玩着我的耳垂,认真解释给我听:“送你去,是担心他们道歉占用你上课的时间太长,耽误我们言宋小朋友专心学习。”
第36章 董烟青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真的送我去了学校。 可能是想配合学院风的场合,临出门前他特意把起床时穿上的西装换成了一身休闲款大衣。往常抓起来的头发今天就只是简单吹了吹,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严肃锐气,反倒很有书卷气。 差一个手提包,出去就会被当成院里的研究生搭讪了。 董烟青好像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一下车就抓起我的手放到他大衣口袋里,对来往的注目礼视而不见。 笑死,谁能搭讪到他,真要命。 我面上装得矜持,跟着董烟青亦步亦趋,心上却忍不住乐开了花。 董烟青就是很会啊。 很会谈恋爱。 和他走在一起,那些所谓非议,都不自觉温柔了一些。谁都知道我在答疑现场大放厥词,可谁都还不知道我传闻中的男朋友与我十指相扣时那么令人欣羡。 我忍不住弯了弯唇,却不知道为什么董烟青明明目视前方怎么发现了我的小表情。 他轻声说了句烦恼:“怎么这么好哄,真怕我不来,你随便就被骗走了。” 我抿了抿唇,在口袋里蹭了蹭他的手心,脸贴着他的肩,说小话:“只给你骗,不用担心。” 董烟青的呼吸骤然漏了一声,半晌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顿时我便感受到了身边愈加浓烈的视线。 我们一路从校门口走上教学楼,除了偶尔说两句悄悄话,身形笔直如松,更视这一路的凝视若无物。 我不敢想换一个人和我走这趟我敢不敢这么勇敢。我想象不到换谁,但是如果是温寻来,这可能就只是我一次余生不敢回想的社死场面之最了。 我们走上来的动静很大,教室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在等着,走近一看才知不是蒙多利。 蒙多利在门后面,看到我来,才局促地走到那人身后,抬眼看我的心理建设都做了很久。 久到面前的陌生男人只好先开口解围,他的笑容是对着董烟青的,语气是久别重逢的熟稔: “Macklin,好久不见。”他发着与董烟青一致的英腔,开口就叫了董烟青的英文名,这个人的身份显然就是董烟青之前口中的那位旧人。本科的同窗,传闻中能在校董会解决百分之八十问题的人。 相较于昔日同窗对再见的喜悦,董烟青的反应冷淡了很多。他避开人点了下头,然后从口袋伸出手将我揽到一边,目光凉凉地看向蒙多利。 开口就是冰渣子:“如果自身感觉到教学能力不足,可以跟你的同僚一样请辞。” 我猛地被董烟青说话的神态和内容砸了一脸。 他这威胁人的架势为什么能用得如此顺当,这时提及谢温,无疑是打蛇打到了七寸,威慑力达到巅峰值。 蒙多利在董烟青话声落下的一瞬间,人就站不稳了,当即就对身旁的男人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得到男人回之一个爱莫能助的苦笑后,一个劲的向我点头哈腰道歉。 我看得不是滋味,但很清楚在这种时候心软就是打董烟青的脸。董烟青识破我心中所想,下一刻就强行在我的心上浇筑了一层混凝土。 他冰冷地指责蒙多利:“现在道歉有用吗。你将录像视频发到网络上,并捏住话柄带动舆论攻击一个手无寸铁的学生时,有想过要是毁了他一生怎么办吗?” 原来他想到了这方面,我愣愣地看董烟青压不住脾气的样子。他是在害怕吧,他比任何人都重视我的病,生生为我练成了一根比我自己还纤细敏感的神经。 董烟青说着还将余怒波及到了昔日的同窗身上:“聘任这种将学术凌驾于生命之上的人,你也趁早不要干了,耽误人前程。” 生怕莫名领了顿骂的人要和董烟青翻脸,我屏住呼吸,搜肠刮肚找圆场的话。没想到对方却完全没把董烟青的气话放心上,反而大度地给董烟青顺气。 “董老板的话非常正确,是我们该死,请不要再生气了。” 这副卑微的模样和校董的身份哪有一丝匹配。我不由对董烟青刮目相看起来,原来他在外国人面前是这种吓人的存在吗? 很快更让我吃惊的又来了。 在学生眼里大过天的校董,因为董烟青这两句撒气的话当场解雇了蒙多利不说。我还从他口中得知,董烟青在学校这么搞事早就是家常便饭。 “他从哈佛毕业那天,全校的教授都睡了个好觉!”对方幸灾乐祸的语气带了几分揶揄,面对董烟青脸上的不悦也丝毫没有收敛:“全校论坛都送他走哈哈哈哈哈。” 我觑着董烟青如锅底的脸色,到底没敢再继续听下去,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缓和场面,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久别重逢胜过一切,微醺的人揽着董烟青的肩说起了醉话,“董老板,我真怀念和你以前狗都嫌的日子啊,可你怎么就一声不吭甩了兄弟先做起了人呢?” 董烟青忍无可忍,我想要不是顾及我在,他可能就一瓶酒爆扣在这位同窗头上了。董烟青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一点想回忆往昔的意思,甚至很排斥。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焦躁的情绪,他不管轻重反手捏住对方的腕骨,咬牙警告:“威登,不要带坏小朋友。” 终于在十二点前知道了这位校董的名字,但董烟青叙旧的耐心也就此告罄了。 以往他待我绅士风度尽显,这时却扔下人,招呼也不打抬手就把我扛出了酒馆。 他很不对劲,这种不对劲还是他竭力掩饰却掩饰不了的情况。 我很想问,但他完全没给我机会问。将我扔回了公寓,就借着酒意将我压在了床上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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