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又轻又软的触感,几乎要让他晕眩,只能抓住对方的衣襟。陆于则慢慢地吻着他,喘息顺着骨骼不断蔓延,感官放大数万倍。 他们短暂地分开,额头相贴。 “你害怕吗?”陆于则问。 叶形靠在他的怀里,“不。” 他的感知和躯体快要脱节,陆于则渐渐收紧手臂。 “……对不起。”他忽然说。 叶形轻轻缩了一下,用力地摇头。 “不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道歉,”他说,恬不知耻地抄袭了别人的话,“……更不要替别人道歉。” 陆于则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环抱着叶形,让他把脸颊贴在他的胸前。
第74章 孤注一掷 一种甜美而酸胀的余韵从身体里慢慢弥漫到四肢,脱力到指尖,自从叶形发现天花板很有趣后就爱上了这个视角,他想长久地躺着。 呼吸尚未完全平复,陆于则俯身,在他额角落下一个亲吻。 真的和影视作品里那样,干燥又轻柔,夸张到让人害羞。 “你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叶形评价道。 陆于则的影子离开。 他的衣服留有过于明显的皱褶痕迹,带有令人浮想联翩的元素——它们在其他时间被怎样撩起或者折叠,在哪些位置…… 叶形难以忽视这一点,不如说他无法忽视陆于则的存在本身。 发自内心地。 “太冒昧了吗?”陆于则问。 叶形意识到他一定是脸红了,“……也没有。” 他的脑袋被轻轻拍了拍,发丝翘起。 “抱歉啦。” 叶形撇过头去,想说“这有什么”或者“你根本不是真心的吧”,带着笑容。 但他没说。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习惯于咽下一些句子,一般是易于脱口而出本能反应。他大脑里有一根弦,平行横穿太阳穴,被认定为不恰当的言论一旦落下,掉到此处就会被拦截,根本没机会被说出来。 类似于人工设置的拦网。 “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叶形转移话题。 陆于则眸子微动,等他继续说。 “刚才,我确认了手机,”他维持着潮红的脸色,不去想模糊处置的“刚才”一词究竟指代何时,“还是有挺多条……祝福的。” 来自他的母亲、家人、小部分认识的人、消费过的店,仔细看的话甚至还有一条B-plus发给全体通讯组的邮件,提示今天是艺人部门的叶形和知识产权部某位专员的生日。 陆于则微笑,“大家都记得。” 叶形摇头,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我以为,你是唯一一个。”他声音压低,似乎这样就能显得不那么傻,“……我有点希望你是唯一一个。” 他说出来了,完全地,这个又蠢又莫名其妙的想法,说出口就想要收回的胡言乱语。 陆于则抬起眉毛。 “不是说别人的祝福不好还是怎样,虽然有些人明显是复制的文案,但也有几条比较真挚的……”叶形补充道,调整坐姿,肌肉动作时拉扯出隐晦的不适,他忍住,“我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一堆人道贺,如果生日当天正好有工作就再好不过,因为拍摄现场会提起,我经过每个工作人员时都会收到一句‘生日快乐’。” “很可爱。”陆于则说。 “很幼稚才对,”叶形笑着反驳——幼稚、戏剧化、肤浅,可以用任何相近的负面词汇评价他,“Yuki说那么喜欢听祝词可以逢过节到处问候别人,元旦快乐春节快乐,一直快乐到冬至。” 他还能想起经纪人说这段话的神情,戏谑加上揶揄,基底是善意。 叶形轻轻叹了口气。 “一年值得庆祝的日子有那么多,所有人都做着类似的事,”类似的、与叶形丝毫无关的事,“只有生日,是完完全全、只围绕着我的节日。” 陆于则安静地听着,不置一词。叶形的独白毫不严谨,充满着虚荣和漏洞。全世界同月同日出生的人数万以计,从来不会有哪一天真正属于某个人。 一日的聚焦和关注,他至少在一些人的心里留下了印记。 叶形不愿意承认这是自欺欺人,或者借着某种名义假装受到了关注,实则无人在意——不是吗?他连粉丝私信都没收到,大部分给他私人或工作号码发消息的人只是接到了日历提醒,那甚至不用人为手动输入。 他与陆于则对视,低语道: “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叶形交握双手,感受着指缝间的压力,握紧。 就像说给自己听,再往后是转折,接着—— “原本我都忘了,今年的生日,”他苦涩地笑道,“真的,一丁点都没想起来,”放缓语气,“结果你来了,提醒了我,今天是往年的我会提前一周开始做白日梦,幻想它会如何来临的日子。” 陆于则看着他,看上去十分难过。 “然后我打开手机,看到了和往年一样的消息——也许少了一些的祝福。” 叶形絮絮地说,措辞逐渐混乱,越来越语无伦次。 “所以很奇怪,”他纠结着,毫无头绪说到哪里,朦胧的情绪统统倾泻而出,“我在想,如果你今天没来的话,会不会几天后,甚至几个月后才发现……”真夸张,他两颊越来越烫,“但是你来了,而且……” 他越说越困难,试图克服。控制语言的中枢坏掉了,词不达意。 “就好像你是一把钥匙,一个……前置的条件。”叶形形容道。 点燃了的信子,引爆所有礼花和烟火。 他回忆着曾经无数次不可言状的情境,强烈的表达欲无从平息,却无从描述出心灵深处的煎熬源自何处,又将怎么消失。于是他只能等待着,等到一切都渐次平息。 叶形久久地凝望着陆于则,凝望着光线在他脸颊上投射出的轮廓,额发垂下的样子。 他承接着前段不知所谓的比喻说:“——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阳穴之间贯穿的疼痛越发强烈。 “我对应该期待的事情不那么期待了,应该害怕的事也不害怕了,”他用力地说,抵抗嗓子被揪紧的感觉,“……我不再是我——” 叶形戛然而止,他想说下去,以为已经准备好了,可霎时间,巨大的茫然和虚无感如旋涡般席卷,他握拳,用力地,指关节绷紧。 全都不对。 “我根本没办法对抗这种……无能为力。” 似乎有一块厚而沉重的混凝土块挡在那儿——在他的感情和即将吐露的话语之间,顽固而永恒地停留着,让他难以将其打通。 四个月前的叶形会说这些都无所谓,而此刻,秩序变为混乱,原来此前陆于则所说的一切都被验证,他的所作所为无关于“控制”,纵使他是这么想的,现实却大相径庭。 想要的很多,能做到的却很少。 结果越来越贪心。 叶形深呼吸,蓦然悲伤上涌。 陆于则向前倾身,将他搂在怀里。 这个举动太过突然,让叶形吓了一跳。他手足无措了一秒,不知道该作出哪种反应。 陆于则收紧手臂。 当叶形的脸颊抵在对方颈侧,感觉到脉搏有节奏地跃动时,慌乱平定。 他吞咽了一下。 “我们本来就无能为力。”陆于则在他耳边说。 柔和的味道抵消掉了鼻腔泛起的酸涩,明明是宛如不带希望的附和,却莫名让人安心。 立于统一战线,同一认知。 经历了有限的时间,他们面朝同样的方向。 叶形几乎能分辨出陆于则的鼻息,温暖而均匀。他的心脏正稳定地跳动,胸膛相贴时,节奏同频。 “我的公司,想让我写点东西,”叶形平静地说,不在乎陆于则和他明面上的立场对立,“然后帮我润色发出去。” 陆于则松开怀抱,掌心在叶形的肩胛处停留了一会儿。 “写文章?” 叶形点点头,“把我们的事转化成,嗯,更无害化的碎片,”他眼神飘忽了一下,“方便公司其他人转发评论或者借题发挥。” 此番举措严格意义上可以算作泄露商业秘密,陆于则没有就B-plus的策略深入问下去,他的手覆盖在叶形的手上,温度坚定地传导过去,带来某种决心。 “你想写吗?” 重度的音节在“想”上,叶形望着他,脑子里开始循环一首非常老的苦情歌,他们的目光交汇、缠绕。 “我不知道,”他顿了一下,“而且,要写肯定回避不开你。” 陆于则弯起眼睛,“那我会被‘润色’掉吧。” 叶形耸耸肩,“大概率。” 他们对视一眼,接着都笑起来,出乎意料得轻松。 “天哪,”叶形笑着,“我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他的嘴角上扬,“明明就要被公司放弃了。” 陆于则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 “放弃?”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形渐渐敛去笑容。 “……对,”他低下头,视野被其他物体侵占,“但我一点都不担心。” 陆于则的语气不含惊讶,发问仅仅出于对叶形的关切:“为什么?” “因为我毫不作为……总有B-plus给我托底,”叶形缓缓地说,“都不需要我努力,只要完全按照公司的步调走就行了……” 哪怕偏离了都没问题,他们会纠偏。 迄今为止,B-plus尚未给叶形下最后通牒——希望这不是个flag。 “先是照片、勒索信,”叶形尽量客观,尽管每个字都有千斤之重,“你公司的发布会、数不清的消息,再是我……背离了公司的主张。” Yuki抿紧双唇,忧郁的神情回到他的脑海中。 “最后那次最严重,”发生于三天半之前,“结果呢,要给我配个抢手,当散文家。” 挺搞笑的,他居然用一副不满意的态度说出这段话。 “你不想。”陆于则接口。 叶形愣了一秒,继而点点头。 “我不想,”他承认,用力深吸一口气,“纵使我也清楚,这是B-plus在收拾我的烂摊子。” 经纪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也不是崇尚人本主义哲学大本营,他们需要营利,不会关心叶形想要什么。B-plus大可以放任叶形身败名裂,这只会污染自家品牌;B-plus也完全可以真正“放弃”叶形,解约、起诉、违约金,一套流程下来将曾经的艺人变为死敌,利用绝对优势打倒一个小小的“员工”,碾为尘埃,这又不是B-plus的风格,因为毫无意义。 而他止不住地想,如果没有B-plus—— “明明接受了公司的帮助,却只考虑自身意志,会不会太……”叶形用语气稍弱的词汇替换掉了“忘恩负义”,“……太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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